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1章 体面
妇联的人办事很讲究效率，没得两日就寻到了人家。
人家夫妻多年怀不上，别管是想着养个孩子引后面的孩子，还是怎样，人起码条件好，是正经有好工作的体面人。
小姑娘一被领走，差不多就到了开班，谁也不能胸怀大海，刘秀芳忙着在省城和县城间奔走。
王婶子也再不得闲，带壮壮的暂时变成了王婶子家的老闺女王德兰。
高中毕业了半年多，王德兰闲成了父母的眼中钉，是朴素的劳动人民的世界里不能忍受的存在。
“这带孩子的活儿要是敢不干，那也不必吃饭了。”王婶子撂下狠话。
王德兰瘪着嘴，从了。
可恰逢壮壮正是走不明白还想跑的时候，王德兰看了几日，又赶上刘秀芳日日早出晚归，孩子一带十几个小时那是常事，钱再好，她也没时间花。
夜里抱了王婶子哭得凄惨，母女俩嘀嘀咕咕一晚上总算商定好未来。
等得第二日，母女俩一早就去了厂里。王婶子退了下来，王德兰拢起头发干起了亲妈的活计，成了食堂最年轻也是学历最高的一个。
世道浇漓，是王德兰蹲在食堂的角落里偷着骂得。
眼高手低，是食堂的叔伯婶婶们总结的。
厂子里端着铁饭碗的也不见得个个是好东西，水灵灵的大姑娘勺子一抡，犯贱的哼哼唧唧、骂骂咧咧一个个滚了蛋，可王德兰同志立时也得到了领导的亲切问候。
夜里，王德兰搂着王婶子又哭了个透，社会总是不好混的，哪怕是再熟悉不过的厂里，哪怕是再熟悉不过的叔婶们。
王德兰又后悔了，她想问问能不能去刘秀芳手底下打工，卖东西怎么也比抡勺子体面。
这铁饭碗也不知道能不能给卖了，王德兰哭累了，带着一脑子新想法睡了过去。
————
省城里，萍姐日日伺候着一个女人，女人独自住着，身体不大好的样子，她平时进出都要小心着别带了寒风进来。
“今天的鸡好，你多吃些，多吃才恢复的快。”萍姐穿得老土，正站着劝女人。
女人很少说话，也不大有力气走动，每日就喜欢躺着晒晒太阳。
“你好了，才能找孩子不是？”萍姐似乎没有察觉女人的不快，继续说道，“这几年乱，我听说过的就有好几个了，但只要咱们不放弃，总有找回来的可能。”
“呵，”女人搅着鸡汤，“不放弃？我去找？”
“那咋了？当爹的拍拍屁股能走人，他们能有多少心？孩子那是咱当妈的身上掉下来的肉！”萍姐似乎有些不平，“他们生个孩子多容易！”
“是啊，他们多容易～”女人小口小口喝起来，她被用完了，便被丢了。
侧边梳妆镜映着女人的脸，消瘦苍白，再不是那男人喜欢的好生养模样。
“来，你再吃口肉，瘦成什么样子了。”萍姐殷勤着。
女人生完孩子就被抛弃了，男人一分钟的顾念旧情都没有。
可她命大，有人送她去了医院，她也命硬，撑着一口气活了下来。
她在这间被遗忘的房子里，用男人之前给的钱滋养着无限的恨。
“待会儿你扶我出去走走，我好久没见过其他人了。”女人看向梳妆镜，她曾想得到许多钱，可钱有了不少，却没有有钱的快乐。
“你还受不得风，医生说你至少养半年。”萍姐虽然说着，却去里间拿了帽子和围巾，“你得捂严实了。”
“你老家哪里人？我有点忘了。”女人穿戴起来，随口问着。
“就下面村的。”萍姐在女人身后给她整理衣领。
“哦，你认识关越么？”女人又问。
“关啥？你那男人？”
“不是，不认识就算了。”
萍姐低头去给女人拿鞋，“你这双鞋真漂亮，皮子真好，贵不？”
“不贵，你要能穿就送你了。”女人看了一眼，都有折痕了，还当什么好东西，“你拿柜子里那双靴子给我。”
萍姐的一只脚正踩在鞋里头，听着这话，立刻一高一矮的开鞋柜。
女人轻轻瞥了一眼，没再说话，她要去偶遇一下，她知道有人盯着自己，“你在家吧，我自己出去走走。”
“那哪行？”萍姐又一高一矮的送来靴子。
女人又看过去，有些不善。
萍姐立时闭了嘴，蹲下去低头帮女人拉上靴子的拉链。
穿戴体面的女人推开了门，正往外走。
萍姐又怯怯说了一句，“别走太久，你身子还没好利索。”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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