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唐曌还是鼓起勇气，推开了那扇门。
门一打开，映入眼帘的，是神色憔悴的海琬。
她身着一身素衣，长发披散在身后，静静坐在桌边。
看着她的眼睛，早已经哭的红肿，一双眼眸再也没了往日的神采灵动。
屋内只有两个小丫头守着她，见自己来了那两丫头这才行礼。
海琬只是注视着唐曌，仅仅只是看了唐曌一眼，便又落下泪来。
她向唐曌行跪拜大礼，跪在地上迟迟不起。
姜得海极有眼色的带着那两个丫头离开，把空间留给了唐曌二人。
唐曌蹲下身去扶海琬，心中难以言说的刺痛。
海琬被泪水模糊了眼眶，她不敢去看眼前人，她怕自己在看就难以去恨。
她恨不起来啊，
一看到唐曌那双写满了愧疚的眼睛，她的心就软成了一滩水。
唐曌也不知怎么开口，只是沉默的握着海琬的两臂。
听着海琬压抑的啜泣声，他心疼到揪紧。
“皇上，臣妾只求以戴罪之身，留守圣庙，日日夜夜为皇上祈福，为大圣祈福。”
“求皇上成全。”
海琬半晌才压抑住哽咽，祈求的说道。
“你何罪之有，那些事与你毫无瓜葛，那又不是你犯下的罪孽。”
“你又做错了什么？那都与你无关。”
“朕虽不能保住你的皇后之位，却能许你半生荣华，
有朕的荣宠，定然无人敢将你看轻，无人敢欺负你半分。”
唐曌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语气带着悲伤。
海琬听了却是摇头，她只是看着唐曌的眼眸，苦涩的说我不愿让你为难。
她明白自己不能留在唐曌身边，宠爱一个罪臣之女，昏君的名头会马上将唐曌压垮。
她知道哪怕尊贵如帝王也身不由己。
同她一样身不由己。
唐曌心中剜心般难受，他只是不明白为何这种时候，这个傻姑娘还在想着别人？
他从小心思细腻，也是优秀的文科生，一直以来都有一颗能极度共情的心，
他代入海琬，可以明白她为何这样去选择，但是他不愿。
他不愿她这样去做，这样去选。
“圣庙清苦难捱，朕不愿你去受罪。”
“你为何那么傻，朕那日问你想要做什么，你不是说想要浪迹江湖吗？”
“朕放你离去，你想去做什么朕都支持你，钱财，护卫，朕都包下。”
“你去天涯海角，去过你想要的生活啊。”
唐曌紧紧抓握着海琬的臂膀，语气带着激动和恳求。
海琬却只是摇头，
“我与海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臣妾自知海家犯下大错，臣妾不能弃之而去。”
“臣妾是海家最后的脸面，就让臣妾为您祈福吧，求您成全。”
唐曌紧皱着眉，心想：
怎么？这海家之大，他们的脸面就要靠一个弱女子去撑吗！
凭什么，凭什么啊。
错是他们铸就，干出丑事错事的是他们，到头来却要牵连无辜的女子，是什么道理？
去犯错时，没想过所谓清流世家的脸面，
到这时，却要牺牲他小琬的一生，去成全他们的脸面！
唐曌怒从心起，看着海琬满目垂怜，心中不甘，
他晃了晃手中的海琬，语气带着激动，皱着眉大声说：
“可这不是你想要的！”
“朕不愿你半生蹉跎，只想你做你自己，去看大漠雪山，四时变幻。”
“海琬，朕不会让你凋谢在庙宇，朕绝不会允许。”
“你那日对朕说，你有好多地方，好多美景，都没有去看过，
你这半生受困于此，困于世家门阀，困于皇权龙恩，
这十来年你何时为自己活过？”
“海家与你千好万好，又何曾在意过你真正想要？”
“朕能许你你所求的自由和一切。”
“朕不愿看你此生都困在这些桎梏中，郁郁而终！”
“你怕海家无颜，那朕帮你！朕对外宣称皇后去了圣庙祈福，你大可放心的走。”
“海琬你听到没有！朕不许你困在这里啊，你听到没有！”
唐曌情绪失控的大声吼着，他心中深深的共情让他痛彻心扉，
她能共情眼前这个封建时代下的女子，能明白她的身不由己和为何这般，
正因为这样，他才不愿让她困在这里。
她应该如飞鸟，如鹰，如她想要成为的一切！
飞出这皇城，飞出这深宫，飞出这重重枷锁，飞向属于她的自由。
海琬崩溃的大哭出声，她心中苦痛万分，更多的是没有想过，
没有想过皇上可以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问她究竟想要什么。
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不愿看她困苦，只想让她自由。
唐曌将海琬拥入怀中，眼泪也不受控制的滑落，
他拥有强大的共情，让他不得不跟着垂泪。
海琬在唐曌怀中放声大哭，她头一次这样失态。
唐曌抚摸着海琬的发丝，温柔的拍着她的背脊，
他贪恋着怀中之人的温度，心中明白自己从今以后就会失去她了。
可他甘之如饴，心中为她而高兴，
只愿她眼眸中的光彩终年不熄，飞向她的天地，
去看雪山，大漠，草原，戈壁，
去看人间百态，四时冷暖，
去过属于平凡人的一生，尽情的去飞。
海琬的哭声渐弱，她已经没有力气继续哭了。
唐曌抱着她，温柔的去为她拭泪。
“小琬，去飞吧，去做你想要做的一切。”
“朕不能离开皇城，一生所到之处也不过寥寥。”
“朕深知朕这一生都得不到自由了，但是你可以。”
“小琬，万水千山，你愿意替朕去看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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