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希？小希？”
门铃响了好一会儿，门缝才终于开了一条口，露出一只略显疲惫的眼。
“是王婆啊……”希在门内低声开口，连语气也带着疲惫。
她裹着浴巾，湿漉漉的漆黑发丝还粘在额角，黏糊糊的，分不清是洗澡水还是汗水。
浴巾外是厚厚的毯子，即使如此，她的身躯还有些瑟瑟发抖，酒红色的瞳孔深处像是凝上了一层寒冷的冰。
“就是……刚刚听到你房间里动静很大，是发生什么了吗？”门外提着大葱的王婆满脸担心。
两姐妹算是他的租户，在加入文明地平线之前，她们都是没有m国户口的非法移民，是王婆在雨夜门口捡到了流浪猫似的两个女孩，给她们介绍了最开始的工作，以极低的租金将房子租给了她们。
“没……没事。”希抿了抿有些开裂的嘴唇，体内鼓动的血液像是炽热的岩浆，明明无时无刻不在灼烧着，可一想到瑞的事，就如坠冰窟般浑身冷的发抖。
“可是你在发抖，脸色看起来也很不好，是生病了吗？可怜的孩子。”
王婆依旧很不放心，“你妹妹呢？她不在家吗？生病了就要好好休息吃药呀。”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希显然不想再多说话，她现在的状况很不稳定，头晕晕的，体内的躁动停不下来，像是一只被困的野兽撕扯着围栏。
那个奇怪的老头给了她整整八支基因强化剂，这些文明地平线严格管控的禁忌药物，在他那里就像菜市场上的白菜单廉价泛滥。
这当然可疑，可他仔细检查过了，那些试剂确实是货真价实的基因强化剂，这是m国分部无论如何也要限制注射剂量的药物，也是她能够在短期内变强的最快方法。
获取力量难道没有代价吗？当然有，每次注射基因强化剂的感觉都痛苦的要死，像是活生生将流淌的熔岩打进体内。
可她必须那么做……必须……
每日……每夜，只要闭上眼睛，就是瑞的头颅与脊椎被拔出躯体的瞬间，惊恐的表情在那张熟悉的脸上凝固，像是被黑暗侵染的琥珀，又像是是洒满希心底的刀片，让她的每一下心跳都鲜血淋漓。
“必须……必须杀了他，必须！”
不知不觉，希的拳头握得越来越紧，甚至连指甲都深深的刺进了肉里，却毫无自觉。
“哎呀，你这样子肯定是生病了，吃早饭了吗？刚好我去菜市场买了新鲜的鱼，一起吃点吗？”
王婆自来熟的推开门，侧身走了进去。
“总感觉好久没看到瑞了呢？这栋楼有她这么活力满满的孩子，总感觉连老太婆我都变得精神了。”
“要是那孩子看到你身体不舒服的话，一定很担心。”
王婆无视了希的阻拦，语重心长地想要按着希的肩膀，让她坐会沙发上休息。
“啊呀。”摸了摸希的额头，王婆的手却猛地缩回。
“好烫，这是发烧了吗？”额头的温度简直像是炽热的烙铁，令人难以置信。
“吃发烧药了吗？没有的话，我去家里取来。”
“不……我，吃过了……”希想要回话，声音却莫名有些哽咽。
“瑞今天回来吗？我去厨房弄点好吃的，刚好等她回来，我们可以一起吃……”王婆微笑着，转身去往厨房。
希独自坐在客厅，怅然若失……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的灾难要发生在自己妹妹身上？为什么死去的不是自己？为什么生命这样脆弱？失去的瞬间，她什么都没办法保护住。
客厅里摆满了姐妹两人的照片，电视旁边是瑞经常打游戏的游戏手柄，明明也算个大人了，却总是鸭子坐坐在地板上，乐此不疲地打游戏，也不怕着凉，不管自己叮嘱几次总务不改。
柜子边上放着两人在照相馆的写真合照。瑞穿着兔子玩偶服，自己也一脸尴尬地穿着熊玩偶服，前者一脸灿烂笑容，从身后紧紧抱着自己，像是抱着珍视的宝物。
她本来不喜欢拍照的，可那天是她的生日，瑞拿着自己在文明地平线第一个月的工资，硬要拖着她拍了这张照了。
自己为什么……没能多对她笑一笑，没能对她别那么严厉，没能多夸一夸她……
“这是……针管。”
看到厨房里摆放的银色箱子，以及箱子里诡异的绿色药剂，王婆一阵担心。
