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清脆的枪声
袁风云被克掉长老之职后，气得暴跳如雷。本来就想把袁佳怡狠揍一顿，把她揍死去才能解恨，但想到这几年来屋里屋外全她一把抓，使他日子过得舒服多了，怎么把她毒打起来呢？“养女不教如养猪，养子不教如养驴。”恩惠户纳长的话又回响在他的耳边。被克掉长老之职倒不事关重大，事关重大的是养女不教如养猪！她去和那刘江站着干那事，这不是猪交配吗？难道我就把她当作猪来养了？我都没教过她？袁风云越想越是气，越气越眼红，越眼红就越觉得非打她一顿不可！
袁风云把老伴素琴叫到跟前，说：“你看，你那女儿该怎么办？子不孝，父之过；女不忠，母之失。到底是我之过还是你之失？”
“小女不忠，实为我之失！”素琴急忙下跪给丈夫袁风云叩头。
袁风云对对整个事件做了全面分析，觉得并不是全都是妻子的过错，他也负有一分沉甸甸的责任。他作为一个男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一个家的顶梁柱，他怎么能把教育子女的大权推给一个弱女子呢？自古以来，老人们都片面的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我却反其道而行之，我认为“女子有才便有德”，她们都不知书，如何晓理？不知理，德从何来？
过去说什么“男子有德便是才”，强调男子应该以德为本，而非仅仅依赖才华。而“女子无才便是德”，希望女性不要过于自恃才华，而是要注重内在的品德修养。
然而，这句老话被误解和误用，被用来约束和压迫女性，剥夺女性受教育和展现才华的权利。在现代社会，我们应该摒弃这种性别歧视的观念，鼓励女性充分发挥自己的才华和潜力，追求自我实现和独立自主的生活。
我一直奉行着这种观念，所以，我能顶着各方压力，送了她去读书。这不，有了知识以后，与刘江一起，办起了夜校，教人们从集市上买来米糠玉米粉等等，学起养鸡养猪的技术来，这几年生活不是比过去好多了吗？
“都是我们之过啊！如果早一点隔离她，不许她和刘江往来，事情就不如此槽了。唉！都是我们耳朵太长了啊！” 袁风云很有些后悔，后悔自己没有一个万全之计，既让他们能发家致富，又不搞出违反宗法缧绁的事，“哎，去哪要这个两全之计呀？”
“是啊！如果不贪那雷打火烧的刘江教授养猪技术的便宜，就不会发生到今天这事上。宁可困穷死也不愿发财满天下导致今天的这团糟啊！看来得用一阵手脚棍棒教训她一下，做给这帮宗法势力瞧瞧了，要不，我们真的与缧绁脱不了干系了！”
晚上，袁佳怡做工回来到家，袁风云和素琴劈盖脸地给她一阵乱棒后，拖着她的长发甩她出了门外：“滚你的蛋！作奸造孽的死丫头，濡了神宗，败坏了我门风！让缧绁绞了你去吧！你不是咱掉下的血和肉！呜呜呜，呜呜呜……”袁风云和素琴边骂边哭，哭得好伤心！
他们好内疚！这么多年来女儿对他们那么好，怎么一下子就动起粗来了？打了还赶，怎么行呢？
鸡崽雨淋钻母羽，孩子被辱寻父腋。女儿就要被教训了，我作为她的父亲，给了她什么样的呵护呢！几句恶骂，一阵毒打，这就是作为父亲顶天立地给女儿的呵护了？袁风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越想越觉得对不住女儿……
袁风云不再多思了，飞身出门拉着青青进了屋，哭诉着：“女儿啊，父亲对不住你！父亲不是人！你和刘江好，刘江对我们有功劳，你们相爱吧！我这条老命不要了，我去找他们拼了！缧绁是坏东西！”袁风云边说边从床底下抽出了劈柴用的斧头，直往门外冲。
袁佳怡拦住了他，说：“爸，您老人家不能太感情用事吧！这样会坏事的！听女儿的话，息怒吧！您不该和他们这伙人斗，你占不上上风的。我们已和他们交过几次锋，他们整不了我们。他们要教训我们，我们会有办法保护自己，没事儿的！”
