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景泰的情况怎么样？”
海城调查科五楼，隶属法医部的观察病房外，严忱蹙着眉透过门上的玻璃看着里面，被殴打的面目全非、伤痕累累的王景泰。
苏虹翻着手下递给她的病例报告，道：“严重殴打的皮肉伤无数，而且右臂以及左边大腿各有一处刀伤，腹部也有一个被贯穿的刀伤，幸好没有伤及要害，我已经让人做了处理以及缝合，麻醉药过了就会醒过来的。”
严忱转过身，看向身后的林樾和闵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正在办公室办公的他，突然被人通知王景泰被人丢在海城刑事罪案调查科大门口，这样的事情，自调查科成立以来还是史无前例的。
什么人如此嚣张，把事情做得这么明目张胆了，且还能在门口军装警卫做出反应的同时迅速撤离。
他心里想到一个人，一个应该做惯了这类事情的男人。
“我和闵行正在电子室看从海城大学取回来的监控录像，发现了那辆车牌号为‘海 xx99’的黑色路虎四代发现 SE，有理由怀疑当时就是他带走了王景泰。可是没想到刚说完，人家就把王景泰又给咱们丢回来了。”林樾说的时候也带着挫败的无奈。
“老大，我们到达楼下的时候，还在王景泰的身上发现了这叠资料。”闵行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严忱，接着道：“看起来似乎是王景泰一年来的银行金钱往来以及出境记录。”
严忱接过那叠资料翻看了半天，然后掏出电话拨了一个号码。
“文轩，你给我查两个账号。”他将资料上两个不同国家的银行账号念给文轩。
“我马上去查。”那边正在楼下办公室忙碌的文轩，立刻停下手里的工作，针对这两个银行账号开始调查。
“你看出了什么？”林樾问他。
他摇摇头，“暂时没有发现，但是我可以感觉得到，将他送来的人是希望我们通过这份资料，找到王景泰和刘瑶被杀案件有关的线索。”
“你的意思是说，对方把他丢来，是想送给我们一个人情？”林樾困惑不解，“但是为了什么呢？那个人……”
他没再说下去，但显然也猜到了这件事情的幕后之人的身份。
“你说呢？”他深沉的眼眸中闪过一抹精光。
林樾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
是为了书凡，那个人才不愿与海城刑事罪案调查科交恶！
只是……没想到，那个人对书凡的重视程度，竟然已经远远超过了他们的想象。
一旁的闵行似乎也猜到事情的大概，然而眼底的忧虑却并没有稍减。
“别担心！”林樾单手搭上他的肩膀，轻声安慰：“书凡虽然单纯却也懂道理知善恶，他对这个樊圭很有好感，相信这个人应该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坏。”
“我不是担心他是坏人，会骗书凡。”闵行道。
那天在调查科看到书凡和那个人之间的互动，就可以看得出那个人很在意书凡，看着他的眼神完全掩盖和隐藏了他的冰冷和薄情，温柔而宠爱。
人可以伪装一切，但是眼神是绝对不会骗人的。
“我只是担心这个樊圭背景那么复杂，可以说是完全生活在危险中的人，我就怕那一天他的危险会波及到书凡。”就算是个陌生人，他也不愿平白受到伤害，更何况是朝夕相处这么久的书凡。
林樾和严忱皆因他的这番话而沉默了下来。
正在此时，法医组的玻璃门被人推开，冉祺走了过来。
“这是王景泰被破坏的手机储存卡里全部的讯息。”他将文件夹递给林樾。
林樾翻开，看着上面一连串的记录，“这个相同的号码出现的最多，有没有查出来是哪里的？”他看着被冉祺用红笔勾出来的一串手机号码。
“泰国。”
“什么？”
林樾三人皆一惊。
冉祺再次确认地点点头，凑过去用手指了指几个被标注出来的短信内容，全部都是用数字组成的。
“如果我的推测没有错的话，我认为王景泰应该是从一年前开始和泰国那边有了毒品交易。这些数字都是以摩斯密码为暗号的代码，他们以此为暗码进行联系。”说着，冉祺又指了指最长的一条短信内容，“这是王景泰手机里用此代码发出的最后一条消息，是说一批货暂时出了问题，他没有办法尽快收回利益，让对方给他时间。”
苏虹似乎有所领悟，道：“所以王景泰身上才会有一个贯穿的刀伤，那是帮会在执行家法，是‘三刀六洞’。”
