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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白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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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今日的祭天大典上发生了很多事情,让人觉得时间过得是那么的漫长,但事实上,从平南侯现身到此刻这位白衣老者走上青石长阶,总共只过去了半个时辰。

在这半个时辰里面,秦小花反了,然后即将死去。

妖帝携破晓之威降临,此时也快死了。

大祭司带着自己的亲传弟子闯山,他已经死了。

相较而言,缙帝一方的实力则保存得非常完好,裴旭作为今日场中实力最弱的圣阶,手中的木剑虽然绽开了很多条裂纹,但他本人却并没有受太大的伤。

杨天笑的收获则更大,得以与裴旭一战,在妖帝的幻境中有所悟,终于踏出了圣阶之后那至关重要的一步,于战中破晓。

至于缙帝,他终于掀开了自己手中最强大的那张底牌,一跃成为场中实力最强大的那个人。

以惊蛰之力技惊四座,震撼全场。

在缙帝的威严之前,夏生的出现是那么的微不足道,是那么的可笑。

这个二十岁的少年拿出了自己全部的手段,即便他以尊级之身,险些逆转场中的战局,但就连他也没有想到,缙帝原来已经强大到了这般地步。

让他精心设计的每一步棋都失去了意义,让他的一切努力尽数付诸东流。

在这场棋局中,缙帝是唯一一个有资格直接掀翻整座棋桌的人。

一力破十会,便是如此。

但事实上,或许谁也不曾想到,夏生才是今日一战最至关重要的那个人物。

因为那位白衣老者便是跟随着他的脚步走上长白山的。

如果不是因为夏生的到来,或许今日那白衣老者根本就不会踏出自己的茅草屋,即便他因为心中的好奇来到了主峰之上,也只会旁观,而不会出手。

真正让他现身的理由只有一个。

那便是夏生。

可,他究竟是谁?

这个问题萦绕在场中每一个人的心中,却无人能答。

缙帝认真地看着那位老人,没有贸然出手,因为在这之前,他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到此人的存在!

这怎么可能!

要知道,缙帝可是堂堂惊蛰境强者!

按理来说,自从缙帝决定彻底释放出自身境界的那一刻起,他已经举世皆无敌了,别说是在大缙王朝境内,就算加上妖族、蛮族、草原人,这世上也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逃得过他的双眼,没有任何一道气息能够瞒得住他的感知!

那么,这位白衣老人是怎么出现的?

相比起缙帝还能保持足够的冷静,裴旭则更是满目惊恐,因为他骇然发现,自老人现身之后,自己手中的木剑似乎就完全不听自己的使唤了,倔强地以剑尖垂地,久久不敢抬起,便仿若臣子对君王的朝拜!

裴旭是世间唯一一名剑圣,有谁能让他的剑低头?

夏生的心中抱着同样的疑惑,所以他回过头,看了那白衣老人一眼。

同一时间,白衣老人也在看着他。

当四目交接的那一刻,夏生突然感到了一种久违的亲近之意,单从容貌上来说,老人显得非常的陌生,但夏生却仿佛能透过漫长的岁月,看到老人眼底那抹难以隐藏的炙热。

同样的感觉,在很久之前,夏生也曾从另外一个人的身上感受到过。

应天悟。

所以夏生终于知道老人是谁了。

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了一抹欣慰的笑容,点点头道:“原来你还活着。”

听到这句话,老人已经热泪盈眶,因为他等这句话,等了五百年。

当他第一次见到夏生的时候,只知道对方与自己有一段机缘,却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即便以风雪为推演,以霜尘作命断,他也依旧未能看到自己与这少年之间的联系在哪里。

后来他跟着夏生走上了长白山巅,从缙帝的口中得知,原来这个少年身怀洛丘之传承,老人以为他终于找到了机缘之所在。

直到片刻之前,夏生自体内激发出了七枚力量种子。

直到夏生出了剑。

老人这才发现,原来自己错了。

这个名叫夏生的少年,并不是洛大哥的传人。

世人皆知,五百年前的摄政王洛丘,最擅长的便是枪,一手惊雷碎花可撼天地,可灼日月,那么洛丘留下的传承,自然应该是枪术。

可夏生使的是剑。

那么,五百年前的洛丘懂剑吗?

自然是懂的,只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很少,恰巧,这位白衣老人便是其一。

因为他的剑,是洛丘教的。

那一剑名为胜雪。

所以从此之后,他喜欢穿白衣,他只穿白衣。

因为白衣胜雪。

在这五百年间,他隐居长白山,没有去试图报仇,也没有以身殉葬,因为他知道,有朝一日,大哥会回来的,更因为在长白山中,有大哥曾经最喜欢的一处活泉。

天池。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天池的水寒了又暖,池边的雪松枯了又荣,大哥始终没有回来,但他依旧在池边等着,这一等,就是五百年。

直至今日,他的等待,终于迎来了最完美的回报。

老人抬起袖袍,轻轻拭去了眼角的热泪,然后挺着腰背,似乎有些吃力地弯下了左腿,单膝跪倒在地,垂首而道:“大哥!”

看着这一幕,夏生心中也是无比动容,他有些自责,自己竟然未能在第一时间认出这位故友,实在是没有一个当大哥的样子。

但实际上,夏生又怎么可能还认得他呢,毕竟他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老人还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在夏生的心中,老人还是一个小屁孩儿的模样,正如他重生之后第一次听到他的名字的时候所说的那样。

好在两人终于在跨越了整整五百年的历史长河之后得以重聚,老天待他们不薄。

夏生走上前去,将老人从地上扶了起来,仔细端详着他的容貌,笑着问道:“这些年可曾荒废修习?”

老人郑重其事地摇了摇头:“兄弟们的大仇未报,大哥的冤屈尚不得昭雪,尘衣岂敢游戏人生!”

此言一出,场中所有人尽皆愕然,就连缙帝也轻轻握紧了双拳,因为他们终于知道了这位老人的真实身份。

虽然那个答案很不可思议,让人很难以接受,但现如今在这世上还能让缙帝心怀忌惮,令裴旭手中长剑垂首之人,只有一个。

五百年前竹林七贤之一,白衣剑圣,慕尘衣!

慕尘衣,一个足以代表一段岁月的名字,如今终于响彻整个长白山巅。

曾几何时,慕尘衣被公认为竹林七贤中最弱的那一个,当洛丘殒落之时,他还只是一个十九岁的少年,尚未踏入圣阶的门槛,名声也远不如其他六人那般响亮。

然而,偏偏就是这个最不起眼的白衣少年,却成了五百年前那段惨案中唯一的一名幸存者。

随着应天悟、徐悲被关押,王兀、洛丘、萧远山、司马疾空身殒,慕尘衣这个名字慢慢被人们所熟知,所重视。

再后来,慕尘衣在与朝廷大军一战中正式跨入圣阶的门槛,使得太祖震怒,举世皆惊,于是白衣剑圣这个称号不胫而走。

但非常可惜的是,自那之后,慕尘衣便再也没有出现在世人的眼中,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是生是死。

时至今日,这个谜题终于解开了。

慕尘衣还活着。

而且活到了今天。

太祖皇帝死了,高宗皇帝死了,他还活着。

修行首要看天赋,然后看际遇,最后,看的是岁月。

三者缺一不可。

慕尘衣既然能够被世人列入竹林七贤之一,其天赋自然是无可比拟的,而且他在自己最宝贵的青春岁月中遇到了洛丘,这就是天大的机缘。

最后,他见证了大缙王朝整整五百年的兴衰沉浮,在这五百年中,他一日也不曾荒废时光,却从未真正出过一剑。

那么,当他这一剑挥出的时候,该有多么的石破天惊?

