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沈尚书府。
沈世昌、胡姨娘、柳姨娘、以及四个庶出子女已净完了手，围坐在饭桌前，等待侍女们上菜。
这时，一个嬷嬷匆匆来报：“老爷，夫人和二爷回府了，他们已进了内院，正往这边来。”
沈世昌听闻后，微微颔首道：“既然如此，那便等夫人和长轩进来后再传菜吧。”
韩贞仪携沈长轩踏入内院，走进了正厅。
胡姨娘、柳姨娘、四个庶出子女见韩贞仪进来，忙起身，向韩贞仪行礼。
跟进来的姚华扫视了一眼沈府的众人，对沈妙云吐槽：“你家规矩不太好，姨娘也可以坐在正厅用饭。”
今日上午，许昭告知沈妙云，她母亲和弟弟回京城了，傍晚时分抵达沈尚书府。
沈妙云兴冲冲地拉着姚华来沈府大门口等候，跟在韩贞仪、沈长轩等人身后进了府。
“姨娘不可以在正厅用饭吗？”沈妙云疑惑道。
沈妙云上次来沈府，也见到了胡姨娘、柳姨娘陪沈世昌、以及四个子女用饭，她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沈老太爷和沈二老爷两人都没有妾室通房，沈妙云并不清楚，妾室该守的规矩。
姚华戳了戳沈妙云的脑袋，“你想想威远侯府的叶姨娘，她可是严守妾室之礼，从来没跟许侯爷、徐夫人、崔老太君同桌用过饭。”
“还有啊，这两个姨娘和四个庶出，见到主母归家，直接从座位上站起来行礼，都没有出来相迎，你父亲和母亲并未指责他们，显然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
韩贞仪视线落在桌子旁的几人身上，只见两个姨娘和四个庶出的子女身上穿着锦衣华服，她的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
韩贞仪看向坐在主位的沈世昌，问道：“老爷，你没有收到我的来信吗？你难道不知道妙云已经去世了吗？为何妙雪、妙竹、长泽、长樾还是这般打扮？”
她在筠州料理沈妙云的遗体，等珠儿一咽气，她便立即写了报丧信，并派人送信回京城。
沈妙云的遗体停灵了七日，他们在筠州又待了三日才启程返京，回京路上耗费了五日。
这前前后后加起来总共十五日，她的书信应该早在几日前就已经送达京城了。
胡姨娘、柳姨娘没有换素衣也就罢了，毕竟长辈不用给晚辈服丧。
可这四个庶出子女，他们与沈妙云是同辈，年龄都比沈妙云小，按礼仪规矩，应该为长姐服大功九个月，穿上素服才对。
被点到的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均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一旁的管家看到韩贞仪穿着打扮素雅，沈长轩一身素服，瞬间恍然大悟，大姑娘新丧，她的兄弟姐妹要为她服丧啊！
沈世昌脸色变得有些尴尬，呐呐地说道：“是我忘了同他们说了，不知者无罪，明日便让他们换上素服。”
韩贞仪听了沈世昌的话，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声音提高了几分：“老爷，云儿是我们的女儿，她去世这么重要的事情，你居然说忘了！云儿青春早逝，你难道丝毫不伤心难过吗？”
韩贞仪的语气中满是悲愤和指责。
面对韩贞仪的发问，沈世昌不禁愣住了。
八日前，他接到韩夫人的报丧信时，他也只是难过了一会儿，惋惜了几句沈妙云没有福气。
压根没想起来跟两个姨娘、四个庶出子女提及此事。
平心而论，长女沈妙云没有养在他们身边，他对她的感情并不深厚。
“我接到云儿去世的消息，心中自是万分悲痛！只是因公务繁忙，忘了告知他们这些事情。”沈世昌语气透着几分心虚，“夫人，你和长轩舟车劳顿，先入座用饭吧，用完饭后早点休息。”
沈妙云呆呆地看向沈世昌，她以为父亲如母亲一般疼爱自己。原来，这不过是她的幻想。
姚华拍了拍沈妙云的手，“你不是在父母身边长大的，未曾与你父亲相处过，他对你没感情也是正常的。”
“嗯。”沈妙云点头道。
道理她懂，但是情感上一时无法接受。
她之前来沈府时，见沈世昌对子女们很上心，用完晚饭后，会抽空和四个孩子闲聊。
她也偷偷地坐在一旁，孺慕地看着沈世昌，想象着她若是养在父母身边，每日也会这般和父亲相处。
韩贞仪心中冷笑，沈世昌平日在家，每日用完饭后，都会抽空陪妻妾、子女，忙于公务不过是托词罢了。
她看着眼前的这些人，心中十分不痛快，没有胃口吃饭了。
她对沈世昌道：“老爷，我累了，没胃口吃饭，先回房休息。”
韩贞仪转身离去。
沈长轩对沈世昌行礼道：“父亲，我和母亲这半个月又是忙姐姐的葬礼，又是赶路回京，身体很是疲累，我也先下去休息了。”
沈长轩一向不满家中的姨娘没有规矩，但他身为晚辈不能置喙长辈的所作所为。
沈妙云跟着韩贞仪回了房间。
韩贞仪换了衣服后，独自卧在美人榻上。
沈妙云显形于韩贞仪面前，轻轻地唤道：“母亲。”
她的修为提高了，在夜间，不用通过许昭的显形符，便能自行显形于人前。
韩贞仪抬起眼眸，见沈妙云立于美人榻旁，一个多月未见，她的容貌竟和活人一般了。
可是再像活人又如何？她的女儿依旧是鬼怪，她们母女终究阴阳两隔。
韩贞仪怔怔地看着沈妙云，心痛不已，“云儿，你若是还活着该多好啊。”
“母亲，事已至此，您不必过于伤怀。”
“你见过你父亲了吗？”
“我跟着你一起进的府。”沈妙云道。
“若是你一直养在我们身边，你父亲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沈妙云摇摇头，“只能说我和他之间父女缘分太浅了。”
沈妙云本想等韩贞仪回府后，在韩贞仪的陪同下，显形于沈世昌面前。
但是现在没有这个必要了。
“是母亲对不起你！让你没有享受过父母的爱护。”韩贞仪眼泪流了下来。
“母亲，莫要伤怀了，当下最要紧的事，是找出对您下诅咒的人。”
韩贞仪擦了擦眼泪，“我一直记着这件事情呢。”
“母亲，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您？”
“什么问题？”
“为何我们府上的姨娘如此没有规矩，可以和你们一起用晚饭？”
韩贞仪讪讪地笑了笑，“因为在南越府时生活艰苦，我们吃穿用度很节俭，顾不上那么多规矩礼仪，便让两个姨娘和我们一起用晚饭，回京城后，也没改过来。”
韩贞仪不好意思跟沈妙云讲，她当年以为沈世昌在外面有人，积极帮沈世昌纳妾，拉着她们一起和沈世昌用饭，是为了让她们帮她收住沈世昌的心。
她自己年轻时，实在愚蠢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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