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洲国际摄影旅游节不差钱，加上很多具体事务都有市旅游局在协调安排，钱晓伟也就乐得做一个甩手掌柜，什么事都交给江琳一手操办。
转眼就到了7月中旬，周梓方和古向凌这天率队到栀子洲检查前期筹备工作，钱晓伟和江琳随行。
大队人马下了车，江南电视台的摄像机就像一门小钢炮，快速向前移动，瞄准了走在前面的周梓方和古向凌。
钱晓伟一眼望去，手持话筒的居然是柳镜屏，今年还是第一次看见她。
“好久不见，柳总监今天亲自出马呀。”钱晓伟迎上前去，跟远远落在摄像机后面的柳镜屏打了一个招呼。
柳镜屏笑道：“只准你跟在市长屁股后面跑啊？”
“我一个小记者，只有这个命，哪像柳总监，屁股撅得那么高，只习惯坐在主席台上。”
“见面就没一句好听的，我踢死你！”
两人贫了几句，跟上了大部队。
路过那片充满传奇色彩的小树林时，钱晓伟的心似乎被猫爪子轻轻挠了一把，微痛微痒。他只顾往前走，连头都没朝那个方向偏一下，好像只要有一个最细小的顾盼，就能把人们带进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更不敢看别人的眼睛，好像在别人眼里，他还是那个被抽掉了皮带打着赤脚的钱晓伟。
前方不远处的一个巨型LEd显示屏上，“彩色旅游就在江南”正在由小到大慢慢推送。
周梓方驻足抬头观望，说：“彩色旅游这个概念提得好啊，既是江南旅游的一个精准定位，也可以给摄影节预热嘛。旅游和摄影本来就有共同的内涵，都是生活的艺术，又都是艺术的生活。”
古向凌马上接过话：“生活的艺术，艺术的生活，嗯，确实如此，梓方市长说到了精妙之处啊。彩色旅游这个概念，是晓伟和小江他们提出来的，整体策划推广也是他们一手操办的。从目前反馈的情况来看，效果还是很不错的，省内外的同行们评价都很高呢。”
周梓方点头微笑，看了一眼江琳，又将目光落在钱晓伟脸上，说：“想不到晓伟不只是一个出色的记者，还是一个出色的城市营销大师嘛，不错不错。还是年轻人有活力有创造力啊，所以这个啊，我们应该多给年轻人提供平台创造机会，江南这个城市才会更有活力。”
“谢谢周市长的鼓励，您刚才说的年轻人，小江才是，我都四十出头了，快成小老头一个了。” “机会”两个字重重地落在钱晓伟的心尖上，他注视着周梓方，话里有话。
周梓方哈哈一笑，道：“晓伟，话可不能这么说，让我和向凌市长情何以堪啊？最近世界卫生组织定了一个新标准，好像44岁以下都算年轻人呢，你们的机会还多的是，舞台还大得很哟。你像这个彩色旅游和摄影节，就是一个大舞台，你们可以放开手脚大胆表演嘛。”
古向凌笑着搭腔：“晓伟本来是想大胆表演的，是我捆住了他的手脚。”
周梓方说：“哦，晓伟想表演什么呀？”
“他为彩色旅游量身定制了一个广告词，彩色江南欢迎好色之徒。” 古向凌望着钱晓伟，一脸微笑。
“胆子是够大的，好像江南到处都是烟花柳巷一样，口味重了点，确实不适宜拿来做城市推广。不过还是蛮有创意，这个啊，有创意就能创造价值嘛。” 周梓方呵呵乐着，抬手擦了一下额角的汗水，“我记得早几年江南有一个叫什么港湾的楼盘打广告，也是重口味的广告词，比这个还要生猛呢，据说一天就把那个楼盘炒火了。”
“外面气温太高了，大家赶紧进展馆吧。”古向凌招呼着大队人马，又打了一个手势恭请周梓方先行，“梓方市长还不知道吧，那个楼盘的广告词，也是晓伟的杰作呢。”
“什么都往歪处想，这样不行啊，没有一点主流价值观。” 周梓方边走边指点着钱晓伟。
一行人爽朗而笑，簇拥着周梓方和古向凌来到摄影作品展馆。
周梓方又是听汇报又是询问，不时伫立在展台前，这里摸一摸那里瞧一瞧。鸭行鹅步间，他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回过头问钱晓伟：“晓伟，你拍过一些道贯山的照片吧？”
钱晓伟答：“以前拍过几张，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我这个月底去道贯山调研，到时候你记得多拍一些，用点心啊，这两年变化还是不小呢。”
“请周市长放心。”
