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剑星此时有些头疼了，本来只想为自己那爱喝酒的师父出口气，哪怕自己丢命也无所谓。
现在就不行了，不知道对面的老头发得什么疯，藏了师父一辈子的真传，现在又毫无保留的送给自己。
他们才见了第一面，只有仇怨这一种关系。
可是这场面却不止于此了，他们暂无师徒之名，可马上就有师徒之实了。他剑星也不是那种忘恩之人，得了他真传还能不认不成？
说起这里，有些怪的事来了，叶剑星有三个师父，其中两个都死了。
现在这幻阵的阵结就没附身过活人。
剑星神情有些落寞，一丝阴影附上了他的心里。
自己是否真的命犯孤星？
一旁的老人却很高兴，临死前能够将真传尽数托付，何等幸事？更别说他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
至于对面不学？
身为一个合格的剑客，放你面前，喂进你嘴里的剑道绝学，真能吐得出来吗？更别说老夫就差跪下来求你学了。
早知今日，就把这身技艺给了那剑仆多好？也省得这么多年的挣扎。
自己多年来求不得，其实所求之物早已在眼前。
恍惚中，他竟在这残躯中感到了修为的精进，隐隐看到了那领域的门槛。
可惜了。
那么简单的道理，却直到死后才明悟。
叶剑星虽然看得清楚这招是怎么回事，但他还真找不到破解之法，就是学起来也有些摸不准门道。
一剑如何能划开空间？
一剑又如何能源源不断的传递剑意？
而他又是如何出剑的呢？
剑星一边闪躲、对抗着虚虚实实的剑影，一边思考着这些问题。
待他力竭后，剑影便会散去，待他恢复后，老人又是一剑。
剑影再开。
白布条带着肉色在剑的阴影中闪转腾挪，勉力抵抗着不断生成又湮灭的虚实剑意。
他始终不得其法，找不到这“一尺定界”的关键。
他就纳闷了，这老头究竟怎么出的剑，再快也不至于自己一点痕迹都看不到吧？
思索间，他的手臂渐渐无法挥动。
剑影消失。
就这样剑影消失又出现，出现又消失。
叶剑星应对起虚实剑影也越发得心应手，甚至这虚实之意他也能学个七八分了，可是这定界的手段，他实在百思不得其解，哪怕看了一回又一回。
他现在十分确定，那老头只是随意的剑指乱挥，压根没有章法，也没有什么蹊跷的地方。
而老人竟也不着急，一句话都不解释，十分自信叶剑星能靠自己领悟。
叶剑星自己也在不断尝试，用剑割开空间，可是一无所获。
剑阁内到处都是老人的剑意，反而使空间更难被他的剑意分开了。
他得先将被老人扭曲的剑意排开，恢复空间的正常，再让自己的剑意渗进去，尝试割开正常的空间。
而他的修为，差老人实在是有些多了。
他是二境圆满，对面却是浸淫三境多年的强者。说实话要不是对面一直收着力，这些时间里他死上一万回都不够。
想到这里，越是不可能他便越是好奇，越是打不过他越是好胜。
既然二境不够，那三境如何？
天地灵力从剑阁外倒卷而入，这些不带老人剑意的灵力，将阁内的剑意也冲淡了不少。
叶剑星身上白布条在这些灵力的吹动下，飒飒作响。他只觉内里空虚，不断向外贪婪的索取，直至丹田充盈，但他仍觉不满，少了些什么。
丹田太小，转化出的灵力又无甚奇妙的特性，于他而言是阻碍。
平日里他多用剑气，剑气靠剑激发，灵力不过是用来催发激化剑意的东西。
那丹田的存在，反而使他和剑的沟通多了层阻碍。天地灵力经过丹田的收集转化后，打上了他的印记，他才能如臂使指，指挥它灌入剑中。
现在这层阻碍越发让他不满。
既然丹田已无用，不妨换了它？
叶剑星疯狂的想。
