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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列拉?瓦莱遇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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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被上千巨石城铁甲骑兵护卫的列拉?瓦莱沿着驿道策马抵达特克斯洛、小奥古斯塔天鹅堡的交界处,恰是辰光向午。风自坎帕尼旷野掠来,裹着未散的晨露与野蔷薇的甜香,拂过她银白面纱的边角,将驿道旁的蒲公英吹得漫天飞絮,如碎雪沾在黑马的鬃毛上,又簌簌落在她缠了亚麻绷带的臂弯——那绷带下的暗红血渍,在天光下泛着淡褐,与周遭鲜活的春色恰成对照,而驿道上行进的几支瓦莱家垒车商队看到这只竖着瓦莱家“夜枭衔箭”旗的队伍,都停下马车恭敬地行礼。

列拉?瓦莱在马上微微点头回礼,并挥手示意他们继续赶路,而面纱下那双眼睛却又冷冷打量着这些车队,似乎想在这些车队中寻找什么蛛丝马迹,随即在马上绷直身体,好似异常紧张般道:“第五行营快到了吧!”

鸿敦?瓦莱呆愣片刻,忙回身轻声道:“刚才派出去的人已经回来了,第五行营就在前面三里处,元老们都在那里等您,他们连同侍卫加起来也不过两百多人,而且周围也探查过了,没有伏兵!”说罢轻轻瞟了眼列拉?瓦莱,随即眉头紧锁,好似在思量刚才探马来报时,这位家族女首领已经听得一清二楚,现在为何又要明知故问,于是向身边的侍从挥手道,“再去打探,仔细检查周围的树林草丛,一个蚂蚁都不要漏下!”说罢回头望向依旧身体紧绷、毫无反应的列拉?瓦莱,嘴角不自觉微微撇了撇,似乎对这个女首领如此紧张感到错愕。

初春的旷野视界开阔。随着前方带路者的转向,驿道从青石板路转为夯实的黄土路,路面印着深浅不一的马蹄印,昨夜的细雨将印子浸得微润,边缘凝着细碎的泥珠,被日光晒得泛出浅金。路两侧是连片的燕麦田,青苗已长至半尺高,风过处翻涌着碧浪,穗尖的嫩黄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偶有几只灰雀从麦垄间惊起,翅尖扫过禾叶,带起的露珠滴落在土路上。

再往前,成片的燕麦田渐渐过渡为丛生的野菊与矢车菊,像是大自然随手打翻的调色盘。野菊的金黄缀在翠绿的草丛间,如同撒了满地的碎金,在阳光下闪烁着温暖的光泽;矢车菊的紫则层次分明,深紫如浓墨晕染,浅紫似薄雾轻笼,间或夹杂着几株纯白的,凑成一片斑斓绚烂的花甸,连风掠过都带着清甜的香气。花丛间,蜜蜂“嗡嗡”地穿梭,翅翼沾着金黄的花粉,偶尔停落在列拉锃亮的马靴上,又被马蹄踏过花甸的“哒哒”震动惊起,盘旋着飞向远处的榛子林——林子里的榛果已泛出浅褐色,几只灰雀在枝头跳跃,啄食着熟透的果实,发出“啾啾”的轻鸣。

而在榛子林的另一侧,十几座帆布帐篷渐渐从树影中显露出来,旁边停着几十辆载满货物的马车——车轮上还沾着沿途的泥渍,车辕上拴着的马匹甩着尾巴,驱赶着蚊蝇。隐约可见几名车夫提着木桶,弯腰给马儿刷洗身体,清水顺着马鬃滴落,在地面溅起细小的水花,偶尔传来几声马的嘶鸣,混着车夫们的谈笑声,在空旷的原野上格外清晰。

距营门还有半里地时,已能望见瓦莱家商队的靛蓝旗帜在简易营地的上空飘扬。旗面中央绣着的银蔷薇被风吹得舒展,花瓣的纹路在天光下清晰可辨,银线反射的冷光与营地木栅的棕褐色相映,倒显出几分规整的威严。营门前的空地上,散落着几具临时搭起的木架,架上晾晒着商队的帆布——米白、靛蓝、赭石色的布料在风中翻飞,像一面面小小的旗帜,布料边缘还沾着未干的水渍,在阳光下泛着湿润的光泽。空气中除了野蔷薇的甜香,还混着一丝淡淡的马粪与干草的气息,那是商队驻扎多日留下的烟火气,质朴而真实。

此时,先前派出的几名探子骑兵正好策马奔来,马蹄扬起的尘土混着花甸的草屑,在身后拖出一道浅黄的痕迹。他们勒住缰绳停在鸿敦?瓦莱和列拉?瓦莱面前,甲胄碰撞发出“哐当”的轻响,语气带着几分轻松:“大人,兄弟们已经探查过了,周围和以前一样,没有多余的埋伏,营地里还是商队的老熟人,没见陌生面孔!”