没有人知道。

也没有人想知道。

慕尘衣的那一跪,以及他口中的那一声“大哥”固然让缙帝三人有些不明所以,但他们并未深究,毕竟缙帝已经知道夏生身怀洛丘之传承,所以他们以为慕尘衣跪的是夏生的老师。

更何况,此时并不是追究此事的时候,因为缙帝终于发现,自己即便能够轻而易举地杀死叱奴阎,挥手投足间废掉舜的双目,也并非举世之内尽无敌。

他千算万算,也绝对没有算到今日自己最大的敌人,竟然来自五百年前。

论天赋,缙帝可以自认不输慕尘衣,否则他也不会比裴旭和杨天笑更早就踏入了惊蛰之境。

论机缘,缙帝手握整个大缙王朝最好的修行资源,当然远胜一个常年隐居长白山的老人。

但论岁月,缙帝却差之远矣。

唯一值得缙帝欣慰的是,他可以明确地感觉到,慕尘衣至少还没有踏入修行之路的最后一片沃土,换言之,慕尘衣还不是时轮境强者。

如此,这一战,便还有的打!

但在这之前,缙帝并没有放弃最后一丝和解的希望,因为一旦此战他与慕尘衣二人两败俱伤,那么他在此番祭天大典上所做的一切,都将大打折扣。

于是缙帝突然开口道:“原来慕先生尚存人间,倒是让朕有些惊喜了。”

闻言,慕尘衣这才转过头来,将视线落在了缙帝的身上,微微一笑:“何喜之有?”

缙帝双臂轻轻扬起,理所当然地答道:“加上先生在内,我大缙现如今共有四名圣阶之上的强者,放眼望去,四海之内谁能与之匹敌?这岂不是我大缙之幸,人族之幸?”

慕尘衣默然不语。

缙帝继续说道:“若先生肯与朕联手伐异,试问不论是妖族还是蛮族,谁还有资格做我们的对手?”

不可否认的是,缙帝的这番话的确没有任何问题,作为一名千古帝王,他认为在这世界上没有绝对的朋友,也没有绝对的敌人,只要一切符合大缙利益的事情,都可以做得,只有共赢,才能开创出一个新的盛世。

但关键是,曾经在五百年前就站在朝廷对立面的慕尘衣,会答应吗?

为了说服这位白衣剑圣,缙帝直接将这层窗户纸捅破了,开口道:“朕知道,慕先生曾与太祖情同手足,也曾反目成仇,但那已经是五百年前的事情了,事实上,自从朕登基以来,已经做了很多事情,试图弥补太祖当年所犯下的错误。”

“你们七位的罪名,朕已替你们洗清,你们当年所蒙受的冤屈,朕也已经替你们翻案,实不相瞒,今日大缙唯一的一位国公,便是当年竹林七贤之一,金甲灵圣的后人!”

此言一出,慕尘衣终于神色微动,他转过头来,看向夏生。

而夏生则干脆利落地点了点头:“这是真的。”

缙帝的声音还在继续。

“若先生致意要战,朕也自当奉陪到底,只是你我二人若在此时此刻拼个鱼死网破,岂不是让外族人看了笑话?若先生肯以我大缙万民着想,放下昔日之仇恨,朕可以让你带走夏卿,并承诺秦家永世繁华……”

既然是谈判,那么自然是要开条件的,此时缙帝已经拿出了自己的诚意,但很可惜的是,不等他的这番话说完,夏生就将其打断了。

“但有一点不对,咱们这位陛下给所有人都翻了案,却偏偏没有为洛丘昭雪,当得知我身怀洛丘之传承之时,便已对我动了杀心,今日若非你及时出现,恐怕我已埋骨此地。”

闻言,慕尘衣不禁笑着摇了摇头:“原来五百年过去了,皇室中人还是这般伪善吗?”

夏生笑而不答,然后将七星龙渊递到了慕尘衣的手中,自己则握紧了高宗皇帝的那把浩然剑。

于是缙帝的声音戛然而止,于是杨天笑身后的毕方神鸟高高地扬起了头颅,场中的情势一下子就变得紧张了起来。

此番慕尘衣孤身前来,身无长物,虽为白衣剑圣,但手中竟然连一把剑也没有,所以他非常自然地接过了夏生手里的七星龙渊,抬头看着目色幽沉的缙帝。

“怎么打?”

这句话当然不是问向缙帝的,而是问的夏生。

就像五百年前每一次他上阵杀敌之前所作的那样。

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

毕竟,他的剑是夏生教的,出剑之前,总是习惯性地先问一问自己的老师。

于是夏生也习惯性地回答道:“结阵。”

下一刻,两道璀璨的华光同时自七星龙渊和浩然剑的剑锋处急掠而起,再于半空中轰然炸响,就像是两朵绚丽的烟花肆意绽放,极尽美丽之势。

烟花散落的轨迹在空中留下了一道道色泽明亮的剑痕,便宛如在慕尘衣和夏生两人之外结成了一片凌乱而无序的壁垒,很快就笼罩了整座长白山的顶峰,引得裴旭手中的木剑急急颤鸣,仿佛随时都会破空而去,与之融为一体。

这不是夏生教给慕尘衣的胜雪剑,而是传说中让慕尘衣得以踏入圣阶的那一剑。

白日焰火杀生剑。

白焰剑并不是一式剑招,而是一座剑阵,既然是剑阵,那么自然是需要无数名剑道修行者来共同完成的。

但事实上,自五百年前的洛丘创立此剑阵以来,此阵的威力就从来没有被发挥到极致过。

当年慕尘衣以一己之身面对朝廷三千铁骑的围剿,靠的是敌军手中之兵刃来完成此阵,从中有所明悟,一举跨入圣阶的那道门槛。

后来夏生在忘归林中,依靠穷桑的生命共享之力强行开启白焰剑阵,他所取的剑,是来自忘归林中的那一棵棵参天大树。

现如今,慕尘衣和夏生虽然只有两个人,两把剑,但却已经足够结阵了。

不过刹那之间,于空中绽放开来的白日焰火便将整座长白山映得一片光明,游弋在峰顶的那一条条炽热白痕,便是成千上万道剑意,期间没有森然之意,却让人望而却步。

如果只是一个慕尘衣,他大可不必如此,也能与缙帝一较高下。

但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夏生。

而在缙帝的身边,则站着一位圣阶,一位破晓。

夏生很清楚,一旦慕尘衣与缙帝交手,那么裴旭和杨天笑必定会把目标锁定在自己身上,如此方可令慕尘衣进退失据。

他不能让这样的情况发生,所以他选择与慕尘衣共结白焰剑阵。

剑阵既成,若是杨天笑与裴旭再想对夏生出手,那么就先要破掉此阵。

而想要破掉此阵,除非缙帝杀死慕尘衣!

慕尘衣和夏生的抢先一步出手,令缙帝目色急沉,他知道此事再无缓和之余地,也不再犹豫,低喝一声,坐下便突然出现了一头通体雪白的异兽,托着缙帝向着空中掠去。

若是到过洛阳城的人见到这一幕,即便不是修行之辈,也能一眼认出缙帝的那头坐骑。

因为那是五百年前太祖皇帝南征北战之时所骑乘的神兽,现如今在洛阳城最中心的位置还留有它的雕像。

白泽!

