笙梓枫觉得他这几天好像生病了。
做什么都打不起精神，原本他还想找阙竹，却发现他早就离开了。
甚至比悦瞳和悦神离开的更早。
他把事情都和胤秋楼说了，胤秋楼非要把阙竹捆起来，等他回去。
只是这样，胤秋楼回来也只有扑空的份了。
“他真的走了？”仙一从身后走出来。
“走了。”
“我们已经把星衍下葬了，最后一面了，你不去看看吗？”
“……去看看吧。”笙梓枫甩了甩袖子，他的脚步有些虚浮。
虽然仙一表面上表现出来的是无所谓，但是他真的非常担心笙梓枫，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笙梓枫。
他想过无数种未来，可唯独没有想过星衍会死。
今日的天界是阴天的。
星衍死去的消息到底还是在笙梓枫公布前传遍了，许多人都来问，这到底是真是假。
可笙梓枫都没有回应他们。
如果可以，他也想要问这个问题。
仙一总是用担心的眼神看着笙梓枫，可笙梓枫却觉得仙一太过于敏感。
其实笙梓枫都很惊讶，自己在知道星衍死去的时候，他没有自己想的那样悲伤。
可能只是单纯不相信吧？
可如今呢？
他的死板上钉钉，笙梓枫又该如何骗自己？
星衍之死乃是三界之痛。
自从笙梓枫将星衍四人的行动公之于众后，他们四人算是这个世界的救世主了。
星衍和潇湘已死，九幽在零之海的世界沉睡，悦瞳和他的姐姐也回到了自己的时空。
有时别人还会安慰笙梓枫几句，无非就是些“死两个人换来三界和平，足够了”的话。
可是，死去的是他的爱人啊。
他该如何笑着说出同样的话？
可自己终究不是星衍，无法快速掌握实权，为了早日将权力牢牢握在手中，他只好他只好扯起微笑说出违心的话。
“是……”
每次说出这个字，笙梓枫的指甲都要掐进肉里。
雨水滴在笙梓枫的脸上，笙梓枫摸了一下，他轻声道：“下雨了。”
“是啊，下雨了……”仙一跟在后面，他觉得笙梓枫现在十分吓人。
他要是哭要是闹，自己还有点办法，可他什么话都没有说，自己连口都开不了。
越靠近那里，三界之中的哀嚎声就越大。
这些声音像是被放大了无数倍，让人无法忽视，每一声都是对失去天帝星衍的悲痛，每一声都是对未来的恐惧。
星衍的生命消逝，这个巨大的绝望感如同一股黑色的潮水，迅速蔓延至整个三界。
从笙梓枫亲自宣布的那一天，人们这才开始意识到，这并不是一场玩笑，而是真实发生的悲剧。
作为星衍的恋人，笙梓枫的心情更是沉重。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以什么样的语气、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这个残酷的事实。他甚至不知道如何开口告诉别人，因为他自己也无法接受这个现实。
就在这时，有人把地上的碎石扔向了笙梓枫，砸在了他的额头上。
鲜血顺着他的脸颊滴落在地面上，一滴一滴，好似笙梓枫本来流下的眼泪一样。
笙梓枫抬起头，看到了扔石头的人，但那只是一个孩子。
笙梓枫认识那个孩子，他的父亲是死去的天兵中的一员，母亲则在月析手下工作。
很久以前，这个孩子常常和他的小伙伴们一起到天宫来玩耍，他们是一群对星衍充满崇拜的孩子。
每当星衍出门时，他们总是会冲上去问这问那，而星衍却罕见地没有表现出不耐烦。
他说，“孩子们只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睡那么久而已，我和他们说只要每天早睡就好啦，可他们不相信我。所以我只好给一个孩子施了法术，他呼呼睡了三天，今天是找我去给他解开法术呢。”
“你为什么没有保护好星衍殿下？你不是他喜欢的人吗？你不是说会永远保护他吗？”那孩子说着竟然大哭起来，他扔掉手里还剩下的石子，哭着跑走了。
旁边的小仙子显然被吓到了，可她知道这些事背后的复杂，她安慰笙梓枫道：“上神殿下，您也别怪那个孩子，他还不懂这些……”
