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这就是沈晶云要的持续不断的极端疼痛。
起初是她右眼的瞳孔扭曲成了一片极小的雪花，后来慢慢越变越大，变成白色覆盖了整个黑色的虹膜，最后又变红色。
红色？不对，是血。沈晶云把右眼闭上了，她双手一推镜子，贴着墙又跌坐在地上。卫生间的瓷砖冷得要命，但从她眼睛里流出来的血是温热的，持续不断……
眼珠的疼痛让沈晶云想要放声尖叫，然而她张开了嘴，却是半句嗓音都没有发出来，有血顺着嘴角流进嘴里，沈晶云用力一咽，她现在闻到血味儿就有点想吐了。
她疼得发抖，求生本能让她准备开了卫生间的门去找人求救，手刚一搭上把就被沈晶云用另一只手狠狠打开。
不能求救，伤被治好，她要么重蹈覆辙要么永远都没办法逃开梦境回到现实。
沈晶云反手锁了门，铺了好几层冰把锁冻得严严实实。
不能求救，沈晶云必须忍受着这样的疼痛才能分辨现实，她的眼泪簌簌往下掉，右眼从表面到内里整个视神经都被冻坏了，但泪腺还是完好的，此时混着血一起往下流。
人体承受的疼痛一旦到达了某个阈值就会自主切断与大脑的联系，俗话说就是晕倒。
沈晶云的承痛阈值是很高的，眼睛的毁坏不足以让她立刻昏倒，然而她现在的精神和身体状态已经差到了极致，连她的心理也濒临崩溃。
反正都是要入梦的，沈晶云把左眼也闭上陷入黑暗之中，把所有的感知聚焦于脑部活动，昏倒在此时反而是她需要的。
为了防止眼球的血流过多，沈晶云把右眼附近的一大片区域全都冻住。
这一次她不会再空手而归。
变疯变傻甚至死掉，为了拿到天神之眼，付出多少代价沈晶云都愿意，已经没有退路。
张林同样略感疲惫，他已经三天没回家了，妹妹会不会担心？
她不知道自己已经加入联盟，甚至担当令使身份，不知道她这些天吃的好不好，穿的暖不暖，睡的怎么样？没有他也做了美梦吗？
如果不幸做了噩梦，希望上天怜悯她的妹妹，能让她快快醒来。家里的钱够她过一个月了，希望她别苛待了自己。
什么时候能做完任务回去呢？
沈晶云黑暗的视野里摇摇晃晃出现了一片模糊的场景，她再眨眼的时眼前的景象才清晰起来。
这里是自己的学校，不是最好的高中，是自己在普通人世界里念的那个学校，排名倒数设备环境却不错，大多数人只是来混个学历的学校。
沈晶云想都没想就接受了这个梦境的设定，都谈不上设定，在这个梦境中她的一切经历几乎没有任何改变，她的意识显然已经被梦境吞噬。
这是要开学了吗？得快点去准备一下。她站在二楼食堂与教室连通处的通道里，这么想着往前走，右眼的刺痛又迫使她停下脚步。
对，对，怎么会忘记，怎么能忘记呢……这里是梦啊。
沈晶云要干什么来着，她右边太阳穴上的青筋一抽一抽地跳着，锁梦。
眼前的场景顿时更加清晰逼真，沈晶云一时失了梦境之感，取而代之的是极其还原的现实触感。
锁梦成功了，沈晶云心里默念着“这是梦这是梦”来提醒自己，她心里当然知道这是梦，不然用于锁梦的意识屏障就会消失，她连一点异常感也不会感到，她将被困死在这一片不真实的迷雾之中。
朝沈晶云迎面吹来带着热浪的风，早晨潮湿闷热的空气，不再是模模糊糊的“未加载”，而是完整、准确。
这是我的学校，我还身为普通人的生活。沈晶云这么想，静静地站在原地。
她思索片刻，继续往教室走，她的手插在口袋里，摩挲着碎掉的硬币，在刘思毅之后，沈晶云也经历了很多生死关头，然而每每想到那个决绝的眼神，那个锋利的箭头，沈晶云不免又恍恍惚惚，心神俱碎起来。
一定有除了杀了造梦人离开梦境的办法，比如，直接用能力强压力逼迫他解除梦境。
是的，一定有除了杀人之外的方法。
沈晶云叹着气，拿出硬币仔细看，硬币从来没变，它就那样，但流淌在这之上的情感却时时刻刻在改变。
害怕自己对硬币的冰冷感到麻木，因而不敢握得太紧，这碎掉的两半就被沈晶云虚虚地捏着，在神智不够清醒的时刻，她需要它。
没成想一转角竟撞上了人，沈晶云避让不及，硬币被甩掉在地上，她顿感一阵可以称之为杀意的愤怒涌上心头，沈晶云心下一惊又停顿几秒，硬生生压下这个想法，平常没有硬币也好好的，怎么此时一离了它阴暗的念想立刻占据头脑，就是这几秒，又是从教室中冲出来一群学生，下课铃回荡在沈晶云耳边。
现在是午饭时间吗？人群像是没见到沈晶云似的，一股脑往前拥，沈晶云被撞得离硬币越来越远，被迫跟着人潮往自己来的方向退，费了半天劲儿总算挤了出来，在一旁的空地喘气。
杀了……？不行！
沈晶云右眼的刺痛越来越明显，梦的麻痹作用正在一点点消散，她扶着柱子喘气，另一只手用力按着太阳穴，这股恶意的心念……到底，是谁的。
我的……吗？
“在梦境里，是没有理性束缚住情感的，所有的想法、感情，都会自由发散、实现，甚至因为没有约束而扩大好几倍。”祁风往吕琳实验桌走去，他看了看她在做什么，又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吕琳忙着调制清除大脑毒素的药剂，这是祁风一直在使用的药剂，吕琳和吕鹿每个月都会提前做好按合约给祁风，此时赶制，想必是意识到了沈晶云的危急处境：“这件事你没有告诉沈晶云？”她问。
“没有。或者说就算知道了又怎样，这就像人的心脏会自己跳动，人会自己呼吸一样，完完全全的生理反应，怎么压制？”祁风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坐在一旁看起了手机。
“没有理性约束——你不怕沈晶云暴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神睐者的缘故，她的情感力量是我见过所有拥有天赋的人之中最强大的。”吕琳皱着眉头说，一刻也不停手上的工作。
“不会暴走的，暴走是精神力的爆炸式增长，而梦境是依附于精神而存在的，精神力的爆炸相当于在梦境里扔下一颗核弹，梦会碎的。”祁风说，“但沈晶云又锁了梦，这代表着给自己的精神力上了一个极限值，到顶就不会再继续增长了。”
“万一她打不过张林怎么办？”
祁风笑起来：“打不过？”他像听到什么笑话一般，“除非她不愿意杀人，只要她愿意走出这一步，就没有什么能够阻碍她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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