缙帝身骑白泽,手持镇圭,屹立于半空之上,君临天下。

跨入圣阶的层次之后,一切力量皆回归于其本质,任何招式技法皆失去了意义,基于每个人对于修行之道的理解不同,其力量法则也自是天差地别。

但对于赵氏皇族而言,他们一脉相承的力量法则,即便在经过五百年历史长河的洗礼之后,也始终不曾改变。

那便是帝王之道!

不同之处在于,太祖皇帝之道取其霸道,高宗皇帝之道取其浩然,而缙帝之道,则取其隐忍。

因此面对慕尘衣的白日焰火杀生剑,缙帝选择了后发制人,即便那一缕缕剑意已经将他的裘袍斩成了粉碎,将他头顶的金冕削去了数珠,甚至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一道道浅白色的划痕,他也岿然不动,任凭周遭的剑刃风暴肆掠。

七星龙渊在慕尘衣的手中反而变得有些黯淡无光,就好似一把普通平常的铁剑,但它握在慕尘衣的手中,便是圣剑。

片刻之前,缙帝站在长白山巅,意气风发,告诉天下人,若有不服者,尽可一试。

现在,慕尘衣想来试一试。

空中所绽放的白日焰火只是他为了护住夏生,但他与缙帝之间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慕尘衣终于挥出了手中的七星龙渊。

此时此刻,才能算作慕尘衣在真正意义上出的第一剑。

五百年后的第一剑。

于是空中有三片雪花飘落,晶莹剔透,美不胜收,仿佛每一个棱角都是那么的完美,都能够清晰地展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雪花飘落在剑阵之上,轻而易举地从中穿梭而过,完美地避开了每一道剑意,然后朝着缙帝的头顶落去。

似乎是察觉到了生死之间的大恐怖,白泽突然沉下了腰身,发出了一声浅浅的低吼,同时有些不安地将自己雪白色的双翼收拢了一些。

至于缙帝,则眉目间一片肃然,他紧紧地盯着空中的那三片雪花,然后直接将手中的镇圭掷了出去。

雪花飘落的速度很慢,而镇圭在空中掠过的速度则很快,可不知道为什么,若是站在第三者的角度来看这个画面的话,却好似雪花主动撞向了镇圭。

没有剧烈的爆炸声激昂而起,也没有强大的能量风暴肆掠开来,只是两者悄无声息地相遇,再一齐消融于虚无,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缙帝的双眉却轻轻皱了起来。

果然,慕尘衣比他所想象的还要强大。

在真正的强者对决之间,往往只需要一招,只需要一瞬,就能够决定最后的胜负。

而慕尘衣和缙帝的初次较量,毫无疑问,缙帝败了。

因为镇圭只拦住了其中一片雪花,而另外两片还在继续向缙帝落去!

这便是慕尘衣的胜雪剑。

一剑三雪,片片惊心!

缙帝知道,即便自己能接下余下的两片雪花,也必将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所以他突然开口道:“杀了秦小花。”

话音落下,便如同一道惊雷,骤然炸响在了裴旭和杨天笑二人的身前,将原本还沉浸在这场难得的惊蛰境顶尖强者对决中的两位圣者惊醒了过来。

于是裴旭松开了手中的长剑,一抬手,将一缕紫色的剑气射向秦小花。

于是毕方神鸟发出了一声嘹亮的啼鸣,一团金色的炎火朝秦小花疾驰而去。

同一时间,夏生的声音也刻不容缓地响了起来。

“先救人。”

话音未落,原本飘落在缙帝头顶的那两片雪花突然消失了,转而出现在了秦小花的身前,轻而易举地化解掉了裴旭和杨天笑的必杀一击。

但这并不是结束。

栏挡住剑气光芒的两片雪花携余力倒侵而回,一片刺入了裴旭的手掌,毁掉了他手臂的经脉,再顺势而下,最后停留在了他的气海当中,看起来就像是一枚毫不起眼的尘埃。

另外一片则顺着火势落到了毕方神鸟的长喙之上,直接将其冻成了一块冰雕,也将杨天笑的灵窍染成了一片雪白。

可决定这场战斗的关键,并不在裴旭和杨天笑那里。

几乎就在慕尘衣出手搭救秦小花的同一时间,缙帝的座下白泽便向着夏生急袭而去,至于缙帝本人,则再一次伸出了那只有些沧桑的手掌,轻描淡写地拍到了慕尘衣身上所穿的那件素白长衫上。

空间的距离对于堂堂惊蛰境强者而言,早已失去了意义。

上一次,正是他的这只手洞穿了叱奴阎的胸膛,将那位蛮族大祭司的心脏化成了灰烬。

而这一次,他拍碎了慕尘衣手中的七星龙渊。

在缙帝出手的一刹那,反应最快的当然是慕尘衣。

可白泽对夏生的侵袭却在一定程度上使他有所分心,所以慕尘衣手中的七星龙渊只是如条件反射般地做出了守势,并未全力以赴。

他只来得及抬剑三寸。

下一刻,缙帝的掌风荡开了慕尘衣的白衫,然后触及到了七星龙渊的剑身,紧接着,伴随着一道金鸣之音不甘而起,七星龙渊化作七颗泯灭的星辰,飘散于空中,寸寸碎裂。

场中一片死寂。

事情的发展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谁能想到,数息之前才刚刚败在慕尘衣的剑下的缙帝,竟然在第二次正面对决中,胜了这位白衣剑圣!

说到底,还是七星龙渊本身的等阶太低了。

虽然这把七星龙渊在慕尘衣的手中已经成了圣剑,但它毕竟配不上慕尘衣的身份,更不配做缙帝的对手,因此在直接的力量碰撞中,终于还是拦不住缙帝掌间的惊蛰之意,就此分崩离析。

一击得手,缙帝的手掌并没有因此而停止前进,而是继续朝着慕尘衣的心口处侵袭而去,看起来,竟想要乘胜追击,一掌重创慕尘衣!

慕尘衣看着那散落在空中的漫天星屑,眼中似乎闪过了一丝遗憾,但他并未就此束手就擒,而是单手轻轻虚握,浮空向后退了半步,浅浅低吟道:“剑来。”

话音落下,一把看似质地普通的木剑出现在了慕尘衣的手中,却是裴旭的随身佩剑!

此剑没有名字,但在修行界中却是赫赫有名,因为它的主人乃是这片土地上唯一的一名剑圣。

当然,那是在慕尘衣出现之前的故事了。

裴旭和五百年前的慕尘衣一样,以剑道得入神圣之境,但在他的“剑圣”称号之前,却没有任何的前缀。

这是一种无上的荣耀,亦代表了一种无比超然的地位,但这并不意味着裴旭就是这片大陆千百年来最强的修剑之辈。

只是因为现如今的大缙王朝只有他一位剑道圣者。

如此而已。

但随着慕尘衣现身长白山颠,裴旭已经不再是世间唯一一名剑圣了,更不是最强的那个。

两人对于剑道的理解根本就不在一个层级上。

慕尘衣所掌握的力量规则,也早就超出了裴旭的想象。

现如今的慕尘衣只需诚意相邀,裴旭的随身佩剑便自会欣然赴约。

这是它的荣幸。

也是它的骄傲。

但非常可惜的是,裴旭的这把剑在经过轮番的大战之后,上面已经布满了细密的裂纹,看起来随时都会断裂,俨然一副老弱残兵的模样。

因此接下来,慕尘衣举剑相迎,却依旧只挡住了缙帝一息的时间。

一息之后,木剑被缙帝彻底拍成了两断,坠落在草长莺飞的泥土中,黯淡的光芒似乎显得颇为遗憾。

至此,慕尘衣已经出了两剑,也毁了两把剑。

缙帝则拍了两掌,距离慕尘衣的心口更近寸许!

