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礼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方才在嚼的什么舌根。
夜雪神思一动，问道：“我刚才似乎听到你们在说我不配被公主选上？”
几个人脸色突变。
她们入宫不久，还没学会像年纪大的宫女一样收敛情绪，少说少错。
一个人颤颤巍巍地问道：“夜雪姑娘，我们知错了，您不要告诉尚功好吗？”
夜雪突然想起来，自己作为九公主贴身的女官，是可以直接找尚功局的最高阶女官的。
从人人嫌弃的怪人，突然职位变这么高，夜雪还有点不习惯。
既然可以告状，为什么不告状？
她没有说话，直接走了，留几个人在原地纠结懊悔。
回去之后，夜雪开始捣鼓殿下吩咐的东西。
成品出来了，她试着坐了一下。
确认结实不会摔着人了再交上去。
林知音收到自己期待已久的小椅子，直接就坐上了。
舒服啊~
她的腿可以伸开了！
林知音献宝似的搬着自己的小椅子去找父皇，却发现他没在御书房。
问人才知道，他去了佛堂。
可是父皇也不是什么信佛的善信啊？
去佛堂干嘛？
林知音有点好奇地追过去。
佛堂里的皇帝正在点香，小太监悄声进来，被来贵拉了出去。
“陛下心情不好，不是早说过吗？这时谁也不许打扰。”
“你是不想活了吗？”
小太监苦着脸道：“可是九公主在外面，我不敢拦着殿下啊......”
来贵沉默了一下，随后夸赞道：“算你灵光。”
林知音走进佛堂时，皇帝正在烧纸钱。
纸钱被铜炉里的火焰吞噬一点点化为灰烬，承载着生人的思念寄托。
也不知道会不会送到故人手上。
这是真的会下到黄泉的东西，还是活人弥补遗恨的方式？
林知音也不知道。
四个牌位，分别是皇长子和四公主、七公主、八公主的牌位。
“音儿来了，来见一下你的阿兄和阿姊吧。”
林知音都快忘了他们了。
但看皇帝熟练的上香烧纸的动作才知道，父皇虽然不提，却一直没有忘记过四个死去的孩子。
他声音沉沉：“朕不知道自己算不算一个好皇帝，但朕却绝不算一个好父亲。”
因为自负和对安王的一分兄弟之情，让他的几个孩子夭折。
因为防止外戚，不想立后，对后宫疏于管控，让音儿差点被换走，颠沛流离。
林知音不知道他在忧郁什么，她说出自己的心里话：“没有啊，小九觉得父皇是世界上最好的父皇！”
【就是有时候狗了点】
他深吸一口气后，再开口时，无比郑重：“音儿，以后，如果你和弟妹们有怨，父皇不求其他，只盼你给他们留一条命。”
林知音有点懵地答应：“好的。”
【好好的，怎么说这个？】
【哥哥姐姐们很可爱的啊，我怎么会杀他们？】
【我最多打他们的屁股！】
听着小孩子稚嫩天真的心声，皇帝苦笑了一声。
可爱吗？
幼年时，他与兄弟们也是感情极好，甚至亲密无间的。
在崇文馆一起挨夫子的骂，骑射比赛时谁都不服谁。
少年时光里的烦恼，只有不明白为什么，母后不让他和其他兄弟多玩。
但他不会听话，他会偷偷溜出去找他们。
后来才明白母后是对的。
感情越浅，拔刀相向时，才不会心痛。
可惜已经晚了，所以后来他才会对安王那般纵容，来填补自己失去的兄弟之情。
幼时，父皇也是疼他的。
但幼弱可爱狼崽子们一旦长大，长出锋利的獠牙，想要占领地盘的时候，童年的感情又算什么？
尤其是，地盘只有一块，权利只有一份的时候。
就连父皇，也是被他......
皇帝闭了闭眼，不愿意再想昔日的画面。
而他的孩子们，还剩多少友爱温馨的时光呢？
林知音只觉得父皇的眼神很复杂，她不喜欢被这样看着。
就好像他穿透了重重时光，见到了一个注定会孤独的人。
可她怎么会孤独呢？
她的身边，有很多很多小伙伴的！
皇帝收回视线，转移回了牌位上。
他淡声道：“世间的规矩，说夭折的孩子不能入祖坟。”
“因为他们早早的走在了父母前面，令父母伤心，是不孝。”
“但朕觉得很没有道理，是不是有些人人，出了事总喜欢怪在更弱者身上。”
“分明是父母没有保护好他们，却要求孩子顽强地活下去。”
“所以朕让他们进了皇陵，那群老迂腐说，朕不顾祖宗规矩。”
“真是好笑。”
此时的皇帝不是一个独断专行的暴君，而是一个因为孩儿离世而伤心的父亲。
【父皇真的有在珍惜自己的每一个孩子唉。】
这么想着，林知音又被揉了一下脑袋。
【可恶，我的发型！】
出了佛堂，他身上沉郁的气息立刻散去。
他就像给自己设定了一个时间，只能在这时候伤心。
其余的时候，就做回那个果断无情的皇帝。
她伸手抓住他龙袍的一角，把他往宣室殿拉。
一路拉回了她自己的寝宫。
“父皇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林知音把小椅子搬过去，拍了拍椅背。
“坐这个腿就能伸直了，坐很久的话就没那么难受了。”
【也不知道父皇是怎么做到一天坐这么久的。】
【屁股一坐就是好几个时辰，真的不会得痔疮吗？】
本来有点感动的皇帝：......
他还是起身，去满足一下漏风棉袄难得的孝心。
随后他发现了一个问题：“小九啊，父皇坐这个也伸不开的。”
“你能伸开是因为你腿短。”
林知音：......
【早知道不给你了，哼！】
大孝女林知音还是让夜雪再打了个大的椅子和高脚桌子，势必要让狗暴君品尝到高脚椅的美妙。
别说，换了高脚的桌椅后，皇帝觉得舒服多了，至少不会坐久了以后腿酸。
他的漏风小棉袄难得御了一次寒。
大孝子皇帝坐舒服了以后，给太后也打了一套。
收到太后的好评后，干脆给宫里全换了一遍。
上行下效，官员权贵之间也流行起来，最后流传到民间。
而一开始做出椅子的夜雪此时正在做新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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