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好菜，沈远扬开始指导起西柚。
起锅烧油。
西柚怕油溅到她，一直不敢放油。
沈远扬揉了揉太阳穴，“你还要不要吃饭了？”
西柚一鼓作气倒了下去，于文在一旁拿着手机拍摄，沈远扬见量差不多了，赶紧叫停。
一点点倒下鸡蛋，西柚离灶台有好几步远，沈远扬都快被气死了。
沈远扬就不指望他们会颠锅了，怕他们把鸡蛋颠出去，到时候她又要哭了。
鸡蛋炒的差不多了，他们把蛋捞了出来。
紧接着是另起一锅热油，放入蒜末和西红柿，再放入少许白糖。
倒入少量清水，将蛋丢进去。
出锅的时候，西柚骄傲地看着沈远扬，“爸爸，我做到了！”
沈远扬一副嫌弃的表情：“没事了吧？没事爸爸要睡觉了，先挂了。”
挂掉电话，他却是坐在床上摇着头笑了。
吾家有女初长成。
这时候时间已经临近五点，西柚去看其他人，发现他们也是刚结束。
顾不上吃饭，他们赶紧找老师要了食盒把菜装进去，六个人端着热腾腾的菜走去葛大爷家。
葛大爷在家门口翘首以盼，没等来村长，却等来了不久前来过家里的几个同学。
他这才知道，原来村长说的饭是这几个学生亲手做的，他心里是又感慨又觉得这实在是太大材小用了。
要是村长能跟他透个底，他肯定就不要了嘛，他随便对付几口就够了，怎么能让这些孩子来给他这把老骨头做菜呢？
不过既然他们已经做出来了，葛大爷也不矫情，他道过谢之后就把人领进了屋里，他去找着碗和盆来盛菜和汤。
阿树看到有面，开心得直拍手。
西柚也很开心。
但她心里还是惦记着一直没出现的葛奶奶，所以在屋子里探头看着。
等终于把食物转移到盆里，西柚才问：“葛爷爷，奶奶呢？奶奶怎么一直没见出来？”
葛大爷一拍脑袋，说：“你们做这么丰盛的一顿给我们，我是该让你们奶奶出来见你们一见，是我开心坏了，一时没想到这茬。”
他说完，走进左手边的有帘子隔着的房间。
房子很简陋，很多家具都很旧了，西柚看到那片帘子都已经破了好几个洞了。
最初来的时候她并没有仔细去看，现在尘埃落定了她才有心思去打量周围的一切。
葛大爷好像家境不怎么好。
桌子上的瓷碗有了口子却还在继续用，在西柚家里，这些碗都会被方婵丢掉，因为她说会漏财，而且吃着容易划着嘴。
阿树的衣服也不是当下时兴的款式，是好多年前的样式，衣服也不那么合身，穿起来比较宽大。
西柚因为平时就喜欢宽松的衣服，所以看到的时候没多想，现在结合这屋子的情况一想，也许那是别人穿剩下的衣服。
西柚还很小的时候，她的同学会跟她说他们穿的都是哥哥姐姐不要的衣服，但她没有哥哥姐姐，连堂姐表姐都没有，所以她从小都是穿的新衣服。
或许她以前会羡慕他们有哥哥姐姐，但是她现在却并不这么觉得了。
没有人会不想穿新衣服的，只是情况不允许罢了。
阿树应该也是。
葛大爷扶着葛奶奶走了出来。
葛奶奶的双手并不听话，在空中胡乱抓着，还会发出类似小孩子咿呀学语的声音。
六个人沉默地站在一旁看着葛大爷和葛奶奶。
葛大爷冲他们笑了笑，扭过头对葛奶奶说：“今天是这几位同学给我们做的晚饭，他们都是乖孩子。”
阿树很熟练地上前帮忙搀扶着葛奶奶，他坐在葛奶奶旁边，葛奶奶虽然心智是三四岁的孩童，但安静吃饭还是能做到的。
葛大爷去拿了六瓶饮料给他们，他们纷纷推脱说不要，葛大爷不由分说塞到了他们怀里。
在很多年前，男女相处还不是那么自由，许多事情要靠媒婆来走动。
葛大爷可以说是被骗了婚。
他把葛奶奶娶进了家里，才发现葛奶奶的脑子有问题，不仅如此，她的腿还有老毛病，走路比较困难。
葛大爷家里人十分气不过，都说要去女方家里要个说法，可他们拒不认账，说葛奶奶已经不是他们家的人了，葛大爷要还是不要都随他。
家里人都劝葛大爷算了吧，这个女人既不能帮到家里什么，还会给家里带来负担。
葛大爷从小就没怎么接触过女人，生命中来的第一个女人却跟小孩子一个心性，这叫他很难不受挫。
他在屋子里抽了一天的烟，出来之后跟家里人说，那是他的妻子，他以后会自己想办法过日子的。
家里人都觉得他拧，劝也劝了，骂也骂了，葛大爷始终雷打不动，打定主意要照顾葛奶奶一辈子。
他的兄长姐妹都觉得他无可救药，渐渐的就和他脱离了关系，他一个人落得清闲。
葛大爷一直没有孩子，事实上在他决定要和她携手白头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这个心理准备。
他不可能和一个孩子发生关系的，那对她不公平，对以后会出生的孩子来说也不公平。
村子里的人最开始会笑他傻，他一概不听。
后来大家的思想慢慢开放，村子的人才对他改观。
葛长安一路走来，从二十岁的年轻力壮到现在的老态龙钟，他听过很多难听的话，也听过不少夸他有担当的话，其实这些他都已经完全不放在心上了。
管其他人的话做什么呢？
他忙得脚都不能沾地，为了一日三餐在埋头干着，哪有闲工夫去管那些？
不过面对这几位格外年轻的面孔，他却有些感慨了。
年轻真好啊。
他年轻的时候出去忙上一整天，回来的时候还能给三娘洗澡喂饭呢，现在他是越来越老了，都快干不动了。
唉。
展霏听完葛长安的故事，眼睛里悬着泪珠。
她听不得这些。
葛奶奶吃完了，阿树很捧场地拍手：“奶奶吃得比我快，奶奶真棒！”
葛奶奶听不懂，但她笑了。
葛长安看他们有人盯着阿树看，笑了笑，说：“阿树是三娘捡回来的。”
也许是老天太过仁慈，葛奶奶不能给葛长安带来子嗣，在一次走失中，葛奶奶和阿树一起被村里人找到了。
所有人都不明白腿脚有毛病的她是怎么走出房子的，还有那个在她怀里嗷嗷哭的孩子是怎么出现的。
他们都同情葛长安的遭遇，见实在没人认领孩子，索性劝他把孩子养在膝下，以后给他们养老送终。
葛长安一开始并不同意。
他都快死了，还要一个孩子做什么？和他一起受苦？怎么可能。
去了公安局做登记，他暂时把孩子养在家里，隔几天就会去公安局问情况。
结果是，一直没有音讯。
他只能养着孩子，但随着孩子一天天长大，他不能一直“喂”，这样叫他，可他又实在没权利和文化给孩子取名字，他就这样耽误了好久。
直到有一天，他和葛奶奶坐在院子里乘凉，他近乎自言自语在说着名字的事情，葛奶奶抓着他的手，指着院子里的那棵大树。
那意思好像是，名字，要和树有关。
于是阿树成了阿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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