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也就是开学的第一天。
下午放了学，趁着天色大亮，操场上人流不断，李申特意收拾了自己一番，头发也弄过了，他在学校操场上打了一个横幅，上面写着：可可我回来了，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他将自己和肖可可过去的合影做成了易拉宝摆在横幅下面，前面又放了花，上面写着求复合求原谅，再外面是红蜡烛摆出的一颗大大的心。
大学校园里求爱确实都五花八门，不过这开学第一天就弄出这么大动静的还是不多。不少情侣和单身的同学上来围观，这把她们可是狠狠地虐了一把，有人用手机拍照还发朋友圈。
不少女生表示，果然长得帅又专情的都是别人家的男朋友。
李申为了能让肖可可看到这些照片，达到预期效果，甚至还去南丰大学找了几个与肖可可同系的请他们帮忙，为此他一晚上给人家塞了十多个红包。
果然肖可可当晚临睡前，闲着看电脑就真翻到了李申提前设计好的那些照片，她一下从床上端坐起来，睡前放松的状态也跟着变得紧张。
“他果然考上海大了。。。。。。”肖可可有些激动，然后是心酸还掺杂了些感动。
宿舍里其她姐妹见肖可可神色反常，都诧异地问：“怎么啦可可？”
肖可可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对着宿舍里其她的三个姐妹说：“李申考上海大啦。”
他考回南丰了，只是后面这句话让肖可可硬硬地咽了下去。
是呀，他考上海大，也考回来了，可这一切与肖可可又有半毛钱的关系吗？她鼻子一酸，挥了下手，强颜欢笑道：“没事大家睡觉吧！”
宿舍里的三人面面相觑，她们知道这位和李申之间的纠葛，只是事不发生在自己身上，没那么多触动。
所以她们的观点其实还都挺同情李申的，觉得肖可可不应该因为二叔的事和这么好的一个人分开。不过那段时间，肖可可状态很差，也就没有人敢在她面前说出自己的这种看法，只私下里替他们惋惜的时候不吐不快。
自从知道李申考上海大，肖可可每一天都过得十分煎熬。明明在意和牵挂的那个人距离自己很近，可就是不能见也不能想。
她觉得自己和李申之间最难过的坎是二婶。接受李申就等于背叛家庭，背叛二婶。
这样过了几天。
这日，她意识恍惚地去了许红家。
只是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来这儿，但既然到了，便在楼下买了点水果上楼，她异于常态的脸色吓了许红一跳。
“这是怎么了可可，家里出事了吗？”肖可可这才回过神来，僵硬地冲许红笑了笑：“家里没出事，我。。。。。。我也没有事。”
“那，”许红愣了下，她年轻时照看过肖可可几年，算她半个女儿，如今没了丈夫和儿子，她更把肖可可当闺女看。
“孩子，你脸色怎么这么差？”许红很关心她，语气着急。
肖可可摸了摸自己的脸，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竟然因为李申来南丰的事，而表现得这么明显。
她突然开口道：“二婶，二叔的案子都判了，李永国也得到了惩罚。那您。。。。。。您还恨他吗？”
“恨，当然恨，他又没被判死刑？关上十多年，就出来了，不还是好好的一个人！”许红的话，让肖可可心里一触，她试探着继续问：“那当事人有罪该罚，可他家人呢？他的家人您也会一并痛恨吗？”
许红哼笑了一声：“李永国可是肇事逃逸的人，他那一家子又能好到哪里？”
肖可可辩解：“二婶，要是他的家人不知道呢？”
“不知道？”许红提高了分贝，仿佛不允许任何人替他们一家辩解。
她一时恨得唾沫星子都喷到了肖可可的脸上，“一家人过日子，天天在一个屋檐下住着，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家里能看不出，连问都不问？”许红的态度把肖可可吓得不轻，她知道这一直是二婶的逆鳞，永远都不能触碰。
“你这丫头怎么忽然问这个？”
“我我我，我是关心您，什么时候您不恨了，就说明这事不再折磨您了。”
