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恋情多半是深藏不露的，这东西辩解也辩不清楚，而且校长也不见得愿意听，说不定还火上浇油，让对方得意。
正想着，在场的李易通挂不住脸了，他站出来说话：“王校长，这事吧说来说去大家也都听的差不多了。您看，能不能先让孩子们回去上课，咱们单独留下来讨论？”
王校长眼睛微微一眯，眼底的情绪都敛了进去。下一刻，他顺着李老师的话：“好吧，几位班主任先留下，学生们都回去上课！”
一群人在校长办公室早就站得如芒在背，现在听到能回教室，这气才勉强地喘匀。
出了校长办公室，没有老师们监督，那个叫崔胜超的仍不依不饶，他快走几步，用肩膀狠狠地撞击了李申一下。
只是走近时，他身体带动的风已经让李申有所准备，这一撞，崔胜超没占到什么便宜。
心有不甘，想再一较高低呢，结果被在场的其他人拉开。他们语气中带着不安，低沉道：“行了行了，这都没走远呢，要是再让里面的老师听见，所有人都得受处分！”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崔胜超终于罢手。
一伙人各自不服地走着，相互拿眼神刀着对方。直到进了教学楼，各自朝自己班的方向走，这烟火气才算渐渐消散。
李申一伙人回班，呼呼啦啦的好几位，这动静想小点都难。下面上自习的同学应声抬头，一看他们几位脸上都带着伤，不用问也明白是怎么回事。
校长办公室里，这会也不轻快。高考在即，出这么大个事，还是在学校食堂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校长脸上无光，班主任也觉得丢人。
校长：“各位老师都拿出个意见吧，看看怎么处理合适。”这次涉事人数最多的是高三十七班，自然李易通最希望能尽快平息此事。
李易通：“王校长，在高考这个关头上，所有事能压的就往下压一压，我建议就给个警告处分吧？”
其他班主任：“如果一个警告处分能处理好，那当然是皆大欢喜的。只是这事，上面万一来人调查，会不会定性为学校舞弊学生打架！”是呀，如果真是那样，到时候受处罚的恐怕就不只是学生这么简单了。
昕原一中多年来，因为教学质量过硬，升学率高，得到过不少省级荣誉。如今昕原一中在整个昕原市如同榜样一般的存在，学校里80%的老师都获得过省、市级荣誉称号，王校长身上更是有多重头衔授予。
在这样一个瞩目的环境里，学校的任何负面消息都会受到关注。
校长思量了片刻，才从口中说道：“要不给那个崔胜超和李申分别记小过处分！”校长之所以犹豫着，是怕这个处分影响了他们的复习状态，也怕影响保送。
崔胜超的班主任大概领会校长的用意，提议道：“涉事的女生，好像不在咱们学校参加高考吧？”校长一点头，他继续说：“如果把这个事情定义为校园恋情，让那个女生返回原籍复习，是否能免除对他们的记过处分？这样对外也能有交代。”
王校长一听，满头的愁云密布。刚才说话的班主任，十分敏锐地捕捉到了校长脸上的“难言之隐。”随即改口：“好像这样也不合适，是吧？”
但这话，的确进了校长的心。
肖可可毕竟是南丰人，她要回南丰考试的，回去是早晚的事。只是老杨那边还碍着面子，该怎么说才能不伤和气，又能保全这几个闯祸的学生，王校长开始在心里掂量着。
这事，打架的虽然是一帮男生，但任谁看，好像都会认为肖可可才是那个始作俑者。肖可可真的好冤，这也是李申现在最担心的。
距离高考还有不到两个月，说真的，他倒是不怕学校给处分，反正高考看的是成绩，凭他，学校不会过分为难，但是肖可可就不同了。她成绩虽然比之前有明显的提升，可就算名列前茅又如何，她学籍没转过来呀。即便能考个好大学，这升学率也算不到昕原一中的头上。
李申越想越怕此事最终的处理结果是拿肖可可出来顶包。