“看来王景泰贩毒的事情樊圭一开始并不知情。”林樾道。
严忱依然在盯着手里的资料，一个并未被勾画出来的数字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怎么了？”林樾见他眉头深蹙，遂问道。
他点了点资料上的那串数字，道：“这个账号我一定在哪里见过。”
这是一串银行卡的账号，最后的数字是8754，是某人的生日最后四位数，因此当初看到的时候他多留意了些。
这么说着，他滑开手机锁屏，点入与电脑连接的调查科内部资料库，将那个银行卡号输了进去。
系统短暂的搜索之后，出现了一串资料。
“刘瑶的个人银行账户？”林樾愕然。
严忱颔首，道：“那次兆麟将刘瑶的全部资料带回来，我仔细的看过，因此对这个号码有印象。每一次王景泰和泰国那边有交易之后不久，刘瑶这里就会有一笔大数额的款项，打到王景泰的账户里，然后王景泰再将其中的一部分汇到泰国的这个账户。”
“他们在做什么？”闵行不解。
在场的其他四人都陷入了思考的静默中……
片刻后，严忱抬起头，眼底已是一片清澄了然，“也许是刘瑶参与了王景泰的贩毒。”
其他几人不觉愕然，看着他。
严忱回忆起当初在逮捕王景泰的时候，他和王珍萍的一段对话，如今想来，应该是王景泰和刘瑶有了金钱的牵扯，但是最后一笔货款却没有及时收回，是王景泰出了问题，还是刘瑶？
但是现在……刘瑶却死了！
“他什么时候会醒？”严忱回头对苏虹问道。
苏虹低头看了看腕表，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麻醉的效果半个小时后就会消失。”
严忱点头，转而对林樾道：“崔珏呢？”
“他和刘鹏带着阿晋书凡下班走了。”
“那就让兆麟和子骞准备，半个小时之后提审王景泰。”
“是。”
*
海城调查科三楼审讯室，刚刚醒来就直接躺在病床上，被推到这里的王景泰，正一副满不在乎地态度看了看眼前的两人，之后干脆闭上眼睛养起神来。
兆麟和子骞身后的单向玻璃另一边，严忱等人都在关注着这边的情况。
兆麟冷冷地看着王景泰，道：“王景泰，你昨天不是被保释走了吗？今天怎么会被人打得这么惨，又给我们丢了回来？”
王景泰神色傲慢地瞟了他们一眼，道：“阿Sir，现在被打的是我，我是受害者，我怎么会知道。”
“这么说，你没有看到打伤你的人喽？”子骞问道。
“阿Sir，我出去买烟那会儿都晚上11点多了，谁能看得清楚。”王景泰态度恶劣，完全不在意这里是整个海城黑白两道，都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海城刑事罪案调查科。
“我们检查的时候在你的体内发现了蒙汗药的成分，你被人迷晕带走到被丢在调查科大院门口，难道就一直都没有醒过来吗？”
“当然没有，否则我还不跑？”
“可是你的身上有三处刀伤，最严重的腹部还直接被前后贯穿，差点儿丧命。你可不要告诉我你的反射弧度这么长，被人扎了两三刀都没有痛醒过来。”兆麟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睛盯着他，捕捉每一丝细微的反应。
王景泰眼底明显闪过心虚和慌张，硬着头皮死撑道：“那……那当然了，我被下了蒙汗药了嘛。”
兆麟冷冷一笑，说：“刚才我忘记告诉你了，我们法证这里根据你的血液和尿液做了检测，你体内所含有的蒙汗药的药量，最多让你昏迷一个多小时就会醒过来。”
“你们……”王景泰被耍的团团转，脸色变得难看，愤怒的眼睛瞪着脸上带着奚落笑意的兆麟和子骞。
子骞直起身，用力地一拍桌子，喝道：“王景泰，我想你应该很清楚，这次是绝对不会有人再来保释你了。所以你最好给我老老实实的交代，否则，这海城刑事罪案调查科你可就再也走不出去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王景泰依旧逞强的反驳，眼睛逃避地瞥向另一边。
兆麟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纸，两指夹起来举到他面前，问道：“看的清楚这上面的是什么吗？”
他看了一眼这张纸上所有的银行金额交易往来记录，瞬间神情大变，原本就毫无血色的脸变得青白惊惧，惊愕地瞪大眼盯着眼前这张纸。