既然你要阻碍在我和剑的中间，那么便不好意思了！
剑来！
只见他一剑捅向自己的丹田，众人想象中的鲜血四溅并没有出现，那剑反而顺着天地灵力一点点进入其中。
叶剑星感到丹田的寸寸破碎，取而代之的是手里那把无比熟悉的剑，那破碎的丹田也被这剑全数吸收。
对面的老人和看着镜子的众人都傻了，谁教你这么修炼破境的？还给你成了？你是什么剑胎吗？
这真的是人？
张玄则幽幽的对柳寻说道：“这就是我没和你具体聊第四境的原因。”
“每个修行者本来的形况就不一样，再加上能进第四境的谁又不是天纵奇才？对修行没有点自己的理解，导致第四境的轻狂……很是复杂。”
“正好你也亲眼所见了，印象会非常深刻，比我告诉你有用多了。”
虽然柳寻只觉得张玄说这些是在扯淡，为自己找补罢了，但他现在嘴巴大的也能塞下一把剑了，竖着的，没功夫吐槽他师父。
老人自己就是练剑之人，平素也自觉爱剑之情不下于任何剑客，现在他没有那么确定了，甚至可以说是甘拜下风。
以剑代丹田，自古未有。
这一番也算是在彻底死透前，见证了一回历史。
浑然不知在修行界掀起滔天巨浪的叶剑星，此时只是觉得舒服多了，以后他可以直接调动剑气战斗了，天地灵力一入他的身体就变为剑气，方便多了。而且……
他皱着眉头思索了一番，又将剑唤在掌中。
众人再次傻眼了，你这“丹田”还能当作外丹来用的？
哦，不是，这是一把能起到丹田作用的剑器。看样子，叶剑星还会抬着它砍人。
太吓人了。
用丹田杀人原来是这个杀法吗？
然后剑星再次尝试剑开空间，哪怕剑气和剑意翻了数倍，他也还是做不到。
哪怕素来平静的叶剑星，此时也很想骂娘：
这老家伙到底是怎么出的剑？
不是叫一剑定界吗？
为什么我会看到两剑？
等等，两剑？叶剑星瞬间明悟了些什么。
他倒飞而出，退出剑阁也仍未停下，直到退至院门之外。
他悟了。
张玄和老人脸上都露出欣慰的笑容，哪怕有百般误导，最后他还是明白了。
剑星右脚前踏，弓步蓄力。举剑，蓄力，自右上到左下挥出一剑。
天地失色，世界中只余这一抹银色，像月光一般。
剑星挥剑后随之飞出，以身带剑，和那月光融为一体，直飞向剑阁中的老人。
老人也为这一剑动容，他右手升起，越过头顶，向上一握。一把黑剑自阁顶落下，落入老人手中。
老人自左上向右下，挥出一剑，和那月光狠狠碰在一起。
想象中尖锐的锐器碰撞声并没有出现，反而响起了排山倒海的剑吟，清脆悦耳，那是剑的兴奋。
“剑吟，是剑替主人在说话。”剑星向老人说道。
“是吗？竟如此简单？”老人喃喃。
厚重而轻灵的声音响起，就像高山中鸟儿的鸣叫，是剑在传递喜悦。
高山对大海。
两行清泪从老人眼角滑落。
他不曾忘记那人被赶走时自己所听到的，明明自己确信他没有发声，却听到黏稠而空无的声音，原来那不是幻觉。
他那时一定十分怨恨和委屈吧？
连一把死物都忍不住为他而吟，而他却什么都没说。
静静的带着伤痕离开了。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他难得慈爱的说话。
“叶剑星。”他得到了简单、直接而有力的回答。
接着他的声音变得颤抖：“他埋在了哪里？”
叶剑星在月光中，伸手西指。
老人说：“剑阁……”
“就这样了吧。”
老人侧身西望，长叹了一口气。
山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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