鸿敦?瓦莱闻言,明显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垮了几分,随即像邀功般向列拉?瓦莱笑道:“我就说他们不敢乱来!毕竟他们就像盘散沙,何况咱们还有查理尼的帮忙!”说着,他向身后努了努嘴——上千名巨石城铁甲骑兵正整齐列阵,盔甲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青光,长矛的尖端闪着寒芒,连马匹都透着训练有素的沉稳,一看便知是精锐之师。

“咱们那些家族元老,倒是难得齐聚于此。”列拉?瓦莱轻轻叹息一声,眉头依旧紧紧蹙着,眼底的焦虑并未消散。她回身望了眼身后盔明甲亮的铁甲骑兵,又转头看向眼前的第五营地——商队的帐篷透着生活化的松弛,与骑兵的肃杀形成鲜明对比。随后,她侧脸向鸿敦?瓦莱勾了勾嘴角,语气带着几分试探:“您觉得现在的状况,像什么?”

“他们太过分了!居然绕过您,强行召开家族会议,这就是赤裸裸的反叛!”鸿敦?瓦莱以为列拉在抱怨元老们的无礼,面色瞬间涨红,语气中满是愤怒,拳头攥得咯咯作响,“要是他们敢对您不敬,咱们直接让铁甲军冲进去,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您再仔细想想。”列拉?瓦莱的声音透过面纱传来,带着些许无奈与轻蔑,“我不是说元老们的做法,是说眼前这场景——铁甲军对着商队营地,像什么?”

鸿敦?瓦莱顿时满头雾水,他挠了挠脸上坑洼的旧疤,学着列拉的样子再次望向身后的铁甲军和前方的第五营地:骑兵们手持锋利长矛,盔甲泛着嗜血的冷光;而营地的行商帐篷却透着柔软的烟火气,两者对比鲜明,宛如一头蓄势待发的嗜血猛兽,正对着一块毫无反抗之力的“流血鲜肉”。他猛地打了个寒颤,后脊背瞬间冒出冷汗,脸色也变得煞白——这才想起前两天自己喊出“诛杀叛逆,一个不留”时,是多么愚蠢可怕。

看着鸿敦额头冒汗、眼神慌乱的模样,列拉?瓦莱终于松了口气,嘴角微微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别慌。你带着巨石城铁甲军的队长,跟我一起去营里;其他人原地待命,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擅自行动。”她顿了顿,语气变得郑重,“咱们去见见‘亲人’,看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说罢,她轻轻夹了夹马腹,率先向营门走去,马靴再次踏过花甸,惊起几只停在花瓣上的蝴蝶,翅膀扇动着彩色的光斑,在空气中划出优美的弧线。

片刻之后,巨石城铁甲骑兵们下马地在原地修整,却依旧警惕地盔甲在身,列拉?瓦莱催马上前,眨眼间一行人来到第五营地营门的木栅前,便见营内纵横的小径。路面铺着碎石,缝隙里钻出几丛青苔,泛着湿润的暗绿。小径两侧搭着数十顶帐篷,多是瓦莱家商队常用的靛蓝色帆布,帐篷门帘半掩着,能瞥见里面堆叠的货箱,箱角露着丝绸的边角,有淡粉、米白、墨绿,在帐篷内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柔润的光泽。偶尔有商队的车夫、力工从帐篷里走出,短靴踩在碎石路上发出“咯吱”的轻响,见了列拉?瓦莱的卫队,便停下脚步躬身行礼,他们的衣袍上沾着细碎的棉絮或丝绸线头,袖口还带着未干的水渍,显然是刚整理过货物。

营垒西侧是一片临时的马厩,用木栏围出数十个隔间,里面拴着上百匹战马与驮马。黑马的鬃毛油亮,枣红马的毛色在阳光下泛着金红,它们低头啃着槽里的干草,偶尔甩动尾巴驱赶蚊蝇,马蹄踏在马厩的泥地上,发出“嗒嗒”的轻响。马厩旁堆着几垛干草,草垛上沾着晨露,被日光晒得微微发烫,散发出清新的草木香气,与马身上的汗味、马粪的腥气交织在一起,倒显出几分鲜活的生气。

营垒中央是一片开阔的空地,地上铺着靛蓝的麻布,麻布上散落着几个被打开的麻包,边角被风吹得微微颤动。空地旁的木桌上,放着几个青瓷碗,碗里还残留着昨夜的粥渍,碗沿沾着几粒燕麦,被阳光晒得发干。桌旁的石凳上,坐着几名商队的管事,他们正低声交谈着什么,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钱袋,钱袋里的金币偶尔碰撞,发出“叮铃”的脆响,与远处的溪流声、马嘶声、风过枝叶的“沙沙”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幅鲜活的营垒风物图。