对于身为惊蛰境强者的慕尘衣而言,他即便手中无剑,他的每一道目光也都是剑意,举手投足间皆为剑招,可那是在对阵比自己弱小很多的对手的时候。

然而,缙帝同样是惊蛰境强者。

如若慕尘衣手中无剑,他便无法发挥出自己最强大的力量。

毕竟,他是剑圣。

就如同片刻之前,当舜以无双幻术困住杨天笑和裴旭时,杨天笑依旧动用了毕方神鸟,裴旭依旧发动了星龙杀。

如此一来,现如今场中还手握长剑的,就只剩下了夏生。

夏生手中的浩然剑原本在时轮之主的力量法则下变成了一块铁矿,但后来在他离开金元秘境之前,还是用沧海桑田恢复了浩然剑的模样,只是经过两次岁月的侵蚀之后,今日之浩然剑的灵性已经远不如从前了。

因此夏生又在芷羽宫的藏兵殿中找出了七星龙渊,将其作为随身佩剑带出了金元秘境。

但如今七星龙渊已经碎了。

裴旭的木剑也碎了。

因此随之而来的,是慕尘衣和夏生共同结成的白焰剑阵破了。

白泽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幕的发生,因此早就做好了进攻的准备,长啸一声,垂首抬角,便向着夏生横冲直撞而来。

夏生目色幽然,面对着白泽那对坚不可摧的利角,穷桑藤蔓在第一时间倾巢而出,铺天盖地地朝白泽席卷而去,这便是穷桑在经过再一次进化之后,所得到的另一项灵技——浮空绞!

白泽的速度很快,但任凭它如何闪转腾挪,也躲不开那数以万计的穷桑藤蔓漫天飞舞,很快就被死死缠绕在其中,穷桑藤上的软刺一边将毒素注入其体内,一边抽取着它磅礴的生命之意。

然而,白泽毕竟是神兽,单从品阶上来说就比穷桑高了不止一个层级,不过刹那间便自双角中迸发出了一片璀璨的金光,穷桑藤触之即碎,片片凋零,只能无力地让白泽从中破空而出。

白泽的双眼闪烁着不可一世的傲然,脚步不停,随即化作一道金色的残影,轰然而至。

等待着它的,是帝江,以及帝江胸口处迸发而出的炎炎烈火。

“砰!”

神兽与神兽之间的对撞,立刻在天地间荡起了一层可怕的能量浪潮,原本新生的草木受其波及,再一次被一扫而尽,露出了光秃秃的土层表皮。

待尘烟散去,帝江的胸前已经被撞出了两道恐怖的血洞,气息显得极其萎靡不振,而另外一边的白泽除了身上的毛发被烧掉了一片之外,竟然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但此时的白泽还来不及去心疼自己那身漂亮的皮毛,便迎来了一缕明亮的剑光。

夏生把握住了最佳的出剑时机,主动发起了进攻,直刺白泽的脖颈。

天地之间有正气,浩然无边可惊心!

夏生选择的依旧是浩然剑,但相比起以前,如今夏生的浩然剑已经早不可同日而语,经过在金元秘境中整整三年的感悟,他对剑道的理解甚至超越了前几世,自然也超越了当年的高宗皇帝。

只是非常可惜的是,他遇到的是全盛时期的白泽。

实力堪比人类圣阶的白泽。

因此夏生手中的浩然剑甚至未能触及到白泽颈部的嫩肉,他满腔的浩然剑气便率先遭遇了白泽双角上的那片金光。

然后白泽喷出了一道灼热的鼻息,猛地一仰脖子,用双角当做武器,顶向了夏生手中的浩然剑。

“铛!”

强烈的震感使得夏生长剑脱手,他整个人更像是撞到了一块铜墙铁壁之上,被狠狠地弹飞开来,在空中便已鲜血淋漓。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足以令自己终生难忘的一幕。

近在夏生三丈之前的慕尘衣,面对着缙帝咄咄逼人的杀意,他将右手轻轻拂到了自己的后颈,然后从脊柱中,抽出了一柄纯白色的长剑。

紧接着,自重新现世以来,慕尘衣第一次弯下了腰,手腕轻轻一抖,将手中长剑向前挥去。

立刻刺穿了缙帝的手掌,钉在了他的心脉之上。

这才是慕尘衣毕生最强大的一剑。

今日自慕尘衣现身长白山巅以来,便从来没有人见过他的剑。

身为五百年前便成名天下的堂堂白衣剑圣,慕尘衣会没有随身佩剑?

这当然不可能。

因此这个问题就变成了,他将自己的剑藏在了哪里?

现在答案揭晓了。

慕尘衣将这把剑藏在了自己的后脊中。

因此即便在他见到夏生的时候,也不曾弯腰。

实非不想,而是不能。

他以肉身养剑五百载,真正将长剑融进自己的血肉,那么,当他决定把长剑从自己的身体里面分离开来的时候,将承受多大的痛苦?

这种痛苦有多么强烈,他的这一剑便有多么可怕。

毕竟,同样的一剑,他再也挥不出第二次了。

因此这一剑轻而易举地洞穿了缙帝那双看起来坚不可摧的手掌,因此这一剑不费吹灰之力就刺入了缙帝的胸前,从剑锋处淌落了一滴金色的血珠。

缙帝的眼中非常难得地闪出了一抹茫然,他低下头,看着那截隐入自己体内的剑尖,突然感到有些心痛。

那是真正的心痛,因为他的心脏已经被长剑斩成了两半。

但缙帝仍旧还活着,甚至还能开口说话。

“这是什么剑?”

慕尘衣弯着腰,凄冷的长风将他的满头白发向着身后狠狠拂去,看起来就像是突然老了几十岁一样。

面对着缙帝的满目困惑,慕尘衣轻轻一笑:“我还没有取名字。”

缙帝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然后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复又于眼中迸发出了一抹无比炙热的光彩,开口道:“不如便叫弑君剑吧?”

闻言,慕尘衣于神色间竟有些恍惚,他看着缙帝的双眼,就像是在看着五百年前的太祖皇帝,赵嬴,然后他有些释然地点了点头。

“如此也好。”

话音落下,缙帝的嘴角随即浮出了一丝欣慰的微笑,然后他抬起头,看了看即将落在地上的夏生,以及不远处快要死去的秦小花,还有那两位被慕尘衣重创的人族圣阶,最后恋恋不舍地把目光落在了长白山之外的天空上。

向南,是一片汪洋大海,那是人类从未征服过的地方。

往北,是一片贫瘠土地,那是人类最想去征服的地方。

但很可惜的是,他去不了了。

隐忍百年,布局百年,谋划百年,缙帝以为自己终于等到了人族中兴的绝佳时机,却终究倒在了黎明之前那片最广袤无垠的黑暗中。

有一把来自五百年前的剑,斩断了他的雄心,也斩断了他最后的生机。

真是有些不甘啊。

想必当年父皇在临终前也与我一样吧?

