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又是一个被寒冷唤醒的早晨。
叶游伸了个懒腰，掀开帐篷望向外面。
今天天气晴朗，阳光普照，能见度极高，能看到很远的地方。
叶游看了眼忙碌的陆克己有些失笑。
“你知道田螺姑娘吗？”
在火堆上架好锅的男人回道。
“愿闻其详。”
“是一个天上掉馅饼的故事，说有一个渔夫捡到了一只田螺姑娘，每日她都从壳里钻出来帮他做好家务，所以渔夫就可以什么都不做只管享受。”
陆克己添了些木头，看向她。
“我愿意当田螺姑娘，但你不会是渔夫。”
叶游乐得咧开嘴，怎么感觉好像在夸她不是那种游手好闲的人。
她上前帮着煮饭，将剩余的海豹肉全切了进去，尽可能将食物全消耗掉，减轻跨海的负重。
除去压缩饼干，背包里就只剩下了一个罐头。
反正等到对面上岸后，还可以再打猎，有陆克己这个好手，应该不愁没食物。
收拾完毕，两个人牵着巨鹿起身，继续往冰川低矮的地方行进。
没行走多远，就在不高不矮的冰层上看到了一群黑点，正是昨日陆克己猜测的企鹅。
它们有的正在孵蛋，一动不动地半蹲着身体，有的在用反刍的方式喂幼崽，张开嘴巴，任小企鹅往喉咙里寻找。
还有的正往拍起海浪的大海方向走，从不高不矮的冰川上跃下，跳进海中像一道黑箭一样游动觅食。
叶游和陆克己不约而同看向对方，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默契。
他们是时候把小不点送回它的种族中了。
不过不能贸然行动，必须先在远处观察一下企鹅的生活方式。
“应该是集体生活，我看到一只成年企鹅在照管两三只幼崽。”
叶游放下观察的望远镜。
陆克己点了点头。
“即便不是自己的幼崽，看到危险也会帮忙驱逐。”
他指的方向，一只海鸥类的鸟正在试图攻击小企鹅，远处一只成年企鹅跑过去，将小企鹅们护在了身后。
“不过还是得挑选一下，如果只是帮忙代看，等它们的家长上岸各自喂各自的幼崽，小不点岂不是要饿肚子。”
叶游重新拿起望远镜，在密密麻麻的企鹅群中捕捉。
“找到了，你跟我来！”
男人忽然拉住她的手腕，没忘记一把薅起小不点的后颈，将它拎起来。
叶游回头看了一眼鹿老大，就发现它不紧不慢地拖着行李跟在后面，这才放心，踏上了那片冰原。
靠得更近些的时候，叶游看见了陆克己找到的合适家长。
一只成年企鹅正守在一具灰绒绒的尸体前，它呆呆站立着，时不时地哀嚎一声。
它的四周是真空地带，大家都远离这里，仿佛是个被遗忘的角落。
尸体只剩下一小半，地上还有鲜血。
“可能是觅食回来，发现孩子被那些海鸟吃了。”陆克己猜测着，把小不点放在了地上。
“大自然的生存法则，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叶游喃喃自语。
这句深奥的话引得陆克己扭头看了她一眼，微点了下头表示认同。
被放下的小不点，看到这么多的同类，不用人催，自发地走向它们，脚下因为过快还有点踉踉跄跄。
两个人趴在冰上，像极了操心的家长。
就看小不点走向最近的那具尸体，抻着脖子上下打量着成年企鹅，站了一会儿不知所措。
仿佛有点被这种拗哭吓住。
听了几声，它就回过神来，继续往鹅群中走去。
这时那只守着尸体的成年企鹅，抛下尸体，去追小不点，长长的喙上下啄着它的脑袋，像是要仔细分辨它。
看到这一幕，叶游紧张地抓住陆克己的手，大气不敢出。
“千万别嗅到我们人类的气味，然后不要它！”
在她没意识到的时候，陆克己另一只手安抚地扣在她的掌背上，紧握给她力量。
