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宇峰出院了，正赶上龙腾公司党委第一次党员民主生活会。
没错。在操少波的主持下，龙腾公司党委成立了，书记是操少波，党组成员是滕书铭、老莫。龙腾公司就两个人身份特殊不是党员。
一个是白如雪，没有政治身份，甚至当年还没入过团的。张尼克是被开除党籍的贪污分子，还没有恢复组织身份。
操少波主持民主生活会，特许两位党外人士旁听。操少波说，这算是一次扩大会议，目的也是让群众参与、监督。龙腾公司来阿富汗开展工作半年之久，还没有过一次组织生活，这是极大的失误，必须在群众监督下补上这一课。
会议无非是明确组织当前的工作重点、存在的问题和待决策的事项。重点是确定未来公司的决策流程，避免官僚主义、享乐主义思潮的侵害，特别是在公司重大事项决策方面避免一言堂。
会议有个很重要的流程，就是党员干部的批评与自我批评。每个人都得发言、检讨，并且进行现场评议。这是党内传统，关键词大体上是“团结—批评—团结”，可以通俗地理解为：挑毛病，被批评者要虚心接受，不能吵架，再从思想上反省。最后大伙儿一吐胸中块垒，心底敞亮，消除芥蒂，让团队更加保持团结。
会议进入高潮期，这会儿操少波正在发言。
“首先，公司名称叫龙腾，有个腾字。为什么叫龙腾？是不是某些同志的官本位思想作祟？大伙儿得想想。”
滕书铭说：“老操，你要搞清楚，公司名称叫龙腾是我在国内注册的，上级同意的。此腾非彼滕。字儿不一样，意思也不一样。”
“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一种谐音？”操少波说，“公司总经理姓滕，公司名称叫龙腾，国外的合作单位会怎么看？他们会分得清此腾非彼滕吗？”
这货在钻牛角尖了，不能和他吵架。滕书铭耐着性子说：“你要介意这个，行，你改呗。反正我交接完了滚蛋。你改成龙操也行。”
“看看，书铭同志，你要是这个态度我往下都不能说话了。民主生活会，你要注意自己的态度，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我肯定是不会改成龙操的。我只是借此机会给公司党员干部们提个醒，凡事要注意个人影响，国有企业不能个人标签化。”
老莫、陈莉、崔宇峰等人低头不语，这波总搞的哪一出？给滕总上眼药？
“书铭同志总体上是个好同志，我给你提意见是希望你回国以后在新岗位上也要注意这方面。另外，你们说说，储物间那么多英国白兰地是怎么回事？”操少波神情严肃，“我看了空瓶子和纸盒，起码有七八箱，每一瓶都价值不菲，中央在2012年就明确出台八项规定……”
老莫举手示意发言。
“莫主任，你有话要说？”
老莫说：“波总，那些白兰地不是我们买的。是人家送的。”
“谁送的？为什么送我们那么多白兰地？”
老莫瞅了瞅崔宇峰，说：“是小崔搭救了一个塔塔头目叫扎赫姆，他们过来谈生意的时候顺便送给我们的。扎赫姆的哥哥叫艾比克，就是打算和我们一起合作开矿的那个坎大哈军阀……”
操少波转头瞅着崔宇峰。
崔宇峰站起来说：“波总，是这样的。不是我们买的。”
哦，操少波脸色柔和了许多。
滕书铭哼了一声，扭过头睬都不睬操少波，心说，你丫有能耐再喷呗。
操少波顿了顿，说：“那刚才是我误会了书铭同志，我没有经过调研便提出主观意见，这是我的不对，我向书铭同志道歉。”
老莫等人心里暗叹，波总能屈能伸，极其会说话，滕总估计玩不过他。
滕书铭胖胖的手挥了挥：“继续吧。”
“好吧，还有件事我讲讲，截止到今天，我们审计人员的工作也完成了，按惯例，审计人员不能在民主生活会透露审计结果。但是牵涉到党员生活，我有些话不得不说。”
龙腾公司的人都开始紧张起来，连滕书铭都有些心虚，不晓得操少波葫芦里卖什么药。体制内财务线是红线，谁碰谁倒霉。
“审计人员和我做过简单的沟通，龙腾公司存在大量的白条，很多很多白条，几乎没有原始凭证。具体统计金额我不便透露，但是有一些小问题我希望在公开场合讲一讲。”
成名脸色不太好看，举手示意发言。
操少波伸手制止了：“小成，我会问你的，你别着急。”
成名瞅了瞅滕书铭，缓缓把手放了下来。
“我们公司好像还有一个在编人员吧？一个外籍员工，是个巴基斯坦籍的女孩儿。为什么迄今为止我都没见过她？”
操少波目光灼灼地从众人脸上扫过。
这话从何说起？滕书铭叹口气：“老操，你讲得对，公司是录用过这么一个员工。她离职走了。”
“离职了？”
“离职了！”老莫也替滕书铭肯定。
“那为什么每个月还发200美元的工资给她？”操少波皱着眉头。
咦？这下连白如雪、张尼克等人都有些惊讶，滕总对艾拉姆真心不错呀。滕总是个厚道人，不过，从企业管理的角度来说，滕总确实违规了。这是典型的吃空饷，国内体制非常忌讳。
“这……”滕书铭在沙发上挪了挪臀部，这他娘的怎么解释呢？
崔宇峰瞅了瞅白如雪，额头微微冒汗。
白如雪和艾拉姆最为要好。白如雪举手：“波总，我请求发言。”
“说。”操少波对白如雪一直很宽容。
“这个巴基斯坦女孩儿叫艾拉姆，是个很好的女孩儿，给我们公司做了重要贡献，每个月给她发200美金生活费是我们大家的意思。滕总征求过我们的意见。”白如雪说谎面不改色。
对对对，张尼克和陈莉都随之附和。滕书铭却暗暗叫苦，白如雪一番好意，话却不能这么讲的。这是领导违规。
果然，操少波冲着滕书铭微笑：“书铭，这是你的意思吧？”
滕书铭一声长叹：“操少波，你丫搞我的路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狠！你还有什么招儿尽管放马过来。老子接着就是。”
做会议记录的是小杜。小杜连忙冲着滕书铭使眼色：“滕总，您这……别啊。别吵啊。”
操少波手一指小杜：“哎，把刚才的话都记上，必须一字不漏！”
众人大惊。完了完了完了，这民主生活会开成这样，龙腾公司恐怕要变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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