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诸位太医顿时慌乱起来，姜暖之瞧情况不妙，和冬藏对视一眼，趁乱将玄庭暂送进屏风后头，嘱咐身边暗卫护住他。
随后，她也顺着人流上前去：“圣上，微臣给您施针。”
周遭嘈杂中，她的声音格外不同。
说起来，诸位太医对她也算是熟悉。此时此刻，能说出这般话的女子，怕是只有这位姜医师了。众人几乎是下意识地给她让出了一条路来。
一时间，姜暖之在众人的视线中，从容不迫地走到了皇上身侧。
这头鹊神医早早就准备好姜暖之要用的东西了。就等着她过来。事实上这些日子鹊神医对于姜暖之的针法也学了个七七八八，只是没姜暖之熟练，如今皇上的身子容不得一丝一毫的闪失，方才没敢贸然用针，此时二人默契配合的给皇上用针，众位太医心绪越发复杂。
身为太医，谁身上都有些本事，自然都清楚如今的皇上面色灰白，眼瞧着就是大限将至的样子。
大伙躲都躲不及呢，偏生她倒是愿意往前凑。
不过别的不说，单论医术，此人的确叫人哑口无言，没看他大景国医都一时之间都沉默地死死的盯着姜暖之施针。生怕错过一丝一毫似的。
姜暖之此时心里也是有数的，毕竟皇上如今的身子，她能吊住他最后一口气也已经是不错了。
她和鹊神医一同忙碌，最后将一颗将那早早备好的千年人参片放置入他口中。
两人都清楚，她们这一次算是吊住了皇上的最后一口气。只是这最后一口气能撑多久，那就看皇上自己的了。
忙完这些，姜暖之视线忍不住落在床榻上这个还算年轻的帝王身上。说起来，自己平静的生活都是因为他而打破。曾经高高在上帝王如今形容枯槁，面色恍如被人吸光精气似的不带丝毫人气。无力的好似随便来个人就能左右他的生死。
可怜吗？可悲吗？
或许这两个词都不足以形容这位帝王。即便是姜暖之如今说不上自己心头是个什么滋味。
论勤政，论民生，俨然，他是一个合格的帝王。至少比之萧远山那般草菅人命的人要强之甚多。他执政期间，的确百姓的日子是好的。
可是，这样的他，却能够眼睁睁的看着黎家军数万英魂被诬陷身陷囵圄。也能让鬼医用那些邪术。
不知，他午夜梦回的时候，会不会想念自己的亲生女儿，会不会单纯的想要看看她，会不会后悔...他试图用孩子的生命来延续自己的生命？包括他寄予厚望的玄庭...
虽思绪繁多，但其实不过眨眼间的功夫，此时姜暖之帮皇上盖上了毯子，随后公瑾的向后退了两步。
恍惚之间，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姜暖之不经意间看过去，便见太后正饶有兴味地瞧着自己。
“你便是那姜姓女医，战神黎戎之妻？”
太皇太后声音轻飘飘的，视线自上而下的将姜暖之看了好几个来回，挑了挑眉头：“容貌到是生的不错，只是，你这医术看着可不怎么样啊？”
姜暖之不知这太后为什么忽然发难，当下错愕之际也知道对方来者不善，顿时俯身回话：“微臣姜暖之，如今皇上的身子微臣别无他法，是微臣无能，请太皇太后责罚。”
太皇太后听了话，不怒反笑，眸子盯着姜暖之好一会儿：“哀家听说，此前救了玄庭的也是你，似乎玄庭对你甚是亲近啊？”
姜暖之垂眸：“微臣乡野村医，侥幸瞧见了受了伤的六殿下，说来，倒是微臣的造化。微臣得天家恩赐，一届草民方才方才得入京都，此一生能瞧见这皇城是什么样子，都是烧高香了。”
这般说着，姜暖之笑的格外真诚灿烂。端的一副市井小民的样子，和此前给皇上施针时候那般从容镇定的女子判若两人一般。
太皇太后一时间眯着眼睛打量姜暖之，一时间竟然不知什么样子才是她真实的样子。
可巧此时，床榻上的帝王眸子已经再次睁了开来。
太后将视线从姜暖之身上挪开，落在了皇上身上。语气讽刺道：“也不知哀家的念玉如何比不得你，那黎戎竟然选你这般一个乡野游医...啧...”
说着，兀自看了眼皇上：“你只说，如今皇上还有多少时辰。”
显然，这一室的人，没有一个被太皇太后放在眼里，包括躺在床上如今还有意识的皇上。
姜暖之眸子闪了闪：“微臣无能，不能测算时间，如今这时候，还要看皇上...”
“放肆！”太皇太后眯起眼睛看过来。
姜暖之惶恐的往后瑟缩了下：“太皇太后，微臣真的不知道啊...这在我们乡下，撑几日也有，十几日也有，还有那般老人家，已经没了气，停灵停了两天，又醒过来的...”
“行了。”
太皇太后不耐的摆手，不屑地瞥了她一眼。说到底，她如今身居太皇太后之位，自然不会为这样一个小小女医多费功夫。
兀自转头看向鹊神医。
鹊神医跪下，垂头不语表明立场。不管如何，他忠心的是皇上，如今显然这位太皇太后意图不轨，皇上多撑一刻或许都有变数，他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出卖皇上。
“好，好好好。”太后兀自撇了一眼，杨唇笑起来：“你们以为不说就无事儿了？哀家年纪虽然大了，但是哀家有的是时间。皇孙，哀家此番回来，便是住下一些时日。你且放心，哀家会好生照顾你的。”
“皇祖母喜欢住下，孙儿自然开怀。”
皇上紧紧地捏住拳头，视线淡淡地瞥了一眼众人，最终落在姜暖之身上道：“玄庭身子不适，你去看看。将他带过来，我有话和他说。”
随后，他像是累极了一般，整个人粗喘了好几口气，随后摆了摆手：“都下去吧，让朕和皇祖母单独说两句话。”
太皇太后眉眼带笑的向着皇上看过来：“好啊，你们也都出去吧，正巧哀家也想和朗儿好好叙叙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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