列拉?瓦莱勒住马,目光巡视扫过营内的景象。风再次吹过,将她面纱的边角掀起,露出她清丽却凝重的面容。她望着远处榛子林的淡绿、近处花甸的斑斓、营垒帐篷的靛蓝,还有天空的澄澈,心中却并无半分赏景的闲情——这片看似平静鲜活的春色里,似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滞,就像马厩旁那几株被风吹得低垂的矢车菊,看似柔顺,却在花瓣的褶皱里藏着未散的寒意,而本应该出来迎接的人却迟迟不见。

鸿敦?瓦莱的神经瞬间紧绷,指尖冰凉得几乎握不住缰绳。他猛地向后抬起手,示意身后的列拉?瓦莱停在原地,自己则探着身子,警惕地张望着前方的营地——帐篷依旧整齐排列,车夫们仍在刷洗马匹,一切看似正常,却好像透着种“刻意维持”的诡异自然,连风掠过帆布的声响都显得格外刻意。他身旁的几名亲信也瞬间绷紧身体,手按在剑柄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那名铁甲骑兵队长更是下意识摸向马鞍上的铜号,指腹已经触到冰凉的号嘴,似乎只要稍有异动,就会举起铜号猛吹,将不远处的骑兵召来支援。

就在这时,营地中央那座最大的帐篷,布帘突然“哗啦”一声被掀开,数十道熟悉的身影鱼贯而出,脸上堆着笑容向这边走来。可那笑容太过勉强,嘴角的弧度僵硬得如同刻上去的一般,泛红的脸颊和紧绷的下颌线,都明显暴露出他们刚刚在帐篷里经历了一场激烈的争执,连呼吸都带着未平的急促。

列拉?瓦莱面无表情地望着迎上来的人群,目光在一张张脸上扫过。待看清来人身份,她不禁轻轻叹了口气——皆是瓦莱家族各支脉的头人,有西境的格雷厄姆、南地的艾琳娜,还有中地几位资历深厚的元老,甚至还有自己的嫡系。她下意识用余光瞟了眼身后的铁甲骑兵队长,却见这位面带憨厚的汉子正好奇地张望着对面,眼神里满是探究,似乎想好好看看这传闻中掌控巨石城半壁商图的瓦莱家族元老们,到底是什么模样,连手指都忘了再按在铜号上。

鸿敦?瓦莱见来的都是家族熟人,悬着的心终于彻底放下,翻身下马时动作都轻快了几分。他快步迎上前,向着最前面的西境支脉元老格雷厄姆笑道:“格雷厄姆老哥,你也来了!”说着,他用力拍了拍格雷厄姆的肩膀,掌心的力量带着久别重逢的熟稔。

年近六旬的格雷厄姆?瓦莱,鬓发已如雪般洁白,却依旧精神矍铄。他望着鸿敦?瓦莱,也用力拍了拍他的胳膊,力道不减当年,随后便迈着稳健的步伐,径直走向列拉?瓦莱。他的靴子扫过地面的矢车菊,带起几片淡紫色的花瓣,花瓣落在列拉的马靴边,如同散落的碎玉。待列拉翻身下马,这位西境元老便缓缓躬身行礼,动作虽缓,却透着十足的恭敬,两绺垂在胸前的银白胡须随着动作轻轻颤动:“列拉女士,西境、南地、中地支脉的二十七位家族会议成员,以及各支脉的代表,已在此等候您多日了。”他的声音沙哑却有力,像浸了岁月的老橡木,而“二十七位”这个数字,更是带着沉甸甸的分量,压得空气都仿佛凝滞了几分。

面无表情的列拉?瓦莱轻轻下马,抬手扶住他的臂弯,指尖触到他锦袍下凸起的筋骨,只觉硌得慌。她目光扫过身后垂手而立的元老们,声音温和却不失威严:“诸位长辈久等了,路上有些耽搁,让大家费心了。”面纱下的视线掠过每位元老的脸:有的面露急切,眼角的皱纹拧成深深的沟壑,显然是为家族的困境焦虑;有的神色凝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不知在盘算着什么;还有几位年轻些的家族代表,眼神里藏着几分探究,时不时瞟向她左臂缠的亚麻绷带——那绷带下隐约透出的暗红血渍,在她月白色的锦袍映衬下,显得格外扎眼,像是在无声诉说着她在特克斯洛城的艰险。

这时,南地支脉的家族代表艾琳娜上前一步。她身着绣着暗纹蔷薇的玄色窄袖锦袍,衣料上的蔷薇纹路在天光下若隐若现,发髻上插着一支银质蔷薇簪,簪尖垂着的珍珠坠子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发出细碎的“叮当”声。她不像其他元老那般躬身行礼,只微微颔首,声音清亮如溪,却带着几分疏离:“恭喜您,列拉女士,顺利促成了咱们瓦莱家族与王室的联姻!有了这层联合,咱们家族在伯尼萨的地位,也算更稳固了。”她皮笑肉不笑,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腰间的墨玉玉佩——那玉佩上刻着南境的山川纹,是瓦莱家南地支脉的象征,此刻却像是在无声地炫耀着南地支脉的势力。