这里是m国，毒品泛滥的国家，对希和瑞这样年轻好奇的女孩来说，很容易就会沾染这些东西误入歧途。
“希，这是什么？你不会……吸毒了吧？”
“这种东西沾了一辈子都会完蛋的，瑞不知道吗？”
“闭嘴……”莫名的烦躁感在心底嘶吼着，明明那么悲伤，明明眼前就是值得尊敬又爱着她们姐妹的恩人，可她的低声开口。
“哈？”王婆有些纳闷，这孩子平日里都很有礼貌，今天是怎么了？
“闭嘴……我叫你，闭嘴啊！”
希的额头，一条条漆黑的血管蠕虫般涌动着，强烈的渴望填满了心底……那是，对复仇，对破坏的渴望……
“瑞已经死啦！”
她忽然暴起，面前的茶几几乎是瞬间被野兽般的力量震碎。
纤细的手带着公牛般的巨力，死死掐住了王婆的喉咙。
“去死……去死啊！Lethe！”血丝一点点爬上她的眼白，体内翻涌的炽热与心底彻骨的寒冷交织，像是黑白两色的颜料，将她眼中的世界搅为混沌。
混沌之中，全然是那具邪神般漆黑的身姿，复眼的裂缝之中，幽绿的瞳孔宛如深不见底的黑洞，像是在无声地嘲笑着。
“把瑞还给我！还给我啊！为什么要那么做？！”
五指逐渐发力，强烈的窒息感让王婆的脸涨得通红，眼球鼓瞪而出，四肢拼命地挣扎着。
“希，你……你……干什……？”
听到王婆艰难的声音，希这才恢复清醒，松开手。
王婆也摔倒在地，将玻璃茶几砸得粉碎，手脚都扎满了玻璃渣，鲜血淋漓。
“我……我到底干了什么啊？”恢复清醒了希慌忙地俯下身，可王婆的身躯之是颤抖着，温热的血渐渐从她的脖颈出淌了出来。
“王婆婆，王婆婆！”
希的手脚都在打颤，只能将王婆翻转过来。
一块大片的玻璃碎片很巧合地沿着她的脖颈一侧扎了进去，似乎伤到了动脉，此刻正疯狂地涌出鲜血。
“呕……呕……”王婆大口大口地吐着血，苍老的身躯此刻显得那么脆弱，像只虾般弓着腰。
可眼中却没有惊恐，也没有责怪，满是鲜血手缓缓抬起，只是轻轻地抚上了希的脸。
“没……没事的。”
逐渐灰暗的脸上挤出一丝最后的微笑，她认识希和瑞已经八年了，两姐妹互相扶持着，却从来没有放弃过生活的希望。
很多时候，她甚至觉得瑞和希就是自己的孩子，在这个人际即利益，残酷而冰冷的世界里，只有她们，一直纯粹而善良，愿意陪自己这个寂寞的独居老人说说话。
“希……”
手臂彻底垂下，厨房里的塑料袋也忽然摔落，大葱缓缓滚入血泊之中。
……
绿色的大葱在红色番茄酱里搅了搅，被缓缓送入口中。
布灵顿张着口吐出一口辣气，简直要喷火。
“前辈，大葱也不是这么吃的吧。”一条鹿乃双臂环抱在胸口，一脸嫌弃地递过水去。
自己这位前辈的脑子里几乎装着现有的所有知识与技术文化，可某些方面却笨拙的像个小孩。
“我以为沾番茄酱可以不那么辣的。”
布灵顿一边咕咚咕咚地一口气喝光所有的水，一边把大葱放到一边，转而继续鼓捣起桌上的东西来。
“前辈，你几个晚上都不睡觉了，这么着急肝好这东西吗？”一条鹿乃重新审视起桌上的道具来……
银黑色的……驱动器，驱动器中央的圆环上方，是并不显眼的两道插槽，而两道插槽的后方中央，是第三道插槽。
银黑色的驱动器之上，带着幽绿色的荧光花纹，近看之外并不显眼。
最考究的是，驱动器中央的圆环细看之下其实是一只正吞噬着自己尾巴的银蛇。至于这点布灵顿也解释过，那是象征着循环、永恒和无限的“食尾蛇”，乌洛波洛斯。
圆环中央是显示石板图案的透明部分，此刻没有填入石板，倒是隐隐可见内部刻画的复杂起源驱动纹路和淡金色的“命运三角”图案。
“唔，确实要赶工，他就快要来了。”
布灵顿继续埋头，小型的激光焊枪不断地在驱动器的背面刻画，弥漫的高温让他黑发之下的脸庞都不断出汗。
“喂！你是什么人！？”
门外传来一阵骚动，随着枪响和地面的震撼归于平静，合金钢门不断发出闷响，轰然倒地。
烟尘四起，逆着光，站着绿眸少年的身影。
“好久不见……”
布灵顿微笑着，站起身。
“谲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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