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然在浑浑噩噩中陡然惊醒。
在醒来的第一时间，他没有声张，依然保持着装睡的姿势，用耳朵来倾听周遭的情况。
稍远的地方有脚步声，听着像是踩在瓷砖上的声响。
房间里暂时听不到有其他的声音，这里似乎并没有人看守。
他尝试着微微眯起眼睛，这会儿眼睛已经适应了外界的强光，他透过眯起的缝隙看去，却整个人吓了一跳。
一个面色惨白，顶着俩黑眼圈，头发乱乱糟糟的女人就那么静静地在旁边看着他，脸贴得很近，他甚至都听不到对方有呼吸的声音，就跟个死人一样。
身体应激反应之下想要远离，可是却猛然间发现自己完全动弹不得，再看时，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被捆在了一架病床上。
“醒了？”
这个精神状态酷似伊歆……不对，等一下。
虽说模样上似乎更加颓废，但是如果把这张病秧子一般惨白的脸色稍稍调一些色差，加点红润的话，这不就是伊歆那家伙吗！
目光移动，看到旁边那尚且带着血迹的一整套手术设备和肢解用具，小然然都要吓哭了。
“我……我能不能再睡一会儿？”
苏然露出了一丝比哭还要难看的表情。
伊歆只是看着苏然，淡然摇头，“抱歉，我今天不想加班。”
“……”
工作台被推了过来，伊歆慢条斯理地将手术服和无菌手套戴上。
手术台上的无影灯亮起，强光之下，苏然感觉自己在瞬间被致盲了。
苏然这会儿是真慌了。
他虽然不怕死，但是却不想自己被直接活体解剖啊！
“等等！你怎么连麻醉剂都不打？”
苏然惊声道，“还有，我又没说我不会把欠下的钱补上，这也不至于嘎我腰子吧！”
但是伊歆却很显然兴致缺缺，“清醒状态下的，新鲜。”
“？？？”
女人说罢，便不再言语了。
苏然就这么看着自己的上衣被对方用医用剪刀剪开，随后比划了一个合适的角度，锋利的手术刀稳稳切下。
首先传来的并不是剧痛，而是一阵酥麻的感觉。
那是皮肉与神经被快速切开还未曾反应过来的缘故，随后，看着自己胸前流淌的血水，后知后觉而来的剧痛感席卷了他的全身。
说真的，死了那么多回了，甚至自杀的次数都不在少数，苏然对于疼痛感已经有了一定的精神抗性了。
哪怕是如今作为普通人身体的他，咬咬牙也能挺过去。
可是眼睁睁看着别人把自己的胸膛剥开，用手术夹撑起，胸襟大开的模样……这种感觉很诡异，心中的恐惧与挣扎会达到巅峰。
想要挣扎，可是身体却被牢牢地固定住了，完全挣脱不得。
“嗯，心肝脾脏都还算健康，能卖个好价钱。”
伊歆看了眼商品的成色，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是，不是说好了只用一个肾脏来抵押的吗？你现在切的位置好像不太对吧！”
最基本的生物常识苏然还是懂的，那明明是肝脏啊！
“哦？呵呵……”
低哑的冷笑中，被无影灯照了个通透的伊歆看着手术台上的青年，“真是无知的问题，你不会真的以为自己还能活着离开吧？而且，捐献全部身体器官的文件，你不是已经按下手印了吗？”
“我什么时候……”
难不成是在自己昏迷的时间里，那三个人干的好事？
苏然脸色一抽。
“这不是强买强卖吗？根本就没有尊重自我意愿啊！你们这完全就是犯法的行为！”
伊歆怪异地看着他，“我一开始就觉得很奇怪了，你似乎比我想象的……要更加天真。年轻人，身为一个无法觉醒的普通人，你是哪儿来的自信，觉得法律存在的意义是为了保护你们这些社会底层的杂碎的？”
手术刀继续运作着，“不过，你的反应又很是不对劲，明明是无麻的状态，你就感觉不到痛吗？”
看着自己的肝脏被掏出，放进了一旁的箱子里存放好，苏然一阵倒抽冷气，“疼啊，怎么可能不疼？我都要疼死了！”
他的声音满是沮丧，“可是我真的不想就这么死了，要不咱们聊聊？就当是满足一个将死之人的愿望了。”
伊歆的动作顿了顿，“你想要聊什么？”
然后她就看着这个青年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还笑了出来，“跟我说说觉醒者的事情呗？你们是如何鉴定普通人是否有觉醒的资质的？还有，普通人到底是如何觉醒的？”
“你问这种事情又有什么意义？反正你都要死了，就算是知道了，也不可能直接就逆天改命，成为觉醒者的。”
伊歆疑惑。
“你就当是一个普通人的奢望吧，死到临头了，总得死得明白些。”
将青年的肠子切下，随后又掏出他的胃袋，伊歆点了点头，“那就和你讲讲吧。
“我们官方医疗部门之所以能够偏差极小地鉴定每一位普通人是否能够拥有成为觉醒者的可能，只是因为能够觉醒的人和无法觉醒的人有着本质上的不同，你可以理解为一种玄幻小说中提到的名词——‘灵根’，佛教中也有‘慧根’一说。
“古文中曾记载过，如今我们所处的时代，事实上是末法时代，灵气枯竭，天道隐退，生灵的生命上限被直接锁死。
“可是随着异域的出现，原本被封闭的球体出现了漏洞，现世依然灵气枯竭，可是我们却能够通过这些异域，和流窜的异种，将它们身上的能量体——我们称之为【异域灵能】——简称为‘灵能’的存在，将之化为己用，它们是最纯粹的高能量物质，能够刺激我们人体的机能，从而激活‘灵根’，获得天赋。
“可这只是最基础的理论，我们有着一套极为严格的流程，从刺激意识、潜移默化影响、身体适应，再到接触灵能来开启生命锁，以及最后，相应天赋的继承……”
说到这里的时候，伊歆顿住了，因为实验台上的苏然已经没有了生息。
她望着手掌中鲜活的心脏，小心地将之封箱短暂储存。
“啪！”
无影灯熄灭了。
房间中没过多久，再次陷入了死寂之中。
“滴答——滴答——”
只有手术台边缘的血迹，一滴一滴地滴落，最后沿着地上的凹槽，一同流向了下水道之中。
没有人会在乎这里死了一个普通人，获得了全新器官的人或许会在心里感激一番“物主”。
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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