列拉?瓦莱望着这位同样以女性身份掌握支脉权柄的族人,轻轻颔首示意,并未接话。她再次默不作声地环顾来到近前的众人,目光又向营地四周的帐篷扫去,眼神里的忧虑毫不掩饰,像是在寻找着什么重要的人,连呼吸都比刚才急促了几分。

格雷厄姆?瓦莱将列拉的神情看在眼里,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列拉女士,您是在找桑格吧?”见列拉眼中闪过一丝确认,他继续说道,“桑格现在被羁押,有专人看管,您放心,他跑不了。而且……他的腿已经废了。”他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狠厉,“等家族会议结束,无论您如何发落,我们都会当众处决他,以示震慑,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看看,背叛家族的下场!”说着,他向身后那群家族元老的方向晃了晃脸,——好似除了自己,这群人里大部分人都对家族权力虎视眈眈,而桑格就是“杀鸡儆猴”的最好例子。随即,他又向身后摆摆手,大声喊道:“维图斯爵士,您来搀扶列拉女士!”

列拉?瓦莱循声望去,只见维图斯?瓦莱正穿过人群向这边走来。看到这位本该在天鹅堡值守的下属,她面纱下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如同结了冰的湖面,冷冷地盯着维图斯,虽未说话,却透着无声的讯问。

维图斯?瓦莱被这眼神看得浑身发毛,慌忙弯腰行礼,声音带着几分慌乱:“列拉女士,我、我接到了家族的联名书信,让我来第五行营参加家族会议。我之前已经用飞鸽传书给您禀报过了,而且……也收到了您应允的回复!”他边说边偷瞄列拉的神色,额角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列拉?瓦莱突然紧咬嘴唇,指节微微泛白。她抬脸望向人群中那几位自己的嫡系元老,却见他们要么低头盯着地面,要么错开目光,没有一人敢与她对视。面纱下的脸略显错愕,随即嘴角紧绷,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用暗语问道:“家里可好?”

听着这熟悉的暗语,维图斯?瓦莱顿时脸色煞白地抬起脸,呆怔片刻后眼皮快速眨了眨,好似在用力回想什么般答非所问道:“天鹅堡那边天气变暖,这里的风景不错,而且晚上也不太冷,我这几天亲自感知过的!”

听出维图斯话语中玄机的格雷厄姆?瓦莱,心中顿时一紧,忙快步凑近列拉?瓦莱,声音压得更低,语气却带着安抚:“您放心,我已经在四下派出暗哨,如果有什么人靠近,他们会及时通报。”说罢,他向不远处那座最大的圆顶帐篷伸出手,帐篷的靛蓝帆布上绣着银蔷薇纹,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这次家族会议虽然召开得仓促,但确实是各支脉元老的众望所归,还希望您能出面主持,把咱们家族积压已久的贸易分配、商路安全这些问题,都彻底解决!”他做了个恭敬的“请”的手势,银白的胡须随着动作轻轻颤动,眼神里满是期待。

看着这位在西境颇有威望的元老诚意邀请,列拉?瓦莱却只是淡淡一笑,再次缓缓环顾营地四周——风掠过花甸,矢车菊的紫色花瓣轻轻颤动,几只蜜蜂在野菊丛中“嗡嗡”穿梭,远处车夫刷洗马匹的水声隐约传来,一切都透着平和,却让她心中的警惕更甚。“今天天气不错,阳光正好,风也清爽,咱们不如就在外面聊聊吧。”她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帐篷里空间狭小,人多了难免闷胸。”

看到列拉?瓦莱还是如此警惕,西境的格雷厄姆长老见状,缓缓捋着银白的胡须,指尖划过胡须上的晨露,眼神里闪过一丝无奈;南地的艾琳娜夫人则微微蹙眉,指尖捻着发髻上垂落的珍珠串,珍珠碰撞发出细碎的“叮当”声,脸上露出几分不悦;北境的托尔爵士双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剑柄上镶嵌的蓝宝石在阳光下闪着冷冽的光,目光锐利地盯着列拉,仿佛在质疑她的不信任。几十道来自各支脉元老的目光齐刷刷落在列拉身上,空气中渐渐弥漫开不满的气息。

列拉?瓦莱却依旧不以为然,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向众人轻轻勾勾手:“家族事宜事关重大,不要因为琐事耽误了时间。”说罢,她转身踏着野蔷薇的甜香与晨露的湿润,坐进侍从匆匆搬来的橡木椅里——椅子上还铺着一块靛蓝软垫,坐姿随意却透着一股无形的威严,仿佛一位掌控全局的君主,看着她这副看似柔和却异常强硬的模样,周围的空气顿时绷得如拉满的弓弦,连风都似不敢轻易掠过,花甸里蜜蜂的“嗡嗡”声都显得格外突兀。