袁风云想了想女儿的话，觉得也是。刘江不也是被他们打过、想教训过几回了吗？最后，这些新生力量总能出奇制胜啊！看来，新生事物是扑不灭颠不破的了！
袁风云这么想着，也就把斧头放回了原处……
黄学庆长老派着刘桂珍、苏正海去监视刘江和袁佳怡。他们时而在村落校舍旁，时而在地头偏僻处，远远地徘徊，细细地察看，真比间谍还要间谍。他们不但看不出刘江和袁佳怡有半点出逃之征兆，就连半点被教训的畏惧之色也没有表露出来。刘江照样愉愉快快地教他的学生；袁佳怡依然沉稳地操持着这家那家田园家事。业余，他们照常聚在一起谈理想、谈未来。毕了，还是那样在各自的脸上印上一个深沉的吻和一怀热烈的拥抱……
“我造！还搞！真不怕死的！”黄学庆一伙间谍看见，不禁恨得牙痒痒的。
黄学庆那伙耐着性子等着，等着，好容易才捱到了第七天。鸡叫时，黄学庆伙同恩惠户纳长、蒙元亮便在大榕树下的庙前焚香点蜡。跪跪拜拜。
天刚麻麻亮，他们便带着两队人马，兵分两路向刘江和袁佳怡的茅屋饿虎似地扑去。刘江和袁佳怡却早早就安顿好各自的老人，然后走出屋外，来到树下恭候“捉奸”队伍的到来。
黄学庆和蒙元亮、恩惠长老他们带去的两队人马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奸夫奸妇绳绑缚庙门教训台而来。
太阳刚露脸，一阵急促的锣鼓声犹如黑云压城城欲摧似的催来了全村的男妇老少。人们看着五花大绑的刘江和袁佳怡，看着半空中榕树干上悬挂着的两根缧绁，看着目露凶光的恩惠户纳长，看着耀武扬辉的黄学庆、蒙元亮，看着威风凛凛的苏正海、刘桂珍等集结于教训台上的十几个吠形吠声的走狗，看着那袅袅的香火、冒着白气的羊头猪头等供品，人们明白了这里将要发生的一切。很多人的心都吊到了眼里；刘江的那些小学生踮起脚尖睁大眼睛默默地看着，不知将要发生着什么事。有些胆大不懂事的学生还发声议论，不许教训他们的老师，还向那些凶神恶煞投去愤恨的目光。
“刘江和袁佳怡可是一对好样的啊，死了怪可惜！”
“可惜又能怎样？谁叫他们不好好做人，偏偏往绝路上走？明明知道我们村男女不能相爱相恋，可他们就无视了宗法，偏偏把脖子向缧绁伸去，这不是自己找死吗？哎！”
“知识越多越反动。不错的啊。他们知识多了，就反起缧绁来了，可他们也太不自量力了，千百年来谁反得了缧绁？”
“我怀疑缧绁的正确性，山里的人本来就应该相爱嘛！”袁佳怡的大哥袁伟雄对着几位老人说。
“别固执了吧，一会儿就知道谁对谁错的了。”
“咱老命丢了，和这帮作害好人的歹徒拼了吧，山村要脱贫，不可能没了刘江和袁佳怡这等好人啊！”
“看他们父母，子女受教训时还满面红光，没半点心痛，你们倒想去替他们作蠢猪操闲心！”
人们抬眼望去，发现袁风云、素琴就很安详地站在人群里，那神态根本不是女儿受教训，而是上了授奖台般。再看看去，刘江的父母红颜可人地相搀着，似在等着观戏。
“绞死他们！绞死他们这对大淫浪狗，山村才得到安宁！”
“都快三年了，他们作的淫荡造的孽作践我们连只鸡也不得长毛了，现在才教训他们，大大的迟到了啊！”
“教训了他们啊，快教训了他们！他们是淫浪，是恶霸！教训了他们，缴过他们的鸡猪财产分给咱穷人，像土改阵子！”
苏明辉、蒙倩丽、蒙春花、刘正、刘景、共秀玲等三四十个刘江和袁佳怡的好朋友却不动声色的站在人群里，他们已经商定，一定要看准机会和这些恶势力作一番鱼死网破的拼杀！尽管他们心中有底，但他们仍然要做好万一事变的拼杀准备。只有这样，才能救出他们的领头雁刘江和袁佳怡，铲除这股恶势力，解开他们心头之恨！
混在人群里的黄飞嫂、苏婆，还有十几位牙婆向刘江和袁佳怡指手划脚，骂他们爹不管娘不教，让他们作孽濡了全村人，骂他们卵筋去找母狗奸，牝痒去给公马骑，骂着骂着，还向他们啐唾沫……
刘江和袁佳怡雍容自如，宛如万里无云的蓝天浩渺深邃，神秘莫测！
供台前，恩惠户纳长在教新官上任的黄学庆叽哩呱啦地唱请神咒，教他祭神、教他开灵放魂归天……
毕了，恩惠户纳长向全村男女老少宣判了刘江和袁佳怡的罪行。
