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澈垂眸，看向那聘书。
“好吧，是我准备不周，聘书你先替梁同学收着，我有消息第第一时间告诉你！”
梁诗玥正坐在门卫室里发呆。
原先的门房早就被拆了，新的门卫室地基垫高了许多。
宽敞又明亮，后面住人的地方跟宾馆标间差不多大。
再也不见陆根生当年蜗居时的影子。
门卫是个中年人，许是跟无言的邻居们待久了，端来一杯热水，放在梁诗玥手边，就再也没开过口。
梁诗玥一抬头，发现宫澈大步流星走向一辆车。
少顷，那车华丽地离去。
保安恭敬地看着车子走远，重新把大门关上，因为距离正式开园，还有个把小时。
“小玥，走吧！”
梁诗玥失神间，陆异敲了敲她面前的窗。
车厢里的气氛有些凝重，陆异打开音乐，但随便翻了几首，又关了。
“陆异，我不想读书了！”
梁诗玥抱着靠枕，手指快速揪着上面的穗子，瓮声瓮气地说完，把头低低地垂了下去。
“不读书，想做什么……”
陆异瞥向她，目光仓促地染上一层温和之意。
就像只对某人特供的专属，梁诗玥受宠若惊，耳根微微泛红。
陆异眉头皱起，樊慧君似乎跟他草草提过，当时他只想着梁妈妈的丧礼，没放在心上。
梁诗玥拿起中央扶手箱上的聘书，看到自己的名字在上面，震惊地张了张嘴。
泛白的嘴唇，干皮绷起，弧度却勾起了笑。
“这是你给我安排的职位？”
什么秘书，听起来神神秘秘的。
那个人一看就不好惹，一大清早亲自跑到墓园送聘书，可见陆异真为她操了不少心。
“不是。”
陆异不想泼她冷水。
毕竟这个节骨眼上，希望对她来说弥足珍贵。
但陆异不想骗她。
把车子停到马路边，陆异的额指尖在方向盘上胡乱地敲着。
梁诗玥默默把聘书放回原处。
“君君姐说，我可以去樊氏集团从基层做起，能帮到你，我很乐意。”
国外的生活对她毫无吸引力。
凤城大学对她的排斥，她切实感受到了。
偷偷给学校打过一个电话，说自己想违约，愿意承担一切责任，但校领导含糊其辞，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末了还补充了一句，让她慎重考虑，不急着做决定。
陆异侧身看她一脸心虚的表情，“你还想回凤大？学校不接受，是吗？”
梁诗玥尴尬地挠头。
“领导意思不明确……其实，我也觉得自己丢人，学校当初为我解了燃眉之急。”
“虽是自费，但我在国外这段时间，的确开了眼界，要不，算了，我还是继续回去读书吧！”
满打满算，也没剩几个月了。
只不过，她还需要点时间，消化母亲去世的悲惨事实。
去的时候，母亲还是个一百二十斤活生生的人，在飞机上东张西望，兴奋地跟个孩子似的。
前不久回来，她成了一捧灰。
同样是坐飞机，却再也没有听到她絮絮叨叨的发问了。
如果回去，她会选择住学校安排的宿舍。
“小玥，现在是你最难的时候，我知道我该把你留在身边，或者怎么舒服怎么来，但是……”
陆异握了握她的手，“为了安全起见，宫先生的安排是最合适的。”
让梁诗玥去宫澈身边，三赢！
“真的？”
梁诗玥咬着嘴唇，重新拿起那本聘书，认真地逐字逐句看起来。
她想换个环境了。
樊慧君对她照顾有加，她不忍心拒绝她的好意。
夜深人静的时候，总埋怨自己，是个随波逐流，没有任何定力的人。
眼下的反应，恰好证实了这一点。
“我是不是很懦弱？”
梁诗玥自嘲笑道。
哭了一夜的眼睛里又冒出泪花。
陆异把纸巾盒递到她手边，发动了车子，平稳地汇入主路车流。
“小玥，你不是懦弱，而是懂得审时度势，人的境遇总是不可预料的。”
“陆晗对你下手，都是因为我，而且这已经是第二次，我绝对不允许有第三次发生。”
“可是，能够为可可提供治疗的设备还没研发成功，我没法顾你周全，宫先生不是坏人，你可以信他。”
梁诗玥努力调整好情绪，决定问出心中疑惑。
“他跟霍少爷有点神似……”
霍景玺和霍骁给她的印象很好。
对他们的样貌也就记得格外清楚。
刚才看到宫澈的第一眼，她就想问了。
“你没看错，宫澈就是霍家的大少爷，因为一些旧事，他跟霍家断绝关系，改为母姓。”
“你做交换生的事，是他一手安排的，这次你出事，他也有责任，所以想弥补。”
说完这番话，陆异神色微紧。
梁诗玥心思单纯，怕她往坏处想。
控着方向盘转了个弯，樊家最高的小楼顶映入眼帘。
梁诗玥忽然一笑，“陆异，我之前是比较敏感，爱揣摩人的心思，但这个坏毛病已经改掉了。”
“学业对我来说很重要，毕竟我答应过妈妈，也答应过你，要把专业学好，将来谋个好工作，争取配得上你。”
“现在看来，没有什么比保命更重要，你答应宫先生，也是想保护我，对吧？”
她垂着眼睑，手指在自己的名字上来回摸索。
跟之前战战兢兢的模样，大不相同，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
人大多数都是这样吧！
失去最后一个遮风挡雨的屋檐，才真正理解“靠自己”是如何神圣的信条！
两人没再说话，车子驶入樊家。
梁诗玥把聘书放在外套里，夹在腋下，才打开车门。
陆异见她如此小心翼翼，进门后，指了指楼梯，“回房间洗个澡吧，我去看看干爹！”
书房内，地暖已经停了。
小火炉比以前生的更旺。
樊盛伦眼皮半合，手指在扶手上随老歌打着拍子。
听到脚步声，手指一顿。
抬起上半身坐直，瞠目看着门口。
“异儿啊，昨晚顾宴可是亲自登门向我要人来了，你去了哪里？”
陆异神色淡淡，端起茶壶，给他斟了七分满。
“那台设备第一次实验效果不好，零部件又做了改动，程序还需要时间来完善……”
樊盛伦想听的不是这些，他敲了敲炉旁的茶台，眸色一暗。
“听顾宴的意思，他们顾家想跟樊家算明白账，你不感到意外？”
陆异拉了张椅子，在他对面坐下，不爽地抿了抿唇角。
“没什么好意外的，我也正想跟你提这事，姐姐是顾家的儿媳，我和可可的事彼此心知肚明。”
“顾家有权选择进或者退，我们就算为了姐姐着想，也该主动把顾家摘出来。”
樊盛伦看他没有勉强的意思，脸色好看了许多。
看着陆异鬓角隐隐泛白，他温声道：“你姐是个没用的，把这么重的担子都压在你一人身上。”
“说起来，是我自私，让你没了选择！”
陆异按住他干枯的手背，“是我自己的选择，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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