他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人正在做题。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他心里不安，看到肖可可就会让其内心变得平静，这似乎已经成了李申的一个习惯。
可这会看她，李申却难以静心，有的是鼻尖止不住的酸涩感。
事果然如李申预料的，没有那么简单，第二天，班主任单独叫了参与打架的其他人，唯独没找李申谈话。
又过一天，班主任找了肖可可。看着她走出教室，李申浑身的肌肉都变得紧绷，这可比班主任找他谈话都难受。
进了办公室，李易通特意让肖可可先坐下。“坐下吧，今天找你，我想你应该能猜到我们要谈什么。”
肖可可点点头，很认真地看着班主任。
李易通先是挠了挠额角，似是有话难以开口，这让肖可可内心变得不安起来，她紧张地抠着指甲，一下一下地要抠出血来。
李易通终于说话：“我听杨老师说过，你们家算是教育家庭是吧？”肖可可没想到班主任的第一问，是问她的家庭，倍感意外的肖可可表情有些愣怔。李易通见她不说话，赶紧宽慰：“别紧张，咱们随便聊聊！”肖可可点点头，脸上勉强地挤出个笑。
“你家在南丰，怎么会跑这么远来昕原复读呢？”
“因为昕原一中的升学率高，这几年的高考成绩也亮眼。”
李易通点点头，升学率高，这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不过南丰好学校也不少吧？”这话李老师不是客气，是好奇。南丰不是小地方，教育资源同样优厚，按说没理由跑这么远。
“或许，”肖可可嘴上一顿，“换个环境会激发出人的潜力。”这话说的有点官方。但深究原因，肖可可也不知道当初怎么就任性的非要来这里。李易通勉强地扯扯嘴，终于要说到正题：“这次食堂这个事，因为涉及的人数太多了，又卡在高考的关口上，想轻轻点过是难的，必须有人要被处理。”肖可可心里咯噔一下，已经预想到班主任接下来说的话会让自己很难接受。
“现在学校是两种处理意见，第一种，给李申和崔胜超记过处分，其他人警告处理，因为你学籍不在这边，这个处理对于你没有任何意义。可作为这次事件的关键人，这个结果，会让你成为大家的众矢之的！”
肖可可听出李老师的话外之意，静默片刻后问：“那另一种处理意见呢？”
“另一种处理意见就是，你回原籍复习，其他参与人一律给予警告。”
这次肖可可不假思索，话紧接着就问：“就是说我被开除了？”
“哦，不不不。”李易通赶紧解释，“这怎么能是开除呢，你在这边复习，算是借读吧，如今高考临近，如果没有这个事，再过一个月你也差不多要回去了。”
听到这里肖可可满心委屈，眼里忽然有泪要涌出，她强忍着把泪憋回去，情绪缓和了下，才继续说：“我知道，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在外人看来，可能都认为是我的错，可凡事都要讲求个对错吧，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呀。”
李易通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学校忌讳什么你应该知道，或许你的本意是好的，但现在回想，你真的。。。。。。”话到了此处戛然而止，他没有再说她真的会怎样，只是叹笑一声。两人对坐，都不说话，片刻的功夫，办公室里就沉寂了下来，静得呼吸可闻。
好久，李易通才淡淡地又说了句，“你回去想想，明天给我个答复！”肖可可垂下眼目，起身回了教室。
短短的5分钟路程，她脑子里想了很多，这两种处理意见，要说起来哪一种自己都不会好过。
区别就是第一种还能留下来学习，但会不会听到一些流言蜚语的就不知道了；第二种是回去复习，那她就要离开这里，离开李申和张杨他们。
想到李申，肖可可这才发现，回来时，李申竟没在座位上。现在的肖可可也无心去想李申为什么不在了，她只是沉浸在自己即将要离开的悲伤中。
