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星辉黯淡，应天城的屋檐下，灯笼散发着柔和而昏黄的光芒，将石板路铺上了一层薄薄的金纱。城中的喧嚣逐渐隐匿于夜的怀抱，只留下偶尔一两声更夫的梆子声，悠长而寂寥，如同远古的呼唤，在静谧的夜空中回荡，提醒着沉睡中的人们，时光正悄然流逝。
宁怀谨，这位年过半百、身居江南都御史之位的老人，此刻正坐于书房的梨木桌前，周围是堆积如山的文书，每一卷都承载着民生与朝政的重量。烛火在铜制烛台上轻轻摇曳，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不仅映照出他额头上的沟壑——那是岁月留下的痕迹，更在他那双历经风霜却依然炯炯有神的眼眸中，闪烁着智慧与坚定的光芒。正当他准备搁笔就寝，享受片刻宁静之时，远处登闻鼓的沉重回音穿透夜空，如同战鼓般敲击在他的心房，使他的眉头不禁紧锁，一股莫名的忧虑涌上心头。
“这鼓声，莫非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为何要在如此深夜，打破这份难得的宁静？”宁怀谨心中暗自思量，言语间透露出一位老臣的敏锐与忧虑。他迅速披上一件深蓝色的锦缎外袍，袍角随着他急促的步伐轻轻摆动，穿过曲折的回廊，庭院内的花木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似乎也在为这不寻常的夜晚感到不安。
走出书房，一阵凉爽的夜风迎面扑来，夹杂着淡淡的花香与湿润的泥土气息，令人心旷神怡，却也使得宁怀谨更加警醒。月光如水，洒满整个庭院，将一切镀上了一层银白，增添了几分神秘与庄严。
刚至府门，一抹孤高的身影在皎洁的月光下显得格外清晰，那正是沈一——宁怀谨视如己出的养子。沈一的背影略显单薄，却透着一股坚韧不拔的气息，他静静地站立，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等待着。宁怀谨见状，心中不由自主地涌起一股暖流，那是对儿子深深的情感与关怀。他加快脚步，声音中交织着责备与疼爱：“沈一，这夜已深，是什么要紧的事情，让你不得不在此时来访？”
沈一闻声转身，月光照亮了他年轻而坚毅的脸庞，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但很快被见到父亲的喜悦所取代。他微微躬身行礼，语气中带着一丝歉意，更多的却是对父亲的敬重：“父亲大人，实是有一件紧急之事，需要即刻禀报。我知深夜打扰，实属不该，但此事关乎重大，不得不深夜来访。”言毕，他抬头望向宁怀谨，目光中充满了期待与信任。
沈一转身，目光中既有疲惫也有坚定：“义父，有些事情，我必须现在就告诉你。”
宁怀谨冷哼声中夹杂着不悦，转身的瞬间，衣袂轻扬，带起一阵微风，步入府邸的深邃。沈一紧跟其步伐，眼神中闪烁着警惕与忠诚，而黄元龙则在暗卫森严的包围下，步履蹒跚，每一步都似负千斤，脸上交织着恐惧与决绝。
书房之内，烛光摇曳，昏黄的光影在墙壁上跳跃，营造出一种压抑而神秘的氛围。空气仿佛凝固，沉闷得让人窒息。
“深夜来访，必有所图。说吧，何等急事，竟扰人清梦至此？”宁怀谨坐回书案之后，声音里满是不耐烦，双眼微眯，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黄元龙挺直了脊梁，尽管衣衫不整，面容憔悴，但那份骨子里的傲气仍未消散，他的话语中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大人，李文远贪污腐败，私下……”说到此处，他的目光黯淡下来，如同被乌云遮蔽的夜空，四周的景物在他的眼中变得模糊，唯有心中那份血色的恐惧，如同烙印，挥之不去。
“我握有确凿证据，但我也清楚，我的双手同样沾满了泥泞。我愿意将所知一切和盘托出，只求大人能为那些无辜者讨回公道，让他们得以安息。”
宁怀谨闻言，目光锐利如鹰，扫视着黄元龙，嘴角勾起一抹讽刺：“公道？我耗尽半生，舍弃荣华，只为重掌实权，岂会为了你这等宵小之辈翻案？”言毕，他的视线转向沈一，那双干枯如枝的手轻轻搭在沈一肩头，动作看似轻柔，却隐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唔……”沈一的嘴角忽然溢出血丝，鲜红刺目，他却强颜欢笑，试图掩盖所有的痛楚。这份隐忍，让人心生怜悯。
“硬撑不是办法，你若有个万一，我如何向你父亲和你舅舅交代？四十年的交情，别让我亲手画上句点。”宁怀谨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无奈，仿佛在责备，又似在关怀。
此情此景，即便是高高在上的神只，或许也会为之动容。
“在这权力的旋涡中，蝼蚁的生死何足挂齿？”宁怀谨的目光再次落在跪地不起的黄元龙身上，话语冷酷而现实。
“江南的案卷堆积如山，我尚未阅尽，无暇顾及你的琐事……”
沈一愣怔片刻，目光中充满了不解与震惊，看向宁怀谨的眼神中多了几分陌生，仿佛眼前的这个人不再是那个熟悉的义父。
“宁大人，求您大发慈悲！我必须为我女儿报仇啊！她也曾帮助过沈少爷啊！”黄元龙的哀求声中带着绝望。