但幸运的是，那只成年企鹅没有拒绝小不点，而是紧随其后，仿佛在确认它没有人要，是个陌生的野孩子。
叶游松下心来，抽回手拍着自己的胸脯，压低声音。
“这样就放心了，咱们走吧。”
陆克己点头，跟她一起摸索着往回走，去找刚才被落在后面的鹿老大和行李。
结果就听身后传出一阵熟悉的叫声，他们听过许多次。
叶游回过头来，差点泪奔。
就见小企鹅远远地从鹅群中往这边跑来，因为太着急还摔了一跤，但它一点不顾及痛，爬起来继续赶来。
直播间的网友也有些感动。
【万物有灵，它见到自己同类了，还惦记主播他们，舍不得离开，我真的爆哭】
【可是主播也没办法照顾它一辈子啊】
【呜呜呜，好舍不得小不点，我可是从它是个蛋的时候就追直播了，一点点目睹它长这么大】
【每次小叶他们两个人干手头的活儿，就让我们帮忙看着小不点，它黑白的大脑袋戳在镜头前，毛绒绒的，看着都想撸一把，以后再也看不到了吗？】
……
叶游也舍不得分离，却还是狠下心高声驱赶，挥着手让它往后退。
“回去！快回去！”
以往小不点在营地捣乱，非要往火堆旁钻，毛都被烧焦了，叶游都会这么制止它。
所以它懂得。
小不点站定脚步，停了一下，仿佛不理解为什么驱赶它，但几秒钟过后，还是信任地继续迈开脚步往这边走。
陆克己则像个严父一样采取了实际行动。
他从地上团了个小雪球，朝前远远抛去，正中它即将迈出的脚下，将它给镇住。
然后又是一个雪球，这个小一点，也松散许多，直接砸在了小企鹅的头顶，抖落一头的雪。
第三个雪球也随即赶到。
砸得小不点只能不断往回退，撤出一段距离还在看它们，仿佛不懂为什么不要它了。
叶游狠下心来，转过头就走。
身后，陆克己又砸了几个雪球出去，终于把它赶了回去。
那只失去孩子的成年企鹅也赶到了小不点身旁，对着陆克己张开翅膀叫了几声，表达不满和震慑，然后拥着小不点回到了鹅群。
一向坚强的叶游罕见地情绪低落。
她拉起鹿老大的缰绳，悻悻地对着镜头一笑。
“没想到在一个陌生星球，还能跟一只小动物产生这样深的感情，可能是……第一次被当成妈妈，从它破壳就开始照顾它。”
说着她撇了撇嘴，一副就要哭的模样。
“可是孩子大了总要放飞……”
她看着陆克己已经走到面前，连忙换了副表情，重新振作起来，将刚才的脆弱隐藏。
“可算解决个心事，还得赶紧去海岸边组装船只，时间紧张，走吧！”
长久以来，她已经习惯了自己安慰自己。
但叶游忘了，陆克己的视力有多好。
男人看着身前强装欢乐的少女，心中闪过一丝疼痛。
可是对方又一副故作坚强不需要人安慰的模样。
他只好点了点头，将手按在她的肩膀上。
“它会在群体里长大，学会猎食的本领，能够独立生存，找到合适的伴侣，与其共同繁衍后代，叶游，它有更自由的未来。”
奇特的是，他这番古板的道理，好像真的让对方安定下来。
叶游长叹一声，感慨地看向远方。
“是啊，长大了就要飞向更广阔的天地了，就像我自己出来闯荡，不然也不会突然来到这里，遇见你呀！”
这次她发自肺腑地弯起唇角，有些骄傲。
“小不点，这点也很像我。”
“虽然我现在回不了家，但我不后悔有这番北极的奇遇，这大概就是人生吧！”
说着，她牵着缰绳率先往前走去，俨然已经调整好了。
雪橇拉着行李从陆克己身旁缓慢经过。
男人定定地站在原地，感觉自己思想中有什么变了。
“飞向……更广阔的天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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