是的，她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答案。不管委屈与否，两种处理自己都不好过，既然如此，又何必再拖上其他人当垫背呢。
肖可可双眼赤红，头一点一点地埋进书堆，躲在书里的人紧咬着下唇，不想让苦涩的泪流下来。
这会李易通的办公室里，坐着的是李申。老师没找他的这两天，李申也没闲着，他一直在了解崔胜超请吃饭的那个事。
两个人不认识，却能突然坐在一张桌上，要说这里面没事，谁信？
校体育队的一伙人，看似天天在一起训练，其实也不团结，李申很快就了解到了整件事情的原委。看来那小子给肖可可说的话，还是有些可信度的。
“李老师，他们无端打赌，纠缠肖可可，才导致后面发生的一切。”李申声音低沉，显然已经知晓学校的两种处理意见。
“肖可可能同意吃饭，是想息事宁人的。但整件事，崔胜超和他们打赌是起因，我出手阻拦，才导致事变，要说起来，也算小有责任。但肖可可从始至终都是无辜的！学校让她回原籍复习，这公平吗？”
李申越说越激动。
是呀，血气方刚的年纪，眼里容不得沙子。更何况他调查过真相，一帮子混蛋竟然要让一个无辜的女孩出来承担责任！他眼底的火苗已经燃起！预示着他对学校处理意见的强烈抗议！
李易通没想到李申会去调查这事，更没想到他的情绪这样激动。
老李轻吸一口气，眼中露出几许无奈。是呀，是不公平，可学校外有调查组监督，内有升学率压力。
学生被记过，保送的大学是否还愿意给留着名额？而且全年级第一、全市第一，学校难道不要保全面子吗？
可这些话，只能意会，无法言说。要如何说给眼前这个“愤世嫉俗”的年轻人听呢？李易通两手按着太阳穴，上头得血压都飙升了。
李申愤世嫉俗吗？这得看人看事。
能有这么一副活络的脑子，自然不是个办事呆板的，不过他现在死死地盯着班主任要说法，不过是为了保全肖可可。
班主任也是个聪明的，两人话不说开，只通过对视，眼神交流一番，彼此的底线也就都摸清了。
学校让无辜的同学担责，那李申就找校长说理去，校长那里若说不通，就再往上一级找。如果因为这事最终和学校闹僵，李申可以退学。反正这样的成绩从哪里考都是拔尖的，其他学校还不得开着门等他来，再不济也能从社会上报考。
李易通让李申的态度气得牙疼，他一拍桌子站起来，转了个话题道，“别以为你和肖可可的事我不知道，不找你们，是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李申觉得没必要再多解释了，便只回答：“我们没影响学习！”
李易通指着李申愤愤地：“那现在有没有影响学习呢？如果那天和崔胜超一起吃饭的是别人，你会出手打架吗？”
“不会！”李申面无表情地回答，李易通看了更是上火。
“那你现在还觉得肖可可无辜吗？”
“觉得！难道您不觉得她无辜吗？她明明什么都没做，是我自己要为她出手的！”
“。。。。。。”
李易通简直要被气出心脏病来，他实在懒得再跟这个年轻人生气了，两人静默一会，李易通开口：“回去后，你俩就给我换座位！”
“如果您能公平公正的对待肖可可，让她继续留在这里复习，那我接受换位！”李易通简直让自己的学生气得不行。极少骂人的李老师竟也脱口一句：“滚，滚回教室去！”
李申对自己顶撞班主任多少还是有些歉意的，临滚时，对着班主任鞠了一躬。
回到教室，见肖可可趴在桌上，面朝另外一边。李申知道她在哭，他俯身靠近肖可可耳边，柔声说：“别哭了，我不会让你给那些混蛋顶罪的。”
本来就小心地藏着委屈，一听这话，简直要泪如雨下。肖可可不敢出声，待强压下情绪，才默默地擦了眼泪。
坐起身，怕李申看到自己红红的眼圈，她压低了头颈，
但李申太了解她了，以至于肖可可的每一个眼神和动作，他都能精准地洞悉到，也正是因为如此，李申才要把肖可可这次所承受的，平等地从崔胜超身上讨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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