缙帝忽的自嘲一笑,终究没有再留下只言片语,就此合上了双目。

永和历128年,正月十六,祭天大典,大缙历史上最长寿的帝王,于长白山巅驾崩,谥号为,仁帝。

缙帝就这么死了。

缙帝终于死了。

哪怕是慕尘衣,在这一刻也感到有些唏嘘,但他并没有在这样的情绪中沉浸太长时间,便悄然抽手回剑,头也不回地将雪色长剑向着自己的身后掷了过去。

伴随着一声惨烈的嚎叫声,白泽的左翼被长剑斩落在地,血花四溅,头顶双角所泛的金色辉芒急闪急灭,眼中闪烁着无边的恐惧。

然而,慕尘衣却并未就地将这头畜生击杀,而是轻轻挥了挥手:“走吧,不要再回来了。”

闻言,白泽如蒙大赦,单翼急震,很快就化作一个雪色的白点儿,消失在了天边,再也看不见了。

待做完这一切,慕尘衣这才来到了夏生的身前站定,垂首躬身,有些自责地开口道:“尘衣学艺不精,还是未能护得大哥周全。”

夏生笑着摇摇头,在穷桑那磅礴无边的生命之意的滋润下,很快就恢复如初,他缓缓自地上站起身来,拍了拍慕尘衣的肩头,说道:“你做得很好,不过事情还没有做完。”

言罢,夏生毫不遮掩地将视线落在了杨天笑和裴旭的身上。

见状,慕尘衣轻轻叹了一口气,犹豫着说道:“我记得大哥曾对我们训诫过,圣阶不易,若非生死当前,万不可轻易折损人类未来之希望……”

夏生摆摆手,打断了慕尘衣的此番劝谏,向前迈了两步,径直对着杨天笑和裴旭问道:“两位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裴旭早已被慕尘衣的胜雪剑侵入了气海,只要慕尘衣愿意,随时可以把他变成一个废人,那样的话,恐怕比杀了他还难受。

但此时面对夏生的轻问,裴旭却毫不在乎地吐了一口血沫,大声笑道:“自古以来,胜者为王败者寇,老子没什么好说的,要杀就杀,多大点儿事儿,别在那儿婆婆妈妈的。”

至于另外一边的杨天笑,则苦笑着摇了摇头:“我的灵窍已经被彻底冰封,如果要杀,用不着白衣剑圣动手,不过在此之前,我真的很好奇,白衣剑圣口口声声唤你为大哥,你究竟是谁?”

夏生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随即俯身蹲在了杨天笑的身前,凑到对方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下一刻,杨天笑双瞳骤然一紧,沉声道:“这不可能!”

夏生耸了耸肩膀,重新站起来,并没有进一步地解释,转而开口道:“今日一战,无关对错,只是大家立场不同而已,现如今缙帝已死,我不杀你们,但我希望若有朝一日我人族众将挥军南征北战之时,能看到二位的身影。”

说完,夏生也不等两人回答,便直接走到一旁,双手将秦小花那瘦弱的身躯抱在了怀中,微微一笑:“我带你回家。”

当然,在这之前,他和慕尘衣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有一个人,他们可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妖帝,舜!

慕尘衣将长剑拾起,单手轻执,慢步来到了之前舜被缙帝砸入的那道深坑当中,想要趁势将这位妖族至强者埋葬于此。

但令他意外的是,坑底除了一个深不可测的黑洞之外,早已看不到半片人影。

舜竟然跑了!

见状,夏生也不禁皱起了眉头,他随即想起了自己在上山之前所见到的正在北上渡河的妖族大军,于是开口对慕尘衣说道:“他可能逃去与族人汇合了,我们也朝南追!”

可还不等夏生二人动身,他怀中的秦小花便突然在穷桑之力的作用下苏醒了过来。

秦小花看了看夏生的脸庞,又看了看缙帝倒在地上的尸首,来不及感慨,便一把抓住了夏生的袖口。

“快回不句山,春秋书院有难!”

闻言,夏生顿时目色微怔,疑声问道:“春秋书院?怎么回事?”

此时的秦小花还显得异常的虚弱,但他仍旧耐心为夏生解释道:“今日祭天大典,我没有看到赵公公,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他应该去了不句山。”

赵公公!

这三个字立刻让夏生心头微紧,因为如果不是秦小花提醒他,他竟然已经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

要知道,在缙帝执政的这近两百年间,赵公公才是他最信任的那个人,也是唯一一个寸步不离,始终守候在他身边的人。

很多秘密,除了缙帝之外,只有赵公公才知道。

很多力量,除了缙帝之外,也只有赵公公才能掌握。

比如说……

和堂!

当然,时至此刻,随着慕尘衣的惊艳出世,按理来说,至少在大缙王朝境内,已经没有任何事情值得夏生去担心了,也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他的脚步,但不知道为什么,夏生还是感觉到了一种深深的不安。

为什么赵公公的离开,会令春秋书院陷入危险?

夏生没有去问,但他相信秦小花的判断。

现在唯一的问题在于,他对于南边妖族大军的入侵更加担心,毕竟,作为妖族人里面最可怕的破晓境强者,舜还没有死!

念及此处,夏生不禁沉声道:“可若我回了书院,南方怎么办?”

秦小花摇摇头:“荆棘军在那里,不会让妖兵那么容易就渡过朔河的。”

“荆棘军?”秦小花再度透露了一个夏生并不知晓的情报,但联想到叶帅曾与妖族人作战多年,夏生原本悬着的一颗心也逐渐放了下来。

于是接下来,夏生直接转过头对慕尘衣说道:“这样,你先去追妖帝,我回一趟不句山,之后咱们在洛阳的善堂见面,天悟也还活着,若能看到你,他一定很高兴。”

慕尘衣无比惊喜地瞪大了眼睛:“应大哥还活着?”

夏生点点头:“具体的等你到了洛阳就知道了,现在时间紧迫,你且记住,此行不管发生什么,也务必将那妖帝斩草除根,否则后患无穷!”

慕尘衣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郑重其事地应道:“定不负大哥之所望!”

话音落下,慕尘衣身上的素白色长衫轻轻一飘,便直接于场中消失不见,应该是循着舜逃离的脚步追上去了。

至于夏生,则抱着秦小花,皱着眉头看了看山间的一片残局,却是来不及收拾了。

此番祭天大典,蛮族大祭司死了,缙帝死了,舜重伤而逃,至于其他人类强者,则更是死伤无数,不管是野草计划中选择了背叛人族的南斯容、苏唐等人,还是被偷袭一方中的顾无右、薛行谦等人,大部分都早已身死道消,活着的还有哪些人,此时夏生也无法再去清点了。

无奈之下,他只能转身对裴旭和杨天笑开口道:“剩下的,就交给二位了,来日方长,我想我们还会再见的。”

言罢,夏生也不再拖泥带水,帝江四翼即刻扬展开来,他一手抱着秦小花,一手自地上捡起了浩然剑,如一颗拖着长尾的流星一般,直接从长白山巅一跃而下,向着北方摇摇坠去。

一路上,通过秦小花的讲述,夏生终于知道了在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里面,大缙王朝所发生的一切事情。

自然也知道了现如今春秋书院的处境。

但他仍有一事不明。

“如果真的如你所言,叶帅在回京述职三天之后便匆匆南下的话,我怎么反倒觉得这是皇帝所布下的另外一个局呢?”