鸿敦?瓦莱看着各位元老站在原地,脸上满是不情愿的神色,顿时怒从心起,他猛地抬脸,声音洪亮如钟:“还愣着干什么?给各位元老搬椅子!”话音刚落,却被列拉?瓦莱狠狠瞪了眼。鸿敦被这一眼看得心头一凛,到了嘴边的话瞬间咽了回去,只能悻悻地垂首不语,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腰间的佩刀鞘。

二十七位瓦莱家族元老看着列拉态度坚决,无奈之下只能按照她的意思,分坐在营地空地的两侧。侍从们搬来的木椅在花甸上排成两列,元老们坐下时,有的故意重重跺脚,震落靴底的花瓣;有的则眉头紧锁,侧脸望着远处的榛子林,连目光都透着抗拒。坐下后,众人却又都陷入了沉默——没有一人先开口说话,似乎想用这样的“不言不语”,来对抗列拉?瓦莱的“专横”。

风再次吹过花甸,卷起几片淡紫的矢车菊花瓣,落在一位元老的锦袍上,他却连眼皮都没抬,只是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椅柄上的木纹。营地中央的空地上,列拉?瓦莱端坐在主位,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仿佛在等待着有人先打破这诡异的寂静,而远处铁甲骑兵的盔甲反光,在花甸边缘投下冷硬的光斑,无声地提醒着所有人——这场议事,从一开始就带着无法调和的张力。

看到陷入了僵持,格雷厄姆只好妥协地向不远处的侍从招招手道,“将那些准备好的都搬到这儿来!”说罢面露难色地向列拉?瓦莱点头示意。

而不消片刻,空地中央摆好的橡木长桌铺上了暗纹绒毯,三张牛皮地图摊开如凝固的战场:库普兰运河的水道用银线勾勒,商队运输线路密密麻麻;盐山的矿脉标着猩红记号,旁侧羊皮纸写满各支脉索要的税银数额;安卡图大坝的堤坝纹路里还沾着未干的墨,薄弱处的朱砂圈像渗血的伤口。待营地的侍从佣工纷纷退出营地,列拉?瓦莱看着众元老表露的不满模样,缓缓起身,无奈地苦笑一声道:“各位,今天在这里举行咱们的家族会议,实在是意外,包括我!但既然大家要求如此,我也不会予以反对,所以大家尽可畅所欲言,咱们依旧按照以前的惯例,投票决议!但我们要切记,无论何时,咱们瓦莱家族以贩夫走卒起家,也要尊重最平凡方式,就像现在的会议地点!”话音刚落,几名中地的元老轻轻鼓掌,但曲高和寡地渐渐将手放在膝盖上。

可还不等列拉?瓦莱落座,对面的家族代表托尔急不可耐站起身,“列拉女士,库普兰运河的过路费现在攥在您手里,盐山的收益分不到北境半分,大坝修缮通道费用如何平摊——今天必须明确!”

列拉?瓦莱指尖摩挲着手臂上的绷带,面纱下的目光平静如深潭:“铁格爵士离开之后的所有开销都记录在册;而且盐税多用于装备护卫队抵御乌坎那斯人,账本上个月已由鸿敦公示,至于您提及的这些长远的利益分配方案还没有确定,需要大家共同决策。”她示意鸿敦递上账册,羊皮纸摊开时盖着家族银印。

“公示?不过是你的一言堂,那些开支比以前高出很多,而且有些地方非常含糊!”南地家族代表艾琳娜语气和缓,但话语要义却尖刻如碎瓷,“我们负责疏通尹更斯湖到港口的货运,现在拿到的微乎其微,铁格爵士在的时候给我们的还算合理,根据您给我们的核算派单,到手的还不到原来的三分之一,不知道您对这样的失衡有什么看法。尤其是您拿到王室的赏赐后,到现在好像也没有想要做合理的分派!”她身后的南境元老纷纷附和,周围的低语像潮水般漫过桌沿,暖暖的春风也似被这股戾气逼得颤栗。

北境的托尔索性起身道,“不如盐山归北境,尹更斯和港口货运分销归南地,大坝与库普兰河由西境负责——以前其他的掘矿、毛货贸易还按以前的分派,当然,至于借贷质押和盐币事宜也需要按照现在家族属地来重新计算权重比。”

列拉?瓦莱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裙摆上的银线蔷薇纹刺绣,金线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思绪却似飘到了远方。忽然,她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受惊的孤狼般在营地中四下扫视——风掠过花甸,矢车菊的紫瓣簌簌飘落,粘在她的裙摆上;几只灰雀从榛子林的枝叶间窜出,翅膀拍打空气的“扑棱”声本是寻常,此刻却让她心头发紧。她又猛地侧脸,用眼角余光扫向不远处靠在马背上打哈欠的巨石城骑兵队长——那队长正漫不经心地扯着马鬃,全然没察觉营地中暗涌的紧张。最终,这位瓦莱家族女首领的眼珠快速转动,眉头拧成一团,仿佛面前有抓不住的鬼魅在游荡,脸上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慌张,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胸口的锦缎衣襟随着起伏微微颤动。

