镇中的广场上，在那棵比张镇年纪更大的古树下，张楠微微笑着，介绍着各种妖兽皮骨。
虽然对于张镇居民来说这些东西的意义只在于制造工具武器，不过带有妖兽气息的东西可以驱逐寻常虫蚁，所以前来的人还不少。
那位男子也站在张楠身边，他背对着林岚的方向正与几个人交谈着什么，虽说是个外来者，但与张镇居民站在一处叫人看不出半点生分。
“哎，张小白，你也来了呀，是不是今天被张楠他们抢了生意了？”
“别胡说，”开口的人顿时挨了家中母亲的一个暴栗，“小白他是义诊，不收钱哪能叫生意！”
在众人的招呼下，一道疑惑的声音忽然响起。
“张小白？”
声音附近几人看去，那是不久前同样游历至此的年轻人，他虽然不如张小白有一技之长，但三百六十行不管做什么从来不会嫌弃，待人亲和，行事潇洒，长相也清俊，很受镇上女孩们的喜欢。
“怎么，你没见过张小白，我告诉你啊，小白他虽然来这儿不久，但他可是……”
琴心抬手打断了那人的话，一脸刻意的惊骇莫名，“我认得他，他是箬衣，在其他地方也被大家称为圣人。”
圣人箬衣！
刚还在向琴心介绍林岚的居民愣住了，他虽然不曾见过圣人，但身在天阙就一定知道圣人，不过以往他们不知圣人名讳，也是最近圣人的名字传来了张镇。
整个张镇似乎陡然间都陷入了沉默，林岚伫立在那里，嘴角衔着情不自禁上扬的微笑，虽然琴心的演技不怎么样，好在现在也没人在意了。
“对，就是他，我说张小白看着眼熟，我去邻镇见过圣人的雕像！”突然有人打破了这片沉默，于是人群瞬间沸腾了起来。
透过层层不可置信与敬畏交织的面庞，林岚朝着尴尬开溜的琴心笑了笑，随即他看到了张楠边上的男子也在看着他，那人面容冷漠，然而视线相碰，一笑间，宛如春暖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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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琴心说的私事是指此事，当初他被江水城逼着入了天阙，江水城怕他有危险便追了过来，如今后者明显状态异常，于是换成了琴心打探他的踪迹。
林岚以圣人身份行走在外时虽会以铅华修饰容貌，但相差不多，熟悉他的人还是能够认得出来，正如他也认出了此刻的江水城。
换言之，昨夜是江水城手下留情了，否则以他对张楠和张三鼠的掌控程度来看，林岚也势必会受其影响。
不过即便话是这么说，但江水城到底还是给他留了点麻烦。
……
才丢下了工作赶到镇中的张三鼠看着眼前疯狂的人群呆了呆，这张楠是带来了什么好东西让大家这么兴奋？
他一时间还没想明白，直到听到了“圣人”二字。
张三鼠看向了被大家簇拥在中央的林岚，朴实敦厚的脸上神情微微一变，多了一抹阴沉，他退后了几步，想要重新退回黑暗的角落。
林岚注意到了刚赶到了的张三鼠，琴心的确挑得好时候，正如贺鹰说的，他不打算留下张三鼠，既然张三鼠不愿离开张镇，那么只能在镇上对他动手。
不过上次偷摸着来贺鹰也没法悄无声息将人留下，既如此，不如来场大动静。
林岚袖袍下的手掌收紧，一枚魂石应声碎裂，他的目光向后方扫去，正好看到张三鼠离开的身影。
蓦然，整个张镇都晃动了一下，一阵阵嗡鸣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所有人都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随后看向了面不改色的林岚。
八道光柱从张镇周围升腾，它们相互连结，仿佛一张巨网将张镇倒扣在内，而垂落的几束光芒直接汇聚在了张三鼠的周围。
他顿时有如笼中之鸟挣脱不得，突如其来的异变让他心惊下转过了身，于是此刻他是与众人面对着面的。
