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许岁安是最早到办公室的。
比林老师还早。
“岁安？”办公室门没锁，林老师还以为昨天忘了呢，生怕丢了什么东西，结果办公室里已经有人到了。
“你今天到这么早啊？”
那人没理她。
林老师走近了，看她手里的笔一下一下戳在教案本上，整个人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
她今天是怎么了？
以前不会这样的啊……
不会是昨天被吓傻了还没回过神来吧？那赵警官一点儿都不关心她吗？
“许岁安？”
“林，林老师，你、你也来上班了，早上好！”手上松了力，碳素笔落在本子上发出嗒的一响。
林老师皱着眉头，伸手摸她额头，“你还好吧？”
“我没事。”
手被拨开，林老师审视地看着她，再三确定了她脸上的笑容，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你傻了呢，刚刚在心里骂了你家赵警官好几遍。”
“我没事了。”
“那你刚刚怎么个事儿啊？我叫你都听不见，想什么呢？”她打开电脑，抻抻自己胳膊，准备开始新一天的工作。
许岁安抿抿嘴，拿起笔接着写教案，“没什么。”
她现在觉得自己的脸红得发烫，还好林老师的办公位在自己后面，这个模样要是被她看见，又少不了一顿盘问调侃。
她根本不好意思开口说自己在想什么。
昨天糊里糊涂被赵淮知哄着和他睡了一张床也就算了。
偏偏今天早上醒的时候，她自己像个树袋熊一样抱着他，手搭在他侧腰上，整个人离他特别近。
本来她还在庆幸身边的人还没醒，畏畏缩缩地想把手拿回来，结果刚动了一下就被抓包了，赵淮知平躺着把她收进怀里和她说早安。
他声音有点哑，她很尴尬。
“上班要迟到了……”
“天还没亮呢岁岁。”赵淮知看着透不过窗帘的天空，无奈地叹气，“再睡会儿吧，不然上课会困。”
然后抱着她的手松了点。
又睡了个回笼觉。
赵淮知手机闹钟响的时候，许岁安几乎是跳起来的，一溜烟地跑回自己房间。
赵淮知在她身后偷笑。
她做早饭的时候忍不住偷瞄他，发觉赵淮知在客厅拉伸手臂，动作幅度还挺大，没忍住问了句：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赵淮知：“没事，胳膊有点酸。”
许岁安红着脸跑回厨房。
羞死了羞死了！
吃饭的时候没搭理他，然后这人就在上班路上和她唠了一路，最后还和她讲：“睡觉的时候挺乖的，怎么醒了就又害羞了，我昨天应该算是挺规矩的吧……”
一本正经地说这种话，许岁安懒得解释，笑着说的再见。
上午最后一节课，办公室只剩三个人，她还被李博叫着帮忙看看ppt的格式，七班的班主任突然敲门，“王妍的家长没来过吗？”
“她父亲来学校了？”
许岁安站起来，心里警钟大作。
“对啊，他昨天晚上给我打电话说要来收拾一下他女儿的东西，还说，要了解一下情况，自家女儿死在学校里，要领导谈谈，我刚刚接了门口保安的电话放他进来，但没人来办公室找我。”
许岁安顿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什么，转身看着李博，“打电话让保安快点儿上来，报警！”
她一拍桌子要往外走，看着班主任道，“林老师在班里上课。”
听说刚开学第一天开过一次家长会，只是她没赶上，王妍的父亲肯定是知道办公室和班级的位置的！
路过饮水机，许岁安盯着上面的折叠水果刀，最后还是拿起来放在了口袋里，班主任老师都看傻了。
两个人疾步往七班走，平时几步就到的门口，这时候觉得格外遥远。
楼道里很安静，刚刚走到后门，一声谩骂落入耳朵里，很是不堪，许岁安心里有些怯，往前跑了几步，走到七班前门时，正好看见林老师脸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她的眼镜都掉在地上。
“林老师！”
许岁安气急了，走过去甩了那男人一巴掌。
“啪”的一声，那男人懵了，班主任老师磕磕绊绊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看见林老师满脸怒火，许老师又心疼又气的关心她，七班的学生们个个都瞪大了眼睛。
“你这个臭娘儿们，敢打老子，看老子不——”
林老师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心里委屈地要命，可这男人太过强势了，她真打不过，又不想许岁安也挨打，拨着她的胳膊叫她的名字。
许岁安就像是定住了一样，明明轻轻一推就会倒的柔弱，这次却死死站在她身前，以一种绝对保护的姿态，她不知道，许岁安放在口袋里的另一只手攥着水果刀，她也害怕极了。
“你好像有点眼熟……”辱骂的话说了一半，王妍父亲眯起眼睛，想起来那日和自己女儿在饭馆吃饭的漂亮小妞儿，张着大嘴笑。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姓许是吧？又见面了啊小老师，这小手真有劲儿啊，摸得我是真舒服，来来来，再来一下！”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眼神越发阴冷，整个人透露出一种病态的扭曲感，他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手指，面目狰狞，“真香啊……”