望着心神不宁的列拉?瓦莱,鸿敦?瓦莱忙起身凑近,宽大的袍袖扫过地面的野菊,带起一缕花香。他压低声音耳语,语气满是宽慰:“您放心,咱们身后有上千名巨石城铁甲骑兵,那些人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您怎么样!”他说话时,手掌下意识按在腰间的佩刀上,试图用武力威慑的底气让列拉安心。

可他的话音刚落,格雷厄姆长老便拄着翡翠手杖缓缓起身,手杖顶端的翡翠在阳光下泛着幽绿的光,如同深潭中的寒星。银白的胡须随着动作剧烈抖动,他语气直截了当,没有丝毫委婉:“列拉,不是我们故意为难你。自铁格大人离去后,西境的领主们都在观望,咱们瓦莱家的贸易丢了大半,商路也屡屡被劫——上个月南地的商队,连人带货都被乌坎那斯的土匪一劫而空!”他顿了顿,声音里添了几分急切,“若再像现在这样攥着权力不分,各支脉人心涣散,瓦莱家迟早要散架!”

这番话如同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周围的家族元老、代表们顿时炸开了锅。南地的艾琳娜夫人拍着椅子扶手,玄色锦袍上的蔷薇纹都跟着颤动:“没错!南地支脉的损失得有所补贴,总不能让我们一直贴钱维持商路!”北境的托尔爵士更是拔出半截佩剑,剑柄上的蓝宝石闪着冷光:“要么分权,要么我们北境就退出联盟,自己跟坦霜人做交易!”议论声、抱怨声此起彼伏,甚至有人激动地站起身,差点碰翻了身旁的木桌,桌上的银质酒杯摔在地上,发出“哐当”的脆响。

列拉?瓦莱却丝毫不为所动,她回头望着面露憨态、还想上前争辩的鸿敦?瓦莱,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言语却如冰般冰冷,轻声道:“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你那个亲信马努斯至今没露面。”她顿了顿,好似带着感叹般,“这别人搭的锅灶,应该也吃不到什么好饭菜,咱们还是尽快离开的好!”说罢,她轻轻扶了扶鸿敦的肩膀,指尖的力道带着警示,眼底的忧虑再也藏不住。

鸿敦?瓦莱听完,顿时惊出一头冷汗,后背的亚麻衣衫瞬间被浸湿,贴在皮肤上凉得刺骨。他忙站直原本躬如虾米的腰,转身对着吵嚷的众人厉声喝道:“都安静!列拉女士有重要的话要说!”

还不等众人从诧异中回过神来,列拉已然站起身,胸膛微微挺起,月白色的锦袍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目光却如炬般环顾着二十多名家族元老,语气干脆利落道:“我作为代理家族理事长,各位的诉求我已经明了——无论是西境的河道分配,还是南地的商路补偿,哪怕是那些还没说出口的,我也清楚。”

她抬手压了压,止住想要反驳的人,继续道:“现在我宣布家族会议的议程:两个月后,在天鹅堡正式举行今年的家族会议,到时请各位将你们的请呈以书面形式提交,咱们按家族规矩议事,该投票的投票,该协商的协商。”

列拉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紧绷的脸——有人眉头紧锁,有人小声嘀咕,却没人再敢大声反驳。她继续道:“我在此也先行知会大家,我将会在家族会议上提出我的请呈——重新选举家族理事长。等选出新的理事长后,由他组织大家商议、投票决定各位的诉求,以及如何分派安妮出嫁得到的皇家赏赐。希望大家以后能恪守家族议事规则,铭记家族的箴言‘只有我们才能成就我们’!”说罢,她向众人微微点头,转身便要示意侍从备马,指尖已经触到了马鞍上的银质马镫。

二十多名瓦莱家族元老彻底惊呆,他们坐在椅子上,怔怔地望着这位行事彪悍果决的家族女首领。有人是被她突然抛出的“重新选举”震惊得说不出话,没人想到她会主动提出放权;有人则是为自己刚才的鲁莽冲动而面露愧疚,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椅柄;还有人悄悄交换着眼色,似乎在盘算着两个月后的选举。整个营地瞬间陷入死寂,连风掠过帆布的声响都显得格外清晰,竟无一人能出声应对。

片刻后,格雷厄姆?瓦莱的脸颊涨得通红,如同被夕阳染透的云霞。他缓缓起身,慌忙抬手阻拦,翡翠手杖在地上戳出“笃笃”的声响:“您留步!还有件关乎家族安危的大事,没来得及给您交代!要是现在不说,怕是会误了家族的大事!”