“你这是……做……做什么！”他嘴唇僵硬，断断续续的言辞仿佛畏惧着圣人威名的颤抖。
圣人做什么都是为了天下，有这重身份在即便居民不理解也不会阻拦，哪怕真的错杀了好人，林岚也随时可以销声匿迹不会将麻烦带给常禁。
“不，你不是圣人，你不是！”张三鼠蓦然惊惧地大喊着，他面朝人群，目光张皇，“他要杀我，他冒充圣人，他不是！”
居民顿时不知所措了起来，张三鼠是他们的邻里，可圣人之名亦不容玷污。
正当此时，林岚身上不受控制地溢散出了道道阴冷的气息，一道幽影朝着张三鼠电射而去，那些看着他的人群同样察觉了不好的气息惊慌地散开，林岚有些无奈一叹，他的好师兄真是给他留了个大麻烦。
前提是贺鹰不在的话。
“不，我不想死，我不……”
张三鼠的眼底隐现讥讽，他在幽影将至的刹那，也做好了配合的准备自尽于这道冰冷气息之下。
在操纵者的眼里，张三鼠的性命只是个工具。
一道巨响蓦然在城镇中心炸响，贺鹰宛如鹰隼从天而降，杀意凛然的一刀落于张三鼠身前，那道幽影顿时尖叫着泯灭于刀锋之下。
张三鼠张了张嘴，他的叫喊声戛然而止，早已准备好用于配合的黑色影子悄无声息地化作利爪，因为这一变故凝滞于他的胸前。
场面安静了一瞬，忽地从某个角落里传出了失笑的声音。
张三鼠目光阴冷看去，然而一片冰冷的刀光撞入了他的视野，贺鹰干脆地转身斩下了他的头颅。
对于这个较为封闭的小镇来说，这种尸首分离的场面还是太有冲击力，再加上很多人尚未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林岚身上阴冷的气息又叫人毛骨悚然，因此人群分散得更开，许多人眼里带着惊慌。
“这人修炼邪术还想嫁祸圣人，真是死有余辜！”
琴心的声音又从不知哪个角落偷偷摸摸地传出，假借愤怒向张镇居民澄清真相，人群有没有反应过来林岚不知道，他却是眉眼一弯差点笑出声来。
“就是，小白……啊不，圣人想害咱们何必来义诊，哪家哪户还没去过药铺看病了！”张秋实很快附和了一句，这让躲在一旁的琴心狠狠松了口气。
人群中多了一点议论声，眼看情况好转，林岚又朝着江水城看去，后者依旧站在原地，带着一脸莫名的笑意温和地注视着他，而他身边却是不见了张楠的身影。
林岚的瞳孔微微收缩。
“锵——”
贺鹰的刀与张楠的弯刀在林岚背后碰撞，弯刀上有着奇特的卡槽，虽然会使得刀身脆弱，但此刻正好架住贺鹰的长刀。
一时间两把刀难以分开，而张楠自身后取下了第二把弯刀直奔林岚而去。
林岚蓦然整个身子朝侧方一偏，差之毫厘地避开弯刀，他侧对着张楠，看着那边弯刀调转了刀锋再度袭来，贺鹰拽不动手里的长刀，只有伸手抓住了弯刀。
“铮——”
琴音骤然而至，将张楠抛飞了出去，可当琴心乘胜追击时，拄着拐杖的老妇人敏捷地挡在了张楠面前，她一杖头朝林岚砸落，可琴音之下，她注定不得成功。
拐杖断成了两截掉在地上，老妇人眼眸同样漆黑得如同深渊，但她苍老的面容上带着祥和，似乎随时会对烦恼的孩子露出关切的笑容。
她微微张着口，气流混着血沫都涌向了她喉间的破口，这一击，宛若凛冬的寒风，熄灭了残烛。
被老妇人挡在身后的张楠依旧面无表情，捡起弯刀，她大睁的眼底一片黑暗，只映出林岚一人。
贺鹰再度挡在了林岚与张楠之间，林岚远离了交战双方几步，当他再度抬头时已经不见了江水城的踪影，琴心大概追着前者而去同样不见了。
世事无常，当初林岚在浮云谷与陆初瑞一同斩杀万俟云大弟子时，又岂会想到因果相依，他害了江水城上下满门，只能看他执念成狂，坠入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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