秦小花摇了摇头:“这个不好说,但如果今日祭天大典一切都按照赵玺所预计的那样的话,那么此刻妖帝和大祭司都应该已经死了,就算他下令让尧北军放任数万妖兵入境,也会遭到荆棘军的拦截,前后夹击之下,再加上妖帝殒落的消息传回,致使其军心打乱,如此,妖兵必败!”

夏生微微一笑:“倘若那妖帝被尘衣击杀于三军阵前,岂不更善?”

秦小花点头道:“希望如此。”

顿了顿,秦小花又开口道:“如此看来,恐怕今日赵玺处心积虑在长白山开启祭天大典,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所以赵公公此刻应该手持玉玺和诏书守在不句山,一旦赵玺驾崩的消息传回,便立刻让太子回洛阳继位。”

夏生冷哼一声:“咱们这位太子也当真是草包一个,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竟然还有心思来对付我春秋书院,若是我书院学生群情激愤,把他给误杀当场,岂不成了我大缙五百年来最大的一个笑话?”

秦小花有些虚弱地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想必太子也是不知道赵玺真正的计划的,反而会因为没去成长白山更加恼羞成怒,正好找不到人撒气,如果他当上了皇帝,恐怕除了宁王殿下,第一个要下手的就是春秋书院。”

“至于说群情激愤……”秦小花犹豫了片刻,再继续说道:“现如今胡院长不肯出面,又有那周院士和钟薇薇掌控全局,恐怕是闹不起来的。”

夏生目色微沉,冷笑道:“周院士,钟薇薇,嘿,还真是林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了,好,好得很!”

秦小花看着夏生那不怒自威的脸庞,心中有些感慨,却不知从何说起,只化作了一声轻问。

“此番回去,你准备怎么办?”

夏生淡淡一笑:“既然大缙的皇帝死了,按照旧礼,怎么也该找些人来陪葬才对,否则怎么彰显咱们这位仁帝的不世功勋呢?”

对此,秦小花并不觉得意外,他只是再一次开口问道:“既然你要亡大缙,又为何要去救春秋书院?”

秦小花不愧是秦小花,虽然在此之前夏生表现出了对妖族大军入侵的担忧,也放了杨天笑和裴旭一条生路,但他依旧敏锐地察觉到了夏生的真实意图。

他唯一没有想到的,是夏生所给出来的答案。

“当日牧北只身闯入不句山,唐院长受守山大阵之煞气所侵,就殒落于我眼前,临死之前,他把书院的未来交给我了。”

伴随着夏生这道话音落下,他已经带着秦小花回到了春秋书院的山脚下。

从长白山到不句山,足有万里之遥,若是以前的夏生,至少需要走个十天半个月,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已经是尊级强者了。

长白山一战,夏生境界上的提升体现得并不明显,那是因为他的对手乃是身为惊蛰境的缙帝。

两人的差距太大,完全没法儿打。

但现如今随着缙帝驾崩,裴旭和杨天笑两大人族圣阶身受重创,毫不客气地说,夏生已经是大缙第一强者了。

这当然是在不计算慕尘衣和应天悟这些兄弟的情况下。

可即便如此,在整个春秋书院,整个洛阳,乃至于整个泉州,夏生都已经再无对手。

这也是他为什么敢放慕尘衣离去的底气之所在!

即便是同为尊级的胡硕,夏生也能以碾压之势击溃他!

九世重生,带给夏生一个无可比拟的好处,就是不论他破境到什么程度,都不会因为新的力量法则而感到困惑,只要他晋升到了剑尊,那么在他的举手投足之间,便绝对是剑道大宗师的风范!

因为墨渊被视为叛族,因为慕容客对于韦副院长谋害陶之谦的证言,春秋书院被迫封山,接受裁决司和刑部的调查,所以此时展现在夏生面前的,乃是一片冷清无比的景象。

书院的山门前连一个守山弟子都没有,反倒站着两名刑部的小吏,即便其实力还不到将级,也能轻而易举地将前来拜山之人阻于门前,也可拦住所有想要下山弟子的脚步。

因为他们代表着朝廷。

夏生唤出帝江,把秦小花驮在背上,跟在自己的身后,而他自己则孤身一人,慢步来到了山门之前。

见状,那两个刑部小吏立刻抄起了手中的红棍,沉声喝道:“春秋书院已经封山,若非手持御旨者不可进入,你是什么人?”

夏生慢条斯理地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牌子,微微一笑:“我是夏生。”

那牌子乃是夏生出入春秋书院的凭证,但在此时显然是没什么作用的。

其中一个小吏冷笑一声:“什么夏生冬生的,没听说过,若是陛下派来的,还请出示手谕,否则就给我滚!”

另外一人却是瞪大了双眼,满脸都是见了鬼的样子,说起话来也磕磕巴巴地,连声道:“夏……你是……是……春秋书院的……夏……夏……”

夏生无视了那个外厉内荏的家伙,直接释放出了一缕湛蓝色的剑气,对那个满目惊恐的小吏笑着点了点头:“没错,就是我。”

话音落下,那人立刻在口中发出了一声怪叫,猛地转身就跑,头也不敢回。

原本满脸凶神恶煞的小吏不明所以,但他至少认出了夏生手中的湛蓝色剑气,立刻收敛了眼中的狂意,目瞪口呆地看着身前这个年纪二十岁上下的少年。

二十岁的尊级强者?

真是见鬼了!

但事实胜于雄辩,他即便再怎么不相信,也只能选择接受,于是他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陪着笑,开口道:“原来是尊者大人,那什么,您看,是不是容我先去禀报一声……”

夏生笑着摇摇头:“你的同伴已经去了,你的任务完成了。”

言罢,夏生轻轻一拂衣袖,直接将其震晕了过去,随即继续迈开脚步,沿着那无比熟悉的山道前行。

夏生的速度并不快,看起来,竟丝毫不在意之前那小吏提前给山顶的人通风报信。

还是那句话,现如今的他,有底气这么做。

也有资格这么做!

片刻之后,夏生终于走完了那或漫长或简短的山道,又一次踏在了书院前坪的土地上,然后他看到,以钟薇薇和周院士为首的一众春秋书院师生,已经站在那里等着他了。

不止如此,还有一些身着官服的刑部人员,以及满目阴郁的裁决司小吏,都正严正以待地等着他的到来。

不过在人群当中,夏生并没有看到太子殿下。

“真是一个怂货。”

夏生无声而笑,对于这般盛大的阵仗根本不以为意,他只是将目光落在了周院士的身上,笑着道:“没想到我还能活着回来吧?胡院长呢?”

闻言,周院士显然是有些心虚,但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对夏生厉喝道:“夏生!你当日摧毁我书院守山大阵,谋害唐院长的事情我们都已经知道了,证据确凿,你竟然还敢回来,当真是欺我书院无人吗!”

对于周院士这般恶人先告状的行径,夏生的心中却连半点波澜都未曾掀起,倒是另外一道无比尖锐的嘶吼声让他轻轻皱了皱眉。

“哈哈哈哈……夏生!真是没想到,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既然来了,那就别走了,正好,与你那些背叛书院的兄弟们做做伴吧,只是不知道,你是想像老钱那样先被断了手脚,再扒皮抽筋呢?还是想像秦离那样受凌迟之苦?”

钟薇薇意气风发地站在人群中,虽然被斩断的手臂已经无法接回,但这些日子里面,她已经把自己的恨意转嫁到了那些平日与夏生交好的书院师生身上,几经发泄之后,精神状态倒是比以往亢奋了很多。

唯一可惜的就是,她始终没能把元凶夏生怎么样。

却不曾想,今天夏生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这叫她怎能不快意?