“我知道。”笙梓枫咬了咬嘴唇，继续说道：“我知道大家肯定有和那个孩子一样的疑问，我可以实话实说。是我能力不足，没有帮上星衍的忙。”
“可您也尽力了，星衍殿下去了那样的地方，那根本不是普通神能做到的。”另一旁有个扛着大刀的壮汉说道，“我一开始想拿这把刀劈你的，我也觉得你违背了诺言。”
“但是啊，了解到幽冥之水背后的事情，我也觉得不该怪你。那种地方，不也只有星衍殿下自己去了吗？和他一起的要么是零之海的族长，要么是天下第一神器的器灵，甚至还有我们的造物神。我觉得您能坚持不懈带领我们继续修复三界，就不错了。”壮汉把大刀扔在地上，他爽朗地笑了起来。
“谢谢。”笙梓枫低下了头。
“哎，您这是做什么？换做我们，我们做的还没有您好呢！”壮汉一时手足无措。
这时仙一这才匆匆赶来，看到笙梓枫额头上的伤口，还有周围连一个天兵都没有的场地，仙一立即明白那些幸运的老不死的在从中作梗。
“阿笙！”
笙梓枫立即回了神，他四周看了看，可没有星衍的身影。
仙一将笙梓枫有些恍惚，他立即问道：“怎么了？”
“没有，我刚才好像走神了，没事了。”笙梓枫继续向前走着。
烈火焚烧之地，每一位神明死去，都会到这里烧尽尸身。
肉体可以有无数个，而灵魂是独一无二的。
来这里焚烧尸身，是很早传下来的习俗，据说有告别过去，迎接新的生命的寓意。
像星衍这样被世人认可的，哪怕笙梓枫再有私心，他也无法说服所有人。
这又不是之前星衍只是灵魂消散，那时他还有醒来的可能，而现在注定是死路了。
在熊熊烈火中，星衍的尸体被无情地吞噬着，火焰照亮了整个天空，仿佛一条巨大的火龙在人们眼前舞动。
笙梓枫静静地站在火边，目光凝视着那渐渐化为灰烬的尸身，心情复杂难明。
火焰跳动的瞬间，他似乎看到了他们过去的点点滴滴。
最初见到的星衍，虽然刚开始看似很不好惹，但他的笑容却能轻易触动笙梓枫的心。
在笙梓枫第一次与星衍相遇时，他的眼中就已经全部都是星衍了，仿佛找到了自己的整个世界。
“阿笙，我想吃那个，给我做！”
“阿笙，我今天想去花海，陪我。”
“阿笙，你为什么不喊醒我？明明今晚是月析和月桠的首次表演！”
“阿笙，今天胤秋楼又欺负我，快去帮我欺负他。”
“阿笙，我今天把仙一的妹妹带来了，你要陪我和她玩吗？”
“阿笙，我好困，明天不要叫醒我了。”
“阿笙，你真的要这样吗？你自己去面对幽冥之水，全然不顾我的感受吗？”
“阿笙，对不起，忘了我吧。”
“阿笙，我从未抛弃过你。”
……
“笙梓枫，你醒醒！星衍已经死了！”
那是自己被梦魇纠缠，仙一唤醒自己的话，仙一说完后往后退了好几步，“不是，我并不是想这样直白，我只是想……叫醒你。”
“没事，我知道的，谢谢你。”那时笙梓枫是这样回答他的。
“阿笙……”
笙梓枫不知觉地往前走了几步，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若不是一旁的胤秋楼及时拉住，恐怕就要直接走进那烈火之中。
“你做什么？殉情吗？”千里迢迢赶来的胤秋楼，发丝凌乱，脸上带着一丝倦意，但眼神却异常犀利。
“不是，我刚才幻听了，听到阿衍唤我名字，我就……”笙梓枫双眼空洞无神。
“仙一还说你很镇静，我看你是要得癔症的前兆，别看了，先回去吧？万一病情加重了怎么办？”
“不，不行！”笙梓枫猛地甩开胤秋楼的手，他似乎被自己的动作吓了一跳，连忙向后退了几步。
他声音颤抖着解释道：“我不是想推你，只是我舍不得他，我想再看他一眼。”
说完，笙梓枫的目光再次投向了火焰深处，仿佛想要透过燃烧的大火中看到那个已经离去的人。
“……笙梓枫，你变了。”
“什么？”
“我们是好兄弟啊！你想说就说，你的想法我怎么会不理解你？如果仙一也这样的话，说不定我早就把这些火全部吞进肚子里了！”
看着胤秋楼的笑，笙梓枫稍微冷静了一下，但还是有些颤抖：“可我就是忍不住啊，我总是会听到阿衍的声音，看到什么都会想起他……”