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兆麟嘲讽地一笑，道：“你大概没想到吧，把你丢到调查科门口的人，把这份对于你来说十分重要的资料，也随之附赠给我们了。”
王景泰不敢置信地摇着头，一脸的惊惧慌乱。
“竟然……他们竟然……”
“王景泰，相信我不用说，你也知道这里面都记录了什么。也该很清楚，这里面的东西对于你来说代表了什么。你犯了别人的大忌，已经做了弃子，我劝你最好放聪明一点儿。如果你还是顽抗到底的话，我们依然可以把手里的证据直接交上去，罪名都是一样的，只是你自己放弃了一个坦白从宽的机会。”
要挟恐吓之后便是诱之以利，一巴掌一个甜枣，深谙审讯技巧的兆麟对于这一招可以说是运用自如了。
兆麟的一番话让王景泰陷入了沉默，他躺在病床上，眼睛空洞地盯着天花板，内心却在天人交战。
所有的人都知道，这个时候他们需要的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正在此刻，单向玻璃另一边的门被推开，文轩走了进来。
“老大，你让我查的我查出来了。”他将手里的平板电脑翻了两下，随后转过来呈现在所有人面前，“那两个银行账号隶属于港城和泰国两个国际银行，港城的这个账号的主人，是洪英社樊圭麾下一个做外围的头马的‘红棍’李明，平日里帮着这个人在做走私电器的生意。而这个泰国的账户，我已经联系了国际刑警，确认了这个是属于泰国最大的毒枭巴卡，手下的分堂主坤仲的一个情妇，往日里一些小金额的毒品买卖走的都是这个账户，国际刑警已经追查这条线索很久了。”
“巴卡？”所有人都不觉吃惊，怎么也没有想到海城大学西操场的这起命案，会牵扯进泰国的大毒枭。
林樾道：“很明显，这个李明一定是借着走私电器的机会，从泰国坤仲那里走私毒品，而这件事却是瞒着樊圭的头马做的。当樊圭发现这件事之后，我们已经带走了王景泰，他不愿洪英社牵扯进来，所以才会保释走了王景泰然后在私下带走他，亲自盘问，然后再抹掉这条毒品路子上，和洪英社所有的关系，再把王景泰给我们扔回来。即卖了人情给我们，同时也洗清了洪英社。”
说到这里，他也不仅为那个桀骜冷漠男人的机智和心思而叹服，做事如此缜密，所以才会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洪浩集团经营到如此规模，甚至还能拉拢元啸的支持，心智和谋略可见一斑。
严忱沉默地听完他的话，随后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翻出兆麟的号码编辑短信输入了一段后，点击发送。
极快的，单向玻璃那边，兆麟的手机微不可察的震动了几下，他以桌子为遮挡拿出手机翻开，看清了上面严忱的指示，笑了起来。
“王景泰，你喜欢人妖吗？”
正在垂死挣扎的王景泰浑身一颤，睁开眼目光惊惧地看着他。
“不喜欢吗？”兆麟高深莫测地一笑，继续道：“我还以为你很喜欢呢，否则的话这一年多里怎么多次往泰国坤仲的账户上汇钱呢？我可是听说他除了给巴卡做头马消散毒品之外，黑市的人妖买卖也做得有声有色。怎么？这么大一笔钱，不是买了人妖回来做老婆了吗？”
“你……”王景泰已经被吓得想不起自己到底该怎么反应了。
“把你送来的人估计杀了你的心都有了，否则怎么把资料给的我们这么详细。泰国的国际刑警，已经根据我们提供的线索端了坤仲的老窝，现在估计已经在去警局的路上了。你说，坤仲是不是也像你这么守口如瓶呢？要是有些事他先说了，再传给我们，到那个时候，你的罪名可就不是贩毒这么简单了。那些泰国人的行事，你该比我还清楚。”兆麟有着一双威严慑人的眼睛，冷冷地瞪着别人的时候，会让人不由自主地内心发虚，腿发软。
幸好王景泰因为刚刚手术过还躺在床上，可以即便如此看到兆麟突然冷下来的表情，还是内心一颤，害怕地避开他的眼睛。
“你们想知道什么，问吧。”死命硬撑着抬起的脖子无力地瘫软，他无力地跌回了病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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