就在这时，文渊剑的寒光一闪，剑尖距黄元龙的心脏仅毫厘之差，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再多的辩解，也改变不了事实。先帝四年，杭州水患，你借赈灾之名行掠夺之事，用无辜者的血泪为自己铺路，你有何资格谈报功？”
“唔……”
“还有你那艘花船上，又有多少女子是自愿的？她们之中，有多少是在懵懂无知中被你囚禁的？”宁怀谨的话语如冰锥，字字锥心。
黄元龙跪伏得更低，眼中最后一丝光芒也熄灭了，只剩下深深的绝望。
“你害了多少人？一儿被你视为兄弟的年轻人，也是你的牺牲品吧？锦衣卫的调查不会有误，若连你这样的小角色都查不清，那他们还不如直接上阵杀敌，至少死得明白！”
宁怀谨挥手间，一道寒光划破空气，但那剑锋却在触及沈一之前，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挡，那是沈一强提一口真气，运转内力，形成的护盾，虽显吃力，却成功挡下了那致命的一击。
“住手，义父！我比任何人都想除掉他，但真相更为重要，您是明白的。”沈一的声音虽微弱，却坚定异常，他勉力支撑，那层薄薄的屏障在剑光下显得脆弱，却也坚韧。
“你太过天真了，孩子。区区证据，就想扳倒李文远？别做梦了！在这权力的游戏里，真相往往是最不重要的……”宁怀谨的笑中带着三分苦涩，七分无奈，随着那一雨落下，此时的赌斗便已结束，那道所谓的屏障在文渊剑下，不过短短的一瞬。
“算是小惩大戒吧，孩子就算你没受伤，刚才也不该拦我的文渊剑，若是真的交锋出鞘，我也护不住你。”
宁怀谨的目光缓缓扫过黄元龙，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仿佛蕴含着千言万语，既有长辈的严厉，又夹杂着不易察觉的怜悯。他轻叹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你先退下吧，此事我需得仔细思量。沈一，你随我来，我有话与你说。”
黄元龙在侍卫的引领下，步伐沉重地退出了书房，每一步都似乎踏在他的心上。他的背影微微颤抖，显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与不安。沈一目送着他离开，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感，既有对黄元龙处境的同情，也有对自己未来抉择的迷茫。
宁怀谨踱步回至书案旁，重新执起那支羊毫笔，笔尖轻触宣纸，发出细微却坚定的沙沙声，仿佛每一个字都承载着难以言喻的重量，记录着一个即将改变命运的决定。
不多时，一阵爽朗的笑声伴随着门扉轻启，燕七身着紧身黑衣，如同夜色中的猎豹，英气勃勃步入屋内。他嘴角勾勒出一抹玩世不恭的笑，那笑容里藏着几分不羁与洒脱。“嘿，这不是咱们沈大少吗？今儿个怎么有空，不忙公务，来陪哥哥我小酌两杯？”
沈一勉强挤出一丝苦笑，轻轻摇头，眼中闪过一丝自嘲：“燕七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身子，哪还经得起你那海量的考验。”
燕七闻言，大手一挥，轻轻拍在沈一肩头，那力道恰到好处，满含兄弟间无需多言的理解与支持。“行，喝酒就算了，咱们好好聊聊。说说吧，这次悄无声息地来找我，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盘？”
两人移步至窗边对坐，窗外月光如水，银辉洒满小径，屋内烛火摇曳，映照出一片温馨而又略带神秘的氛围。沈一缓缓开口，将自己此行的意图，以及与黄元龙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一一道来。燕七听得认真，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思考，但即便如此，他也不忘插科打诨，缓和气氛：“你啊，天生就是个惹事精，不过，这次你的决定，我挺你！”
另一边，黄元龙被押往牢城营的路上，月光透过狭窄的窗棂，斑驳地照在他苍白而憔悴的面容上。牢房内，寒气逼人，湿气仿佛能拧出水来，铁链的每一次晃动都伴随着沉闷的回响，如同他此刻的心情，沉重而压抑。他闭目凝神，内心五味杂陈，却也有一股莫名的释然，仿佛一切终将有个了结。
至于那场未发生的拼酒，那一刻燕七在脑海中想着若是真的有那么一幕，桌上定会摆着几碟简单却别有风味的明朝小菜：一碟油亮的酱牛肉，切得薄如蝉翼；一盘清脆可口的拌黄瓜，酸辣适中；还有那热气腾腾的花生米，外皮微焦，内里酥软，正是下酒的好伴侣。燕七与沈一虽未真饮，但那份兄弟情谊，在这虚构的场景中，却因这份想象中的对酌而愈发深厚。而宁怀谨在一旁，眼含笑意，看着二人互动，心中涌动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欣慰与喜悦，仿佛在这纷扰的世界中，找到了片刻的安宁与温馨。
夜，更深了，应天城的夜晚并不平静，每个人的心中都藏着各自的秘密与斗争，而这一切，都将在即将到来的黎明中，迎来新的转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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