“我替胤秋楼收回刚才的话，我觉得你只是想他了。”仙一将另一边的事情忙完，他听了几句才走过来，过来时还拍了胤秋楼一巴掌。
他还想着胤秋楼安慰笙梓枫的话，或许能有点效果，结果什么用都没有。
三人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火焰，在那火光之中，笙梓枫心中充满了温暖与疼痛。
最终，笙梓枫的眼泪还是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眶里滚落出来，顺着下巴滴落在地上。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什么，但眼前只有熊熊燃烧的火焰。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发出一声低沉而又绝望的呜咽声，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忍受失去星衍的痛苦。
他宁愿相信这一切只是一场噩梦，一场可怕的噩梦。
那样的话，那样的话只要醒过来，就还能看见星衍了。
他试图安慰自己，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无可奈何的，但不管如何解释，他的内心都在拒绝接受这个事实。
他失去了他，那个让他心动、让他日夜思念的人。
笙梓枫猛地捂住脸，泪水在指缝间滑落，肩膀剧烈地颤抖着。
“阿衍，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能救你，是我无能……快醒过来，这一定是一场梦，我不相信就这么离开了……阿衍……”他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悲痛和自责，可这些都被面前的火焰所掩盖。
仙一慢慢地拍着笙梓枫的后背，他知道此刻说什么都无济于事，只能默默地陪伴在他身边。
事到如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和胤秋楼一起全力支持他，让他能够度过这段艰难的时光。
火焰在他们的眼前跳跃着，越烧越旺。
雨下大了，火焰也逐渐熄灭，星衍的尸身已经化为灰烬。
笙梓枫站在火边，心中充满了绝望，他看着星衍的灰烬，心中除了悲伤就只剩下痛苦。
回去的路上，笙梓枫心不在焉，只是随着人流而行。
“阿笙。”
第三次了，幻听吧？
“阿笙！”
幻听。
“阿笙，你为什么不理我？我要生气了！”
幻……听？
笙梓枫抬起头，他寻找着那个声音的源头，只是一眼，他便找到了源头。
“阿，阿衍！”笙梓枫推开人群，他往那里跑去。
哪怕被绊倒，他第一个反应也是抬起头来看看那个身影还在不在，他会站起来继续挤进人群中寻找。
见笙梓枫疯了一样地往某个方向跑，仙一和胤秋楼立即施法保护人群，两人对视一眼，最后还是由仙一追上去。
“梓枫，梓枫！笙梓枫！你要去哪？”仙一奋力追着，可笙梓枫跑得太快了，而且周围是没能离开的人群，前面还是没能修复完的废墟，简直说是寸步难行。
当仙一追上时，笙梓枫跪在废墟里哭着，嘴里还念着：“阿衍你为什么不出来见我”的话。
“梓枫，我们回去吧？星衍他已经……你刚刚不是看到了吗？对不对？我们回去吧？”
“可我刚才看到一个人，很像很像他，他似乎和星衍一个声音！我在想，会不会是星衍的恶作剧？我认输了，星衍，不要再玩了好不好……”
笙梓枫现在完全听不进仙一说的话。
胤秋楼追上来，发现仙一还在劝笙梓枫的场景，就知道笙梓枫以后算是难以走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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