冥冥之中,钟薇薇仿佛已经看到夏生在她脚下求饶的可怜样子,以及将对方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来的快感。

但非常可惜的是,她最终只听到了夏生的一声叹息。

“真没想到,刚来就要杀人,不过想必若是裴元机泉下有知,一定会欣喜若狂的吧,也罢,我便成全你们。”

说完,夏生连浩然剑都没有出,只是凌空伸手朝着钟薇薇一点。

接下来,一个血洞便骤然自钟薇薇的额头上轰然裂开,随即一点点扩大,让人能够清晰地看到里面白花花的脑子。

两道血线同时自钟薇薇的双膝崩开,她一个趔趄,直接跪倒在地,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舌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割成了一条条碎肉。

最令人痛惜的,还是钟薇薇那张最令她引以为傲的脸庞,突然爬满了一条条血痕,杂乱无章,横行霸道,不过瞬息之间就将她容颜尽毁,变成了一个无比丑陋而可怕的怪物。

后知后觉的痛楚骤然袭上了钟薇薇的神智,但她却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说不出,就这么跪在地上,承受着万剑凌迟之痛,于半炷香的时间之后,才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而在场的所有人,除了感到一阵阵头皮发麻的恐惧之外,什么也没有做。

因为他们看清了夏生手中的那条湛蓝色气线。

钟薇薇就这么死了,死得毫无尊严,毫无价值。

自始至终,都没有人出手相救,或者试图对夏生发起攻击。

除开夏生的尊者之威将他们尽数震慑之外,更重要的在于,钟薇薇的死,根本就激不起人们的半点同情。

裁决司和刑部的人当然不会贸然出手,毕竟夏生的罪名并没有得到确实,但当朝太子太师和国子祭酒的身份却是实打实的。

审他,和审别的学生、教习并不一样,至少需要监察使大人出面才行。

至于其他春秋书院的一众师生,则恨不得再在钟薇薇的尸体上吐上两口唾沫,骂上一声死得好。

毕竟自从书院封山之后,钟薇薇仗着有太子撑腰,有裁决司和刑部的人为她所用,用极其变态的手段折磨了不少书院的学生和教习,惹得人心惶惶,积愤难平。

在不少人的心中,钟薇薇俨然已经成为了恶魔的代名词。

现在这个恶魔死了,他们大声叫好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心声悲悯?

但在钟薇薇死后,却有一个人又一次站了出来。

周院士。

无关两人的情谊或者什么见不得光的苟且,而是在于钟薇薇一死,立刻让周院士感到了一种唇亡齿寒的恐惧感。

他伸出一只手,笔直地指向夏生,开口道:“大胆夏生!你当这是什么地方!竟敢在我不句山上撒野,难不成你想叛族不成!”

周院士此言并非全然强词夺理,毕竟书院是大缙之书院,肆意残害书院学生,往小了说是书院的内部矛盾,但往大了说,也可以看做是损毁人族之根基,于周院士看来,若是这顶帽子扣严实了,即便夏生真的成为了尊级强者,也绝对讨不到好处!

但非常可惜的是,他并不知道,在夏生抵达春秋书院之前,最大逆不道的事情他都做了,还怕他的这声责难?

连大缙皇帝都死在了夏生的眼前,他还怕多杀几个人立威?

正如一开始夏生对秦小花说过的那样,此番前来,他早就已经决定选几个人随皇帝陪葬了!

钟薇薇,只是第一个。

面对周院士的诛心之言,夏生没有太多的表示,他只是再一次向前迈了一步,一抬手,周院士便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喉咙,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真是聒噪,接下来,我问一句,你说一句,明白了吗?”

周院士涨红了双脸,双手凭空拍打着,却根本什么也拍不到,见状,两边裁决司和刑部的人顿时脸色一沉,知道不能任由夏生如此狂妄下去了。

毕竟周院士和钟薇薇是他们控制整个春秋书院的最大利器。

现如今已经死了一个钟薇薇,若是周院士也死了,那情况可就不妙了!

因此在下一刻,十几个刑部的小吏手持铁索和烧火棍向夏生慢慢围拢了过来。

裁决司的几位王级强者则纷纷抄起了腰间的长剑短刀,在同一时间激发了腕间的武纹光芒。

“夏大人,快住手!否则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夏生轻笑一声,随即一株参天大树自他身后破空而起,数以万计的穷桑藤蔓皆泛着墨绿色的幽光,没有片刻的犹豫,便向四周汹涌而去,远远看去,就像是狂暴的海浪,很快就将刑部和裁决司的一众高手全都淹没了。

惊叫声、惨呼声、求饶声不绝于耳,但这一切对于夏生来说,都没有丝毫意义。

“就这么点儿人,也胆敢进犯我春秋书院,真是不知死活!”

言罢,夏生重新将目光集中在了周院士的脸上。

随着他手掌凭空渐渐合拢,周院士的嘴唇已经开始泛青,哪怕他的身上已经燃起了熊熊灵焰,也无济于事。

所以周院士只能无比恐惧地点了点头。

见状,夏生满意地松开了手掌,开口问道:“咱们那位监察使大人在哪里?”

周院士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脚下发软地倒在地上,连声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太子殿下近日一向行踪飘忽,只有禁军的人才知道!”

“哦。”夏生的脸上看不出悲喜,他只是耸了耸肩,继续问道:“那胡院长呢?”

闻言,周院士就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赶紧抬手指向不句山的一处侧峰,开口叫道:“在朔明峰!在朔明峰!”

夏生转头看向那处被云雾萦绕的山峰,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你可以死了。”

话音落下,原本脸上还写着一丝希望的周院士顿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了起来,惨然而道:“先生不能杀我啊!我这些年苦心在书院教导学生,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此番只是被猪油蒙了心,这才会误入歧途!望先生宽恕……”

夏生却是再懒得回应他,再一次抬手,凌空扭断了周院士的脖子,给了他一个痛快。

一旁的春秋书院众人看着这一幕,已经早已不知该如何是好。

自夏生登临不句山以来,他已经当众杀了两个人,这还不算那些裁决司和刑部的官吏,纵然让大伙儿心里面痛快至极,可夏生此举,莫非真的是要与大缙为敌了吗!

面对众人那或惊愕,或震撼,或恐惧的目光,夏生并没有解释,而是将一根穷桑藤收回了身前,上面正捆着一位刑部的官员,有着武王境的修为,看起来,像是一个主事。

于是夏生和蔼可亲地将脸凑了过去,笑眯眯地问道:“你想死还是想活?”

那刑部主事哪里遭过这等屈辱,当即沉声喝道:“夏生!你别以为今日能逃得法网,要么你把我们全杀了,要么就束手就擒,跟我去陛下面前请罪!否则,别说你是尊级强者,就算你上天入地无所不能,也只有死路一条!”

“这样……”夏生有些遗憾地摆了摆手:“好吧,那便如你所愿。”

言罢,穷桑将一道剧毒的枝叶注入了那主事的心脉,对方剧烈地挣扎了两下,就这么睁着眼睛,在夏生的注视下,咽了最后一口气。

自始至终,夏生都不曾挪开自己的目光。

下一刻,穷桑藤将那主事的尸体就这么抛在了地上,又有另外一名刑部的人被送到了夏生的面前。

“你呢?想死还是想活?”