许红叹了口气，语气终于稍软：“哎，这事恐怕这辈子都难了。。。。。。”
肖可可听得心里一凉，心再一次沉了下去。
突然厨房砰的一声，许红赶紧跑过去看，“啊。。。。。。是水管爆了！”肖可可也跟着跑过去，这才一句话的功夫，许红身上已经被喷得浑身都是水了。肖可可找了块抹布，“二婶我来，你去打电话。”
“打。。。。。。打什么电话呀。”许红想先去关水阀，她这是老小区，水阀不在屋里，她得跑出去关。
“打物业电话呀。”
肖可可从厨房回答许红的问题。她这才想起来，前不久不是刚认识了一个义工吗。
于是关了水阀，许红立即给那义工打电话。
义工听是许红家水管爆裂，半路上买了些修水管常用的工具，带着口罩跟帽子去了。配上那套行头，一眼看上去还真像那么回事。
门是肖可可开的，她第一眼看见的是对方手里拿的工具，待门敞开时，她才看清了对方的长相，虽然只是露出双眼，可那眼实在太熟悉了。
李申也没想到开门的人是她，虽然意外，但更多的是惊喜。
两人四目对上的一瞬，肖可可呼吸都停滞了，感觉脑袋嗡地一下，下一秒她的反应是立即关门。李申长腿一伸，将脚抵在门上。扶门的手顺势覆在肖可可手上，吓得她赶紧抽回手去，并回头朝屋里偷瞥。
许红知道肖可可开门去了，却迟迟不见人进屋，这会也走过来看。
李申收了手，给许红礼貌地打招呼：“阿姨，我来了。”
里面的人急切回应，像是等了很久：“别站在门外啊，快进来。”他一边回应着，一边看向肖可可，那意思是，这回可是你二审让我进去的。
肖可可都傻了，明明刚才还。。。。。。难道二婶不知道他是谁？
肖可可心想好你个李申，简直是在玩火。她赶紧跟了进去，生怕李申穿帮惹怒二婶，当然她也怕李申出事。
屋里的三人，许红是有求于义工，态度自然亲和又迫切。李申呢是过来帮忙的，又有上次出手时的好印象加持，自然十分有底，感觉一切都在掌握之中。只有肖可可是夹在他们二人中间，生怕惹出乱子，闹出什么大事，心简直跟着他俩提到了嗓子眼。
她上前一步，站到二婶面前，试图挡住她看李申的视线：“二。。。。。。二婶，这里地小，您回屋吧，我给这干活的打下手。”
许红还觉得自己的侄女当着人家面就称呼“干活的”是在贬低对方。便要在边上陪着，这可把肖可可愁死了。
直到李申开口说话，“阿姨，您不用在这，有什么需要插手的我吩咐她，您是长辈我也不好意思让您动手。”
许红一听这年轻人还挺懂事，再加上厨房确实也小，三个人站在里面感觉有点转不开，于是她就顺着年轻人的话出去了。
厨房只剩下了这两个故人，肖可可的心终于落在了肚子里，她气呼呼地：“你来这里干什么？”
李申面容带笑，也不生气地问她：“你知道我考上海大了吧？”
肖可可把之前的事串联起来不难发现其中一些细节，“怎么你发那些照片是有意把这消息传递给我的？”
李申也不掩饰，十分认真地承认说：“是呀！”
“你。。。。。。”肖可可本能反应，举起手来就要打。可这动作有点亲密，两人都分手了，又凭什么挨自己的打呢？于是拳头悬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
下一刻，李申直起身，握住她手腕处，替她打自己，“想打就打，只要你高兴。”肖可可着急往回缩手，却被李申吻了一下，才收回手来。看着李申那登徒子一般的笑，她竟然没怎么生气。
但肖可可还是假模假样地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心里嘀咕着，两年不见这家伙不一样了。大概是怕自己沦陷，她索性不跟他待在一处。转身要走，被李申喊住：“别走呀，帮我扶着水管！”
肖可可一吹气，知道这是有意的，可又无可奈何，只能再返回身去帮他。见对方走不成了，李申低下头偷笑，手里干得倒是更带劲。
可他毕竟不是专业修水管的，本来看着都接好了，一开水阀，水压却再次把接口处冲开，水直接冲着他们二人喷来，李申知道肖可可特别不喜欢水弄到身上湿漉漉的那种感觉。
原来下个雨，淋上一点她都很烦，这么大的水，她要难受死了。李申赶紧挡在肖可可身前，一把将她抱住。
这么快的动作，肖可可都反应不及。