“岁，岁安……”
“这……”
班主任老师站在讲台下手足无措，这人九成，不，十成十一个变态，可是……她也是个女人啊，和许岁安差不多大的女孩子，调皮不听话的虽然她有一万种办法，可这样的变态……
“王先生，这里是学校，课堂是教书育人的地方，你的言行放尊重些！”
在场三个女人，许岁安以一种绝对坚定保护地姿态护着林老师，平时温言温语的人，这会儿却像个小刺猬一样把针都扎回去。
“尊重？我不够尊重吗？”
“讲台下，是你女儿学习的地方，你今天来不就是想帮她收拾东西嘛，王妍现在尸骨未寒，你作为她唯一的亲人却站在她喜欢的课堂上殴打辱骂她的老师，你还配做她的父亲吗！”
她这次是真的被激怒了，温柔的眼睛里难得有一抹肃杀的火，她站在那儿，明明没有歇斯底里，就是冷冽威严，学生们都被这样的她吓到了。
“老子供她吃供她喝，怎么就不配了？她死在这里就是你们的责任，我是受害者家属，你们就是这么安慰我的？”
“王妍爸爸，我理解你失去女儿的痛，王妍的死，我们每名老师和同学都很惋惜，请您节哀。”
班主任老师率先服了软，朝着他鞠躬。
“对对对，班主任老师说得对，您先冷静一下，然后我们去办公室好好谈谈。”
年级主任是从校长办公室跑回来的，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看到王妍爸爸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就怂了半分。
能解决问题就好，必须要安慰好他，维护住学校的名誉……
他讨好似地鞠躬，贴着裤缝的手一直在示意许岁安，这姑娘今天吃了炮仗了，平时那么温柔镇定能主事的人，今儿怎么疯了还是炸了？
“岁安，你冷静点……”
林老师抱着她胳膊，小声提醒她，“惹怒了他咱们没好处的……”
女孩的手攥的紧紧的，眼尾又红了一分，她努力平稳心情，让自己的气场没那么强，“王先生，请您先节哀，有什么话我们去办公室谈，不要打扰七班的孩子们学习。”
“去办公室谈，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老子今天就在这谈！”
“王先生，我们几个小老师可能没有立场和资格在这里和你谈你女儿的事情，所以请你配合……”
她口袋里的手握得更紧了。
“对对对，您昨日里不是说要和学校领导谈谈吗，我们带你过去。”班主任老师看许岁安强压着怒火，甩着笑脸要请他先离开。
“配合个屁，你这个臭丫头少给老子文绉绉的，让你们领导过来见我，条件我都想好了，我要你们给我拿一百万，还有——她！”
他伸手指着许岁安，眼里是必得的龌龊和侵犯。
“你——”
“许老师，你先给王妍爸爸道个歉吧，啊？”年级主任突然抬高了音调 在许岁安着了之前压住她的声音。
他不停地使眼色，希望她先服个软，不然真弄不了这人啊！
许岁安慌了，王妍爸爸根本就是个无赖混蛋，她的那一套是对付文化人的，对这种人压根就没用，可让她道歉，休想！
“你们都少说话！老子现在就要一百万，带着钱和这女人一起走就完事儿！”
在场的所有老师都懵了，她们去哪里找一百万给他啊，就算有了一百万，那许老师呢……
许岁安真是要疯了，保安怎么还不来啊……
“都不说话是吧，行，那老子就先陪你们玩玩！”
说着，他从腰间掏出一把刀来，是家用的长柄水果刀。
“别别别，你冷静点冷静，我出十万，十万！”年级主任捅咕捅咕班主任，老底儿都掀了。
“我，我……”
她真没钱啊，她还有贷款要还呢。
“领导有钱，我带你去找领导行不行啊……”
“我有一百万。”许岁安松开口袋里握着刀的手，冷漠地看着他，“但是钱都在银行存着，我的银行卡也在办公室钱包里。”
“你哪儿来的……”在场的老师都蒙了。
“你说真的假的！”王妍爸爸见钱眼开，手里的刀握得更紧。
“我要是敢骗你还有活路吗？”
“也对，有钱人才能养出你这样的女儿。”
“你小心点，你的刀要是伤了我，一分钱都拿不到！”
男人一步往前站在多媒体边上，听见她犀利的警告声，手臂横过来，刀刃朝向侧边，“说实话，老子就讨厌你们这些大小姐高傲看不起人的模样，但就这模样，也是真勾引人的……”
他奸笑着，已经没有刚才那般发疯，也放松了警惕，许岁安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手又放回口袋握住了小刀。
“砰——”
教室外一声枪响，所有人都往外看去，那男人更是吓得回头，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飞过来，一下拍在他手上一下拍在他脸上，手一抖，刀落在地上。
“警察，别动！”
赵淮知站在门口，对着墙顶放了空枪，老高冲过去把人摁住，赵淮知的枪别在腰间，根本没看其他人，他冲进去拉住许岁安，“你有没有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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