列拉?瓦莱突然转身,冷冷地盯着这位年长自己十几岁的家族长老,眼神里满是警惕,仿佛在审视一个潜在的敌人。神色凝固了片刻后,她一字一顿问道:“您还有事?”

话音刚落,站在不远处的两名贴身侍卫和那名巨石城骑兵队长瞬间手握剑柄,“唰”地一声抽出半截弯刀——冷冽的刀光在阳光下闪了闪,如同两道银色的闪电。他们警惕地快步走到列拉身旁,形成一道严密的保护圈,靴底踩过地面的花瓣,发出细微的“咔嚓”声。

格雷厄姆?瓦莱面带愧色,慌忙摆了摆手,声音都带着颤抖:“列拉女士别误会,是关于桑格的事!”他向后挥了挥手,两名侍从立刻快步走到一辆盖着靛蓝帆布的马车旁——帆布上绣着的银蔷薇被风吹得微微晃动,边缘还沾着草屑。侍从们猛地将帆布扯开,露出车上绑着的人——那男人被粗麻绳牢牢捆在木板上,黑色的衣袍被血浸透,凝结成暗褐色的硬块;脸上皮肉翻卷,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还在渗着暗红的血珠,糊住了大半张脸,模样凄惨得近乎认不出容貌,只有偶尔转动的眼珠,证明他还活着。

列拉?瓦莱望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脚步不由自主地缓缓走到近前,眉头紧锁,仔细辨认着。突然,她的目光落在男人脖颈处——那里有一道月牙形的疤痕,是当年跟着铁格?瓦莱救援商队时,被厄姆尼人的弯刀划下的。她终于认出,这竟是雇佣杀手西阿翁刺杀自己的桑格?瓦莱!

列拉长舒一口气,胸口的紧绷瞬间散去,嘴角却勾起抹冰冷的嘲弄,声音里满是讥讽:“原来你在这里!我还以为你早就逃了。”

被打断双腿、像破布般牢牢绑在垒车上的桑格,喉间却突然发出声不屑的哼笑——那笑声嘶哑如生锈的风箱,混着血水的腥气,透着濒死的癫狂。他脖颈青筋暴起,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昂起头,肿胀的眼皮被血痂黏连,只勉强撑开一道缝隙,浑浊的眼眸在缝隙中四下转动,目光扫过惊慌的元老、愤怒的鸿敦,最终定格在远处榛子林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诡异弧度。

早已被仇恨冲昏头脑的鸿敦?瓦莱,此刻再也按捺不住怒火。他大步上前,一把扯掉塞在桑格嘴里的破旧麻布——麻布上沾着血丝与唾液,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被扯下时还带着桑格嘴角的皮肉。紧接着,他粗暴地抓住桑格被血水浸透的头发,狠狠摇晃着对方的头颅,仿佛要将那脑袋从脖颈上拧下来,咆哮声震得周围的矢车菊都簌簌发抖:“你这个杂种!早该陪着你哥哥去地狱里忏悔!”

话音未落,鸿敦猛地抽出腰间的短剑——剑身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青光,他手臂一扬,狠狠将剑捅进桑格的小腹。刀刃搅动时,发出“嗤嗤”的血肉摩擦声,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溅在鸿敦的锦袍上,晕开暗红的花斑。他咬牙切齿,眼中满是血丝,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是为了我那被你放火烧死的小儿子!今天我要让你血债血偿!”

周围的家族元老们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场面惊得连连后退:西境的格雷厄姆长老拄着翡翠手杖,踉跄着后退两步,手杖顶端的翡翠磕在石头上,发出“咚”的闷响;南地的艾琳娜夫人捂住嘴,玄色锦袍的裙摆被野菊绊得打了个趔趄,眼中满是惊恐;北境的托尔爵士握紧了佩剑,却也面露忌惮——谁也没料到鸿敦会在议事时突然动私刑。营地周围的侍从们更是僵在原地,呆呆地望着这惨烈的处决场面,连呼吸都忘了,只有风掠过花甸的“沙沙”声,在这死寂中格外刺耳。

而桑格却仿佛感受不到剧痛,口鼻喷血,发出一阵凄厉的惨笑,笑声中没有痛苦,只有一种诡异的满足。他瞪大的眼睛死死望着榛子林方向,眼神中满是渴求与期待,先前对鸿敦的仇视早已荡然无存,仿佛在等待着某个终局的降临。

列拉?瓦莱察觉到这怪异的氛围,心中警铃大作——桑格的反应太反常,他没有将死的囚徒恐惧怨恨,反倒像有些兴奋与期待。她猛然转身,顺着桑格的眼神方向望去——那里只站着几名面无表情的营地侍从,他们的手都放在腰间的刀鞘上,神色僵硬得如同木偶;侍从们身后的原野空空荡荡,只有几株枯槁的榛子树,在风中摇晃着光秃秃的枝丫,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压抑。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哒哒哒”的蹄声如同惊雷般逼近,地面的石子都被马蹄踏得飞溅。几名穿着黑色修士袍的骑兵策马狂奔而来,为首的修士布契脸色惨白,兜帽被风吹得滑落,露出额角的冷汗,他边跑边高声大喊:“列拉女士!快离开那儿!”