恩惠户纳长令刘桂珍去执悬挂在树枝上的一条缧绁的那一端，一端执在他的手上；又令苏正海去执另一条高挂在树枝上的缧绁一端，另一端他就执在另一手上。他又从三十多个部下中，选出了十个身强力壮的蛮汉，各分为五，补充到了刘桂珍和苏正海那里去执缧绁。然后他就叫蒙元亮和黄学庆来到跟前，把手中的另两端缧绁，每人一端地分给他们，叫他们打上自动紧合结，令他们套上刘江和袁佳怡的脖子上。他自己手执一杆三角白纸制作的鬼旗站在台前，准备下教训令。
蒙元亮和黄学庆套好缧绁后，执着缧绁那一端的两群蛮汉试着勒了勒缧绁，把原先松驰的缧绁拉得绷紧起来。
恩惠户纳长拿着一碗佛水弄法，口中念念有词，用一枝三爿叶蘸水泼洒了刘江和袁佳怡，然后扬起白鬼旗，向下一划，那两群瞪眼待命的蛮汉就一齐使劲拉扯缧绁……
在这一瞬间，苏明辉、蒙倩丽、刘正、苏萍四人飞身跃至恩惠户纳长、黄学庆、蒙元亮的面前：“你们也绞了我们吧！我们也是破坏宗法自由恋爱的！”
“我们也是！绞了我们吧！”人群中涌出了十几个炸雷般不可抗拒的声音。
恩惠户纳长和黄学庆、蒙元亮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愣住了，不知应该要采取什么措施应对。
就在他们走神的一刹那，“叭叭”双响，两颗正义的子弹打断了悬挂在半空中的两根缧绁，炸雷般的枪声吓破了恩惠户纳长和黄学庆、蒙元亮的胆，震慑了所有为虎作伥的势力！
与此同时，七位天神般的铁血警探从天而降。还没等恩惠户纳长、黄学庆长老以及蒙元亮一伙弄清是什么回事，锃亮的手铐已冰冷冷地铐上了他们的双手；而还未来得及松开手中缧绁的刘桂珍、苏正海等十几个蛮汉，也已被握在手中的那根被打断的缧绁，一网一缠一拉几个敏捷漂亮的捆扎动作，绑个结实无法动弹了。又两名战士手执白刃，身轻如燕地飘落到刘江和袁佳怡的面前，一个旱地拨葱，白刃自下及上，既不损坏衣服也不伤及肉地恰到好处地割掉了套在刘江和青青身上的绳索……
这一切都发生在那么的一瞬间，算起来没有半分钟之久，其来势快如迅雷不及掩耳，泰山压顶！
这是有史以来可可西里尚未发生过的精彩的抓捕解救场面，也是可可西里人们从未见过的如此威武如此身手非凡的公安民警战士。
一场阴森恐怖的宗法势力设置的教训场，为何被七位头顶国徽、肩扛金盾从天而降的神兵给搅了个底朝天呢？原来，刘江从师大可可西里执教之后，他越来越认识到可可西里不塞不流，不止不行，要清除这淤积，必须“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进行一场正义与邪恶、光明与黑暗、新生与陈腐、进步与落后之间的斗争！面对着恩惠户纳长、黄学庆、蒙元亮等宗法势力的阻碍，也只有走这步路了！
对于恩惠户纳长，刘江做了他多次的思想工作，窥劝他弃恶从善，一起为可可西里效犬马之力，使他有一段夕阳无限好的光景！可那恩惠户纳长就是不理他的这一套，恩惠户纳长把嘴巴翘过一边去，不领刘江敬他的这一杯酒。
那是冬末的一个假日，刘江备好一席酒菜，专为恩惠户纳长而设的。自从刘江在村里办起了夜学班和宗法势力矛盾激化后，恩惠户纳长就很少到刘江家里去吃户纳了。他要到刘江家去吃户纳，也总是趁着刘江不在家的当儿去。这个冬末的假日，刘江备好酒菜后，亲自上门去恭请他，他当以刘江孝忠了宗法拜求他来了，便跟着刘江去了。刘江毕恭毕敬地给他敬酒、夹好吃的。可可西里人们的习俗就是“无酒不谈事，饮酒论千古”，刘江深明这一点。等恩惠户纳长酒酣耳热之际，刘江斟满一杯酒，敬与他，并说：“大老爷，想和您共商大计，不知可否？”
“能啊！我这吃户纳的还有谁不敢听咱指挥的？说说来，有事共斟酌嘛！”
“可可西里的贫富兴衰问题，您是看在眼里，也应急在心上的。山村兴亡，您我有责，您说山村要脱贫，该如何走法？”