主事大人的遭遇还历历在目,这位刑部的小吏早就已经被吓得魂飞魄散了,哪里敢有所犹豫,当即开口道:“想活……想活!”

于是夏生眼中的笑意越发和善了一些,他点点头:“真是个聪明人,那你知道书院其他弟子和教习被关押在何处吗?”

听到这句话,那小吏当即就哭了出来,嘶吼着道:“夏大人我知错了!您不要杀我啊!负责审讯的是裁决司的人,我们只是负责查抄证据,您大人有大量,放了我吧!”

闻言,夏生轻轻挑了挑眉,然后伸手探入对方的怀中,摸出了一块刻着荆棘花图案的灵玉。

于是夏生冷冷一笑,小吏的哭声戛然而止,尸体与那主事叠在了一起。

紧接着,来到夏生面前的,终于变成了裁决司的人。

这一次,甚至不等夏生开口发问,那人便立刻抢答道:“我知道!我知道他们被关在了哪里!”

夏生脸上的笑容终于越来越满意了,只是怎么也藏不住他眼底的那一抹寒光。

他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笑道:“如此,我放了你,你去放了他们,做好了,从今以后,你就是裁决司首座。”

说完这句话,捆着那裁决司小吏的穷桑藤悄然松开了,至于夏生,则连看也再懒得看他一眼,身形一纵,便向着朔明峰而去了。

赵公公死了,这并非夏生的初愿。

自登顶朔明峰以来,夏生便一直不曾出手,为的就是让赵公公活下来。

因为他是缙帝此生最信任的人,因为在他的手中还掌管着无数大缙王朝的隐秘,夏生希望留赵公公一命,让他继续辅佐宁王。

但赵公公又怎么可能再继续苟且于世呢?

他伴随缙帝执玺近两百年,经历过高宗皇帝的枉死,见证过承天门之变的鲜血,也曾在十七年前的谋逆案中只身护得皇帝周全,但偏偏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却辜负了缙帝唯一的信任。

因为他比缙帝更了解太子,也更了解宁王。

所以他知道夏生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若太子登基,则大缙将亡!

自古忠义两难全,赵公公为了人族的未来,舍弃了对缙帝的忠诚,同样舍弃了自己的生命。

夏生轻叹一声,慨然而道:“之后将赵公公厚葬吧。”

胡硕看着夏生,知道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他缓缓放下了手中长剑,沉声道:“既然事已至此,那么,赵昊就必须要死。”

夏生点点头:“他现在在什么地方?”

按照秦小花的情报,太子作为监察使,在春秋书院封山的时候就来了不句山,按理来说,今天闹出这么大的事情,他不可能不现身,但偏偏到了这个时候,仍旧没人知道太子的行踪。

太子究竟还在不在书院中?

下一刻,胡硕直接给出了答案。

“太子在祭天大典开始的时候就回洛阳了。”

“皇宫?”

“我不知道。”

胡硕的眼中闪过一抹遗憾,但夏生却抓住了这番对话中最重要的那一点。

“太子不知道赵公公在这里?”

“那是自然。”

闻言,夏生的脸上终于浮上了一抹苦笑,原来从一开始,赵公公就选了宁王。

否则的话,太子离山胡硕为何不拦?

赵公公为何不拦?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夏生悄然掩下了心中的唏嘘,对胡硕开口道:“既然如此,那看来我必须回一趟洛阳了,你呢?”

胡硕将长剑重新悬回了腰间,眼中已是一片肃然:“我跟你一起。”

“好。”

话音落下,夏生也不再拖泥带水,便准备与胡硕一起,前去皇宫中一探究竟。

只要太子死了,那么今日春秋书院之乱,就不再是问题。

然而,不管是夏生还是胡硕都没有想到,事情在这个节骨眼儿竟再次生出了意外。

这个意外就连一向老辣的秦小花也未能预见。

或许缙帝猜到了,但他没有说。

曾记得,当蛮族大祭司叱奴阎初登长白山的时候,缙帝就问了他一个问题。

“苍山何在!”

现在答案终于揭晓了。

蛮王苍山没有去长白山,没有参加祭天大典,并不是真的懦弱,而是他已经亲率蛮族二十万大军,自东阳借道,一路疾行,来到了春秋书院的脚下!

同样的一幕,很多年前也曾发生过。

只不过那一次是由大祭司叱奴阎作为统帅。

那个时候的春秋书院还有守山大阵。

事实上,蛮族人的入侵根本就算不上真正的意外,因为如今的尧北军去了南川,原本应该坐镇京都的镇国军主帅,徐秋乱,去了祭天大典,朝中无监国,洛阳正值空虚之时,蛮族人此时不发兵,更待何时?

还是那句话,圣阶强者同样是可以被人命给堆死的,那么,尊级强者呢?

现如今在不句山上,只有夏生和胡硕两位尊阶,但蛮王苍山却带来了整整二十万蛮族的铁血男儿,正面交手,书院必败!

当然,如果夏生和胡硕愿意走的话,蛮人自然也拦不住。

可,他们能走吗?

片刻之后,夏生与胡硕回到了书院的前坪,听着之前被自己打晕的那个刑部小吏的急报,转身对胡硕开口道:“我去调镇国军。”

胡硕目色微冷,沉声道:“我尽力而为。”

夏生点点头,扶着秦小花从帝江的背上走下来,开口道:“如果镇国军调不动,我需要善堂的力量。”

秦小花微微一笑:“现如今执掌洛阳总堂的是嫣儿。”

“好。”

话音落下,夏生并没有当即离去,而是为这场即将打响的战斗留下了最强大的一张底牌。

原本负责守护秦小花的帝江悄悄离开了,等它再度出现的时候,在书院的前坪上已经填满了密密麻麻的灵兽。

这些灵兽,来自希望之野!

帝江一令,谁敢不从!

至此,夏生能做的已经全都做了,剩下的,就只能依靠胡硕了。

下一刻,夏生脚面轻轻一踏,整个人在天空划开一道紫色的气痕,朝着不句山之外的天地疾驰而去。

人在空中,夏生已经看到了脚下密密麻麻的人影,黑压压的一片,就像是倾巢而出的蚂蚁,填满了不句山山脚下的每一个角落,正在一步步朝着山顶而去。

于是夏生手中的浩然剑出手了。

决然的湛蓝色剑气便仿若倒顷而下的海水,轻轻一扫,就将地面上那片幽色撕开了一角。

但不过瞬息之间,这一角就再度被汹涌而至的人群重新填满,紧接着,一道道山旗图腾轰然于夏生四周长扬而起,向他围裹而去。

夏生知道自己不能再驻足了,当下身后四翼奋力一震,在氤氲血气将自己包围之前,化作一颗清冷的星辰,消失在了落日的余晖当中。

此番离去,夏生的目标很明确,虽然太子在洛阳,秦嫣也在洛阳,但为了解春秋之围,他只有一个选择,便是调集镇国军。

只有镇国军才有足以与蛮族抗衡的人马,也只有镇国军才有机会在春秋书院陷落之前抵达不句山。

善堂的力量只能作为备选,而无法起到实质性的作用。

但令夏生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正是因为自己的这一念之差,竟险些将秦家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境地!

因为就在夏生一路疾行,朝着镇国军所在的驻地一往无前的同一时间,在京都洛阳,有一个人比他更先一步,迈步踏入了秦家善堂。

善堂管事见到此人不禁大惊失色,却来不及把消息传入内堂,只能在对方那似笑非笑的注视下,缓缓躬下了腰身。

“见过大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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