“道贯山多漂亮，只是养在深闺人未识，正好借这次摄影节，向国内外的朋友们好好推广一下嘛。不只是道贯山，其他有特色的景点，都可以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集中展示。晓伟，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们摄影家协会了，可以组织一个主题展嘛。”
钱晓伟的眼神顿时活泛起来，应道：“周市长，离开幕还有将近一个月，我建议由摄影家协会马上组织一次采风活动，把江南的好山好水都搬进这个展馆。只是做这个事，会牵涉到费用问题，协会的经济状况我也知道，靠自身只怕是解决不了呢。”
周梓方略作思忖，应允：“向凌市长，我看可以给摄影家协会安排一点经费，单独列支，特事特办嘛。”
古向凌连忙附和：“好的，好钢用在刀刃上，这点钱花得值。”
“周市长，我还有一个想法，组织一次市区的航拍，整个城市都在我们的镜头里，会更有视觉冲击力。”钱晓伟趁热打铁。
周梓方说：“这些具体的事，你们商量着办就是。我只有一个要求，费用最小化效果最大化，一分钱要做一分钱的用，都是纳税人的血汗钱呢。”
钱晓伟跟着大家不住点头称是，心里顿时活泛起来，去年靠5万块钱撑腰谋了一个副主席，这回可是市长和副市长撑腰，他在摄影家协会看到了一个更大的舞台。
从展馆出来，大家紧跟周梓方顺着台阶而下，柳镜屏忽然“哎哟”了一声，一只手撑在了台阶上。
周梓方回头一看，问：“小柳，怎么了？”
柳镜屏说：“脚崴了。”
周梓方发话：“晓伟，再给你布置一个任务啊，把小柳送到医院检查处理一下。”
钱晓伟一边答应着周梓方，一边扶起柳镜屏，架着她慢慢走下台阶。
“车子在那边呢，要不要我背你？”钱晓伟抬手指了一下远处。
柳镜屏摇头：“小朋友，看把你美的。”
钱晓伟说：“一点也不幽默，在这里等着啊，我把车开过来。”
“把屁股撅高点啊，要不然进不去。”钱晓伟一手扶着柳镜屏，一手拉开了车门，一本正经的样子。
柳镜屏瞪了他一眼：“我呸。”
“真没修养，口水都吐到了我下巴上。”
“没淹死你就算好的。”
车子很快驶出了栀子洲。
钱晓伟问：“脚怎么样了？”
柳镜屏说：“其实没什么事，抹点红花油，两三天就好了。”
“两三天就好了，怎么对得起周市长的亲切关怀？”
“放屁，痛的又不是你。”
“能不能对我温柔一点？好久以前，你不是这样的。”
“好久以前的事，谁还记得？别跟我假惺惺地谈往事，现在没有痴男怨女了。也别跟我酸溜溜地说温柔，女人的温柔，都是你们这种男人用来消遣的借口，我今天偏不给你借口。”
“我一直都觉得是被你消遣了，你好像从来只考虑让别人满足你，从没想过满足一下别人。”
“凭什么男人可以消遣女人、女人就不能消遣男人？凭什么只有女人满足男人、男人就不能满足女人？我早就习惯于用男人的方式对待男人，用你们的话讲吧，叫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其实说到根子上，都是被你们逼成了这样。”
“你看你，还没到医院就跟吃错了药一样，我还是喜欢看你小鸟依人的样子。”
“什么小鸟依人，真是笑话，你钱晓伟要是依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所谓小鸟，不过是你们男人新鲜一时的宠物和玩物，隔夜就成了落架的凤凰。这种鬼话，哄那些小妹妹去吧。”柳镜屏言之凿凿。
“今天我的车上没有一点女人味。”钱晓伟言简意赅。
“我就没把自己当女人，以男人之道还治男人之身，我需要的时候，你赶紧过来，不需要的时候，赶紧给我滚蛋！”
“像我这种悲壮的应召者，你还有多少？”
“你想知道啊？”
“当然，我的探索和求知欲望一向很强烈，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的记性一向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钱晓伟被劈头盖脸数落了一顿，感觉有点莫名其妙，只好赶紧闭嘴，不再招惹柳镜屏。他琢磨着身边的这个女人，似懂非懂，又像是以前的她，又像是以前和现在的他自己。
男人的一半是女人。女人的一半，有时候是男人，有时候是女人。
他在心里感叹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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