“走法啰？还不是依靠神宗？好好地敬奉神宗啰！这几年山村闹穷，都是你们不懂事的这些孩子搞糟啊！神宗是在阴间里啊，我们看不到他们，可他们却能看到我们，所为离头三尺有神明，我们所作所为尽在他们的眼里。你们每天每晚乱糟糟的，神宗不得安宁，男女有别是不得往来胡乱的，胡乱胡搞了濡了神宗，神宗怪罪下来，怎么能不畜死人瘟？你们命大的没死没病，可家穷命小的就遭殃！命大的鬼不敢欺负你们，你们也就没病没灾没难，鸡猪自然也就养了发，发了养；可命小的就不同了，鬼有了第一次欺负他们，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这叫做越冷越发风，越穷越见鬼！所以穷人每年就被鬼缠上七八回，养只鸡尚未长毛就又得杀着敬鬼才了事！没只鸡的人家敬不了鬼的，就只得死人了。这就是有财财当命无财命当灾！男女搞乱伦神宗受濡了，怎么安宁呢？鬼不宁人不安，鬼安宁人受益！要使山村发财，就得先敬重鬼啊！”恩惠户纳长一口气讲了大半天，把敬鬼的理由酣畅淋漓地说了出来。
敬鬼之人说鬼话，与鬼同道；敬鬼之人谈富路，与富背道！
刘江诚恳地对恩惠陈说了敬鬼与富裕、宗法与富裕是两种矛盾对立的东西，指出要脱贫就要除掉宗法势力，破除陈腐观念，树起新的科学思想，并恳切要求恩惠户纳长弃暗投明，以一片夕阳无限好的独特风光去给可可西里开辟、创造脱贫致富的新天地，给文明进步驶入可可西里开道并保驾护航！可那恩惠户纳长却把嘴巴很高傲地翘到一边去，没领刘江敬过来的酒，还恶狠狠地骂：“想不到你这小子原来是用酒肉来收买我啊！可是，我并不那么傻！可可西里这个世世代代传下来的宗法规矩，决不能毁在我恩惠这届户纳长的手里呢！少您一家不吃户纳，我还是可可西里的户纳长！饿死不吃猫儿饭，我今天算是吃错了！”恩惠户纳长狠狠地掀翻了酒席，扬长而去……
刘江三顾茅庐做恩惠户纳长的思想工作，无济于事！
青青、苏明辉等众人去做，全是碰壁！
后来，他们找蒙元亮，找黄学庆，找刘桂珍，找苏婆，找黄飞嫂，找九云山里一切顽固守旧墨守成规的人们谈过，劝过，一样到处碰壁！
好一群顽固派！
给你们敬酒，你们不吃。
你们要吃罚酒！
大路好走，你们不走。
让你们走茅坡去！
做好人好，你们不做。
你们爱鬼，让你们见鬼去！
刘江搜集了他们大量的史证，开始起稿诉控书，控诉文革期间专政派头头恩惠长老滥用宗法势力，绞死自己年幼的启蒙老师陆老师，为那沉冤莫白的陆老师报仇雪恨；控诉恩惠长老绞死李小盛等人的罪恶行径……
诉书递交到人民法院，法官武宗义看罢状书，庄严地站立着，正了正帽徽，把手一挥，“走！我不相信五星红旗在中国飘扬了三十几个春秋，可可西里还斩不断一根麻绳！”
武宗义警官真可谓“扬眉剑出鞘！”
武宗义带着队友郑少孙、刘景龙、刘玉秋、孙小叶等人打扮着省城到可可西里来撩妹的阔少，走进了可可西里，神不知鬼不觉地暗访起恩惠户纳长等人的大量“史实”来。在暗察中，又得知了刘江和袁佳怡即将受教训的消息。为了抓到铁证，武宗义决定引蛇出洞，打它一个措手不及，将这股作恶多端的封建余毒势力一网歼灭！
于是，宗法法场被搅了个底朝天。
经法院起诉，量刑，定罪，恩惠户纳长被绑赴刑场，赏了一颗“花生米”，蒙元亮、刘桂珍、苏正海、黄学庆等人认罪态度好，得到从宽处理，拉去蹲了几年、十几年不等的大牢......
到此为止，九云山里的民众才明白宗法的可耻下场如何，没有人再敢去提那缧绁的事了。连那黄飞嫂、苏婆还有许多牙婆们，走过恩惠户纳长的那一坯黄土堆前，都不敢正视一眼......
“吊在缧绁上的冤魂啊，你们可以瞑目了，伟大的共产党已斩断了缧绁，为你们报了仇，雪了恨！九泉之下的陆老师、李小盛、苏玉啊，你等可以安息了，铁血警探武宗义已为您等平了冤！”刘江仰望苍穹，对在缧绁下死去的冤魂憾概陈词......
袁佳怡和所有的企盼婚姻自由的朋友们欣喜若狂。他们面对蓝天，多想扯下一缕白云，让白云将他们的欣喜和兴奋，带给月亮和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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