他的话音未落,营地外的人群中突然有人抄起一把牛角弓——弓弦“嗡”的一声被拉满,一支箭头裹着麻布、点燃火焰的火箭,带着“咻”的破风声猛地射向列拉?瓦莱!火箭掠过半空时,火焰在箭杆上跳动,映得周围的花甸都泛起橘红的光。

或许是射手太过紧张,火箭竟射偏了方向,“钉”的一声扎在绑着桑格的垒车木板上。营地中的人们顿时大乱,尖叫声、奔跑声此起彼伏。列拉的几名贴身侍卫反应极快,立刻快步冲到她身前,用身体筑起一道肉盾;满脸是血的鸿敦?瓦莱擦了擦脸上的血污,定睛一看,那再次拉满弓弦、准备射出第二支火箭的人,竟然是自己那久不露面的亲信马努斯!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混蛋!竟然勾结外人谋害家族首领!”鸿敦顿时怒不可遏地吼道,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他拖着肥硕的身体,拔出腰间的短剑就向马努斯冲去,跑动时腰间的赘肉剧烈晃动,“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马努斯却丝毫没有慌乱,第二支火箭再次射出——这次依旧射偏,扎在已经奄奄一息的桑格身边,火焰“腾”地一下窜高,将桑格的头发都烧得卷曲。周围的营地侍从们纷纷抄起刀矛,呐喊着冲向马努斯;而策马狂奔的修士布契依旧在高声呼喊,声音因急切而变调:“快离开那里!”

列拉?瓦莱顿觉不妙,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她慌忙回头望向桑格——只见脑袋耷拉的桑格,嘴角竟噙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那笑容里满是得逞的疯狂。而射在垒车上的火箭燃起的火苗,正轻轻舔舐着垒车的木板,木板缝隙间突然“滋滋滋”泛起白色的火花与白烟,一股刺鼻的硫磺味瞬间弥漫开来,盖过了野蔷薇的甜香。

这位瓦莱家族的女首领惊得呆在原地,脑子飞速运转,瞬间明白了一切——桑格根本不是被动被俘,他是主动以身为饵,引诱所有觊觎权力的元老聚集在此!她回头望着周围的家族元老们,他们也和她一样眼神空洞、满脸愕然,显然还没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反应过来,有的甚至还在伸手拍打身上溅到的火星,全然不知死亡已近在咫尺。

对面,策马冲到马努斯背后的修士布契——这位身为侍从修士,实则为瓦莱家“银帆客”的男人,猛地抡起长剑——剑光如银练般划过半空,“唰”的一声,马努斯的脑袋应声飞到半空,鲜血从脖颈的断口处喷涌而出,如同喷泉般洒落在花甸上,将淡紫的矢车菊染成暗红。这惨烈的一幕如慢镜头般清晰地映在列拉?瓦莱的眼眸中,而就在此时,她突然感觉身后传来一股灼热的气浪,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轰隆”巨响——装满炸药的垒车瞬间爆炸!

赤红的火焰如同岩浆般喷涌而出,裹挟着碎石与木屑,瞬间吞没了整个营地。停在营地中的马车、堆积的货物、靛蓝的帆布,瞬间被爆炸的冲击波掀飞,化作漫天飞舞的碎屑,如同暴雨般落下。营地周围的惨叫与轰鸣声交织在一起,凄厉的哭喊声、盔甲的碰撞声、火焰的燃烧声,汇聚成一首绝望的交响曲,仿佛地狱裂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将所有生命都吞噬其中。

被爆炸的冲击波掀落马下的修士布契挣扎着起身,跌跌撞撞抬头望去——曾经热闹的第五行营已化为一片焦土,黑色的浓烟滚滚升空,如同一条狰狞的黑龙,裹着浓烈的血腥味飘向旷野,连空气中最后一丝野蔷薇的甜香都被烧得荡然无存。四周的废墟中,散落着断裂的佩剑、残缺的身体残肢,还有半枚嵌在焦土中的青铜徽章——那是瓦莱家族元老的象征,此刻却只剩下焦黑的残骸。

风掠过焦土,天空飘落下片残破面纱,它在空中缓缓飘荡,最终落在丛被烧焦的矢车菊上,布契望着这一幕,缓缓闭上眼,心中只剩无尽的悲凉——这场爆炸,炸碎的不仅是营地,更是瓦莱家族百年的基业与荣光。而瓦莱家族的权力争斗,终究变成了场血色的终局,让一切都化做烟尘,只留下地上那片带着血渍和玫瑰暗纹的面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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