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广阔、光滑如镜的浅绿色冰面就这样毫无遮掩地暴露在天地之间。
湖面对影，隐约六人。
音浪过尽，青丝无力垂在身后，子慕予脸色惨白。
丰俊朗身体僵直，忽猛地一阵哆嗦，一口鲜血喷出，全身的力气似乎也被一同抽离，膝盖一软。
子慕予忙伸手相扶。
丰俊朗大口喘息，冷汗淋漓，努力站稳：“我没事。”
子慕予知道不可能没事。她自己喉口腥甜，胸腹闷痛，指尖颤抖，想来也已受了内伤。
对方才张张嘴，便展示出绝对压倒性的力量。
怪物更靠近子慕予一些，气息难闻催人作呕，但子慕予没有后退一步，她甚至连眉毛都不动一下。
怪物用手指着自己的头：“我胎光主魂都还在这里，你怎么能说我已经死了？小姑娘，把话收回去，重新讲过。”
“你确定要跟我从哲学上去讨论生死吗？”子慕予道。
怪物黑黢黢圆溜溜的眼珠子闪过一抹异色：“哲学？”它的眼睛里竟露出恍如隔世的人类神情来，“这个词我听一个女人讲过。”
子慕予心里咯噔一下，倒吸一口凉气，眉毛有些好看地抬了起来，非常小心：“你说的这个女人是谁？林予安吗？”
怪物眼珠子里的寒光乍然锐利，重新用一种眼光上下打量子慕予：“你认识林予安？你不过一个修仙者，怎么会认识林予安？”
它果然说的是林予安！
“我不认识她。只是先神洲到处都是她的传说，说她很奇特，总有些妙言妙语，妙举妙行。”子慕予神色深藏，不给别人半点窥探的机会。
牛头怪物的目光在子慕予脸上逡巡，良久才不咸不淡地冷哼一声：“是够特别的。若不是她，我也不会被困在这里四百多年。”
子慕予心里又是一惊。
自己刚才说不认识林予安是对的，这怪物似乎对林予安有意见。
怪物已经被困这里四百多年？
子慕予脑中不断理着其中时间线。
四百多年前，应是第二次三族大战还没发生，庄穹还没有成为神皇，林予安也还没成为神后。
这时间，与她在龙泉县悬崖边看到云熠的记忆相符。
云熠与林予安的初遇，不就是五百年前么。
后来他们之间发生的许多事，都是在此后百年发生的。
冰层底下，藏着云熠记忆的可能性极大。
只是龙泉县的那部分记忆她非常容易就看到了，为何偏这个藏得如此谨慎？
一定是了不得的事情！
想起「风雪谷」几个字，想起芥子空间，想起龙泉县看到的那段回忆，子慕予在离开和继续冒险探听之间，选择了后者。
子慕予谨慎地开口：“是云熠，让你守在这里的？”
牛头怪物目光幽冷地射来：“你够有意思的。怎么，先神洲到处也有云熠的传说？”
子慕予面不改色：“云熠现在是先神洲神相，把持着整个万神台，先神洲到处都有供奉他的齐天神殿，到处有他的传说，很奇怪么？”
“你说什么？！神相？还把持着整个万神台？”牛头怪物惊疑不定，“庄穹呢？他不是该成为神皇的吗？怎么会让云熠骑在头上？”
子慕予暗忖：自己的时间线果然是理对了。
怎么听这怪物的话，语气里全是对云熠的不屑，倒不像是听命于云熠的。
难道她猜错了？
“你被困在这里太久不知道外面的事，先神皇庄穹已经死了。”子慕予斟酌着词句道。
“什么？！”怪物又突然靠近，凶猛的口气再次开始撕扯子慕予的头发。
子慕予无奈地侧了侧脸，以手掩耳。
这玩意真有大病，情绪一激动就往别人脸上凑。
“先神皇？庄穹死了！”牛脸怪物似突然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不断颤动，牛蹄不断跺着，“不可能！”这一声嘶吼，有股濒临崩溃的意味。
它再一次挨近子慕予，神色瘆人：“你把刚才的话收回去，想清楚了再说！马上，否则我拍死你！”
子慕予面色平静，眼中看不出惧色：“你似乎不想听真话？”
牛脸怪物突然伸手，朝子慕予脸上抓来。
丰俊朗手执「长天」，斜斜刺出。
子慕予脚下轻转，早已避开。
“好嘛，你们似乎有些本事。”牛脸上露出怪异的笑。
“原来是先神皇庄穹让你守在这里的。”子慕予突然说了一句不上不下的话。
听着「先」字，牛头怪物一阵烦乱，它恶狠狠地瞪向子慕予：“小姑娘，你想诓我的话？”
“我只是想告诉你，庄穹死了，林予安也死了，你守在这里，守着那东西，没什么意义。”子慕予道。
牛头怪物眼球又是一阵乱颤：“林予安也死了？”
子慕予坚定地点了点头。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的话？”牛头怪物咬牙。
“你自己离开这里，到外面看一下，不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子慕予道。
“庄穹若真的死了，我还怎么出得去！”牛脸狂躁非常。
“果然是庄穹啊。”子慕予眼睛微亮，眸中尽是思绪冲突的波漾。
“你诈我！”牛头怪物暴怒之下，忽然升起一丝期待，“所以，刚才你说庄穹已死是谎言是不是？”
“那是真话。”子慕予道。
牛头怪瞪着子慕予，神情凶恶，良久，见子慕予不为所动，开始似笑似哭：“庄穹若是死了，我自然是再也出不去。四百多年，我被困在这鬼地方四百多年了，终于有人来与我作伴了。”
子慕予眼睛一眯：“我们是活着的人，需要吃喝，在这种地方待久了会死的。死了怎么与你做伴？”
“无妨，死了尸体留在这里也是一样的。”牛头怪物冷笑，“我不管你们怎么进来的，反正，你们休想再出去。”
丰俊朗身体紧绷，准备随时动手。
子慕予思绪激荡。
双方对峙一阵。
子慕予开口：“你不是想知道我们是怎么进来的么？”
牛头怪物冷哼脸面调转，仅以一只眼睛瞅着她，似乎在说：谁想知道了？就算说出花来，你们也跑不了！
“实不相瞒，吾乃，神皇帝姬，庄——琬——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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