挡住了水，李申才说：“赶紧去关水阀！”肖可可又一次跑出去。心里默默地嫌弃他就是个二把刀。
待她再进屋，这期间不过三五秒钟，李申就已经被淋成了个落汤鸡，样子还有点好笑。肖可可一时没能忍住，笑出声来。见她笑了，李申也跟着笑起来，两人的关系暂时缓和了些。
第一次失败，李申决不允许错误再犯，果然这次就修好了。但看着厨房里随意散落的水，肖可可和李申有点发愁。
许红过来看时，见自家的厨房成了这样，对这小伙说不上满意，但看他弄湿的衣服，也不好再说其它的，只能客气得留他喝水。
肖可可一听喝水，又开始紧张，摘了口罩二婶不就知道这是谁了。于是肖可可赶紧给李申使了个眼色。他心领神会地谢过许红好意，就要走。肖可可见他走，自己也去拿包：“二婶我也走，顺路送送他。”
许红留侄女吃饭，见肖可可不肯也就没再强求。
两人怕被二婶从楼上发现，直到走出小区李申才上前又握住肖可可的手。她极力要与李申撇清关系：“我们都分手了还这样，你要不要脸呀？”肖可可一把从他手里挣脱出来。李申怕弄疼她，自然不会用力。只是那句“你要不要脸呀”把李申说得哭笑不得，果然一个人的习惯是很难改变的。
“不要脸！”
李申一改之前的绅士风度，活脱脱地把自己变成了个无赖。肖可可被他的回答说傻了，无法理解分开的这两年里李申是如何一边学习，一边将自己打磨成这样的。
“我想要脸，可我的心不容许！”
说完李申缓慢地向前一步，悠悠握起她的手，两人将视线都放在这手上，肖可可不知道他接下来要干什么，便没着急缩回手去。
只见李申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上，目光深情。
“能感觉到它的心跳吗？”
肖可可不按他套路，“当然，否则你还能好好地站在这。”
李申完全不受她影响：“这又不是旧社会还兴连坐。我爸犯的错我爸承担，可我是无辜的呀。”肖可可内心十分动摇，他是无辜的不假，可。。。。。。可自己要怎么样才能面对家里人呢？肖可可感觉自己不能再面对李申了，否则她极有可能成为叛徒。于是转身就要走的肖可可让李申从背后抱了个满怀。
“别走，可可！”
李申不再是刚才的那副玩笑样，而是用情至深地说：“要不是我们之间的约定一直促使着我，或许你真的见不到我了。”
李申的话让肖可可心里一震，他声音有些哽咽：“家里的变故、你的离去、还有我渺茫的未来。都是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李申吸了下鼻子，声音有些哽咽：“可能你不知道，当时我们分手，回庆田的当天我就出了车祸，虽然没有伤及性命，但我真的希望死的那人是我。。。。。。”
李申的话让肖可可内心狠狠地触动，回想起当年。。。。。。
一切仿佛都历历在目，因为他受伤，自己坐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偷跑去李永国工厂，见有何菲陪着，尽管自己心里难受，可还是不希望他一个人苦苦地面对一切。
案子水落石出，一家人都沉浸在那起车祸里，那时自己也比李申好不到哪去，哪里还有心情、更没有立场去宽慰他。
肖可可仰头看天，试图不让眼泪流下。
可李申环着她的手突然感觉有湿热的液体一滴一滴落下，如雨般。这让他更加确信肖可可心里从来就没把他忘记，虽然很心疼她伤心落泪，可李申心里也有窃喜。
他拉过肖可可，两人面对面地站着。见对方目光闪烁，眼神一直在逃避。李申双手托起她脸：“别再让父辈的恩怨牵连他们无辜的子女了，我会渐渐让你家里人都接受我的，好吗？”
肖可可挣脱开他，往后退了一步，用手背抹去眼泪。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两人静默了几秒，肖可可说了句：“走了。。。。。。”
李申这次没再纠缠，而是任她离去。
但看着熟悉的背影从自己眼前一点点消失，李申愣愣地不知道站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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