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初升，翠竹峰从朦胧雾气中显露头角。
半山腰的洞府前，一白白胖胖的少年盘坐在蒲团上，双手掐太极诀，显然是在静修。
和煦的秋日照在他身上，肆无忌惮地撩拨着他好动贪玩的心。
山上除了虫鸣鸟叫，便只剩下微风吹拂树叶时的细细簌簌。
小胖子耳朵动了动，双眼微微睁开一条缝，然后像是挠痒似地摸了摸鼻头，趁机往嘴里送入了一颗灵枣。
这一切都发生得那么自然、娴熟，直到一声呵斥出现。
“金福，你又在晨练时偷吃。”
小胖子连忙起身，看向突然出现的中年道人，嘟着嘴解释道：“师傅，我没有，刚才有只蚊子趁我修炼，强行在我嘴里塞了一颗枣子。”
中年道人伸手，摸摸他的脑袋，叹了一口气。
“哎，你这孩子。仙路漫漫，即便是天赋好，也不能这般浪费呀。你拜入我座下已有5个春秋，至今才练气6层。你的诸位师伯、师叔颇有微词，说是我耽误了你这棵仙苗，要掌门给你换个好师傅。”
“我不要换师扶，您是追好的师傅。”金福抬起头，紧张地摇着头。
只是受嘴里的灵枣影响，他的话有些含糊不清。
师傅神色严峻，没了平日里的宠溺和慈爱。
金福的心脏噗通跳了一下，有些害怕地牵着师傅的手，哀求着：“走，咱们去给掌门说，我只要您当我师傅。我已经炼气7层了，是咱们灵虚宗修炼最快的弟子了。您是最好的师傅。”
“7层了？”
中年道人眼睛微瞪，将手放在金福肩上，稍一运转灵气便喜笑颜开。
“好好，是为师误会了你了，你真的有好好修炼。不过，天地大劫将至，你还需更加努力，好在将来有自保之力。”
“大劫？是昨夜的荧惑守心吗？”金福想到了昨夜的天象，脸上充满了担忧。
每一次异常天象，都是上天对万物生灵的警示。
天地大劫前，修仙者和凡人无异，命若浮萍，九死一生。
道人摸摸金福脑袋，安慰道：“别怕，劫难并非立刻降临，我们还有时间。”
感受着师傅温暖的大手，金福不由得有些心安，轻声问道：“那我们有多少时间呢？师傅，我们能挽救苍生吗？”
“傻孩子，我等修士躲于深山大川中。上，不和天争高低；下，不和民争利益。劫难非我等而生，我等自保尚难，谈何解救苍生。”
道人嗤笑一声，想起了年幼时的自己，简直和金福一模一样，幼稚且善良。
“昨夜，太上大长老耗费修为生机，推演天机得知：大劫将从妖族起，再到人间，最后才到我等。短则数年，长则四五十年，灾难必现。有天地盟约在，我等不能擅自插手妖族和凡人的事。你安心修炼，或许届时，咱们灵虚宗还要靠你拯救。”
原来是天地盟约，金福明白了师傅的无奈和冷嘲。
千年前，神明还在乾州。各国凡人帝王联合献祭大批臣民生命，求得神明召集修士、妖族、凡人签署的天地契约。
契约要求：
划分修仙界、妖界、凡俗界。
除获取自身所需，无所在凡人国度帝王要求，修士、妖族不得踏入凡俗界，不得插手凡人王朝更替。
修士、妖族在凡俗届活动由天地意志监控，其所需由天地意志界定。
天地意志会根据修士、妖族与凡人牵扯深浅，在其晋级渡劫时，增加雷劫重数，上不封顶。
契约原本是好的，修士、妖、凡人互不干涉。
但神明消失后，天地意志越发严苛，契约逐渐演变而成了修士和妖族身上的枷锁。他们不敢和凡人接触，也无法飞升。
近800年来，每有大乘期修士渡飞升天劫，都会刷新一次天劫重数和威力。
最近一次记录，是300年前乾州最前修士盘武道人的13重飞升雷劫。
第13重雷劫落下，有在世仙人之称的盘武道人连同他所屹立的苍茫群山，刹那间被雷劫轰成齑粉。
至此，所有修士都相信，渡过13重天劫也枉然，后面还会有14重，还有15重，乃至无数重。
飞升无望。
金福晃晃脑袋，摒弃这些令人不快的想法，认真地说：“师傅，我知道了，我会好好修炼的。”
中年道人点点头，露出欣慰的笑容，转身离去。
金福向师傅背影挥手告别，却见师傅停下脚步，拍拍额头，像是忘了交代什么，懊恼地转回头。
“差点忘了正事。”
“嗯？师傅，您还有什么事。您知道的，除了修炼和吃，我可啥也干不了。”金福又疑惑，又戒备。他可不想摊上一点活。
况且，半月前师姐只是下山去送本功法和两袋灵种，就险些被打死的事，仍然历历在目、心有余悸。
虽然师傅解释过，是师姐太大意了，没有掐护身咒才被凡人的武艺打伤。
但金福亲眼所见两人战斗过程，完全不信护身咒就能抗住那凡人的攻击。
可怕啥来啥，他马上就听见师傅问。
“你还记得那个叫沈默的凡人吧。”
金福点头，然后又后退两步，连忙摇头道：“不知道，没听过，也不认识。仙儿师姐认识沈默，您找仙儿师姐就行。师姐都炼气大圆满了，她办事，您放心。”
道人没有理会小胖子的说辞，自顾自说道：“沈默的九世祖曾救过你的师祖，你师祖便给沈家留下了他的琳琅玉佩。也正是如此，虽然沈默没有灵根，为了报恩，我才送他功法和灵种。”
知道已经躲不过去，金福连忙辩解道：
“嗯嗯，师傅我知道。您放心，后来我回去看了，师姐的储物袋不在那里。您送的那些东西都在里面，肯定是被沈默拿走了。”
“拿走就好，但天地大劫将至，沈家所在孤山靠近妖界，沈默很可能会因此遭殃。那日，他测灵根时，我已经掐算过，沈家就剩他一棵独苗了。既有恩情在先，我们就不能任由沈家绝后。你明白吧？”
“告知他劫难的事，将他安置在宗门山下，也好护佑他一生，了结此段恩情。”
金福撇撇嘴，问道：“师傅，您就不怕我被沈默影响，筑基时雷劫增加？”
“你福缘深厚，筑基雷劫多大点威力，只多一重怕什么。快去吧，不要接触旁人，也不要让你师姐知晓。”
说吧，中年道人抛出一卷地图，便径直离开。
金福返回洞府，在储物袋中装满了吃食，当即鬼鬼祟祟地下山而去。
在他身后不远处，狐仙儿一路悄悄尾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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