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把自己心中的想法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面前的两人，但令人奇怪的是，胤秋楼和仙一听完之后却是一脸疑惑不解的神情。
“难道九幽没有跟你们说过吗？最后一次涨潮的时候……”
“没有啊。”两人纷纷摇头。
“好吧……最后一次涨潮其实是九幽和星衍之间约定好的时间。”白夜决定不再隐瞒，准备将所有事情全盘托出。
站在九幽的角度去看待这整件事情，星衍所做的一切对于他来说仍然充满了未知数。
不过相比较于其他人而言，九幽总归还是知道得更多一些。
早在百年前那场惊世骇俗的大战爆发前夕，星衍就已经算到了后续可能会发生的种种情况。
那天晚上，笙梓枫睡着以后，星衍便小心翼翼地走出了房间。他按照事先与九幽约好的地点，来到了那片美丽的花海中。
“花海这里这么大一个坑，怎么到现在都还没有填上啊？”九幽轻盈地从树上跳了下来，然后和星衍一起并肩坐在了秋千上。
“那可是你从天而降时砸出来的证据哦，大家都还等着你主动去赔偿呢。”星衍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地说道。
“那就等着吧，我才不会赔偿。”九幽的语气很坚定，似乎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可惜我等不了了。”星衍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无奈。
听到这话，九幽原本以为星衍已经有所动摇，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决绝，九幽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从未想过星衍会如此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态度，这让他感到有些惊讶。
九幽看着星衍，沉默片刻后说道：“你就非要这么固执吗？也许还有其他的办法，你可以继续寻找新的可能性。”
星衍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了……我已经尝试过无数次了。我找遍了所有的平行世界，都没有找到一个能和他厮守终生的未来。”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说出接下来的话：“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既贪心又无用。我想要的太多，却什么都做不到。”
九幽努力想找出一些安慰的话语，但最后还是只说了一句：“就算重来一次，你恐怕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既然如此，抱怨又有什么用呢？”
他觉得这是他所能说的最有说服力的话了，然而对于星衍来说，这些话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
“是啊……或许真的是这样吧。”星衍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绝望，“你能听我讲讲我上一世的事情吗？我无法对阿笙开口，我害怕说完之后，连现在的日子都会消失不见。”
九幽轻轻地应了一声“嗯”，他不知道星衍为什么会突然提起上一世的事情，但他能感觉到星衍内心深处的痛苦和纠结。
“我从小起便认为自己理所应当是如今这般模样，我理应同父皇一般是水之龙才对，再不济也该跟母后一样属炎之龙。怎料想我居然什么都不是，反倒是那虚无缥缈、抓不住摸不着的光……母后安慰我，说我定会成为某个人生命里的光芒，但当时的我却只觉得自己是如此地格格不入，又岂能成为他人眼中的光芒所在呢。”
“可现如今不正应证了吗，你就是笙梓枫的光芒！”
“他才是我生命中的光芒。我绝无可能成为任何人的希冀与期盼，我始终觉得他们都是在欺骗我罢了，目的不过是为了让我能够更好地融入到这个群体之中。就算我成为天帝的那日，他们仍旧在编织着善意的谎言来哄骗我。”
“……”
“算了，不说这些了，我自己都快要忘记了……说说我的打算吧？我决定独自去应战幽冥之水。”星衍叹了口气，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然。
“不行，冥漠北不是对幽冥之水免疫吗？让他帮忙。”九幽立即否决。
“你知道为什么他不被幽冥之水所伤吗？”星衍突然抬起头，看着九幽，眼中闪烁着期待。
九幽皱了皱眉，他当然知道为什么，他不仅知道而且还知晓背后的原因，只是现在星衍的眼神让他很讨厌，好像要被他耍了一样。
“……为什么？”九幽问道，他实在想不通星衍要做什么。
“你不知道？当然是因为他不属于这个世界，你能懂吗？幽冥之水为何不伤害冥漠北。”
九幽愣住了，他不是没有想到这个答案，只是他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于荒谬……
“你倒是说啊？”九幽追问道，他现在迫切地想要知道什么。
星衍有些惊讶地看着九幽，“你竟然猜不出来？大胆猜测。”
九幽犹豫了一下，心中再次浮现出那个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的念头，但星衍都这么说了，也许真的有这种可能……
“幽冥之水是活物，它具有生命力和智慧，只会吞噬属于这个世界的生命。至于它为何要吞噬这个海世界的生命，或许它被赋予了重置这个世界的神圣使命……你是否能理解？”
“可以，因为我恰好也持有相同的观点。”
“你竟然真的了解世界重置的相关事情？”九幽满脸惊愕，毕竟这类涉及世界本质的真相鲜为人知，而星衍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星衍轻笑出声，但九幽却感到这笑声充满了无尽的悲凉。
“我不惜兴师动众，跨越重重世界只为追寻和笙梓枫厮守的未来，你难道还认为我对此一无所知吗？”话刚落音，星衍的面部表情变得哀伤无比，声音也不禁颤抖起来：“自我降生于世的那天起，我便成为了这个世界的天道。原来的天道早已陨落多时，它将自己的力量隐匿于我体内，因此……我并非父皇和母后的亲生骨肉，我不过是天道编织出的谎言罢了。”
“从诞生就有这样的意识吗？”九幽喃喃自语道，同时伸手入怀，掏出了一本书籍。
这本书保存得相当完好，书脊上刻着几个模糊的字，似乎是书名，但已经难以辨认。
九幽轻轻抚摸着书页，仿佛能感受到岁月的沉淀。这本书记录了他在这里度过的每一天，每一个瞬间。这里面承载的不仅仅是文字，更是他与他们的生命历程和无尽的回忆。
星衍注意到了九幽手中的书，他毫不犹豫地按住了九幽手中的书本，他不想让更多人知道这些事情。
“不……”星衍的声音还是夹杂着悲伤，“我之前曾经记得自己阅读过一本书，那本书上详细地记录了这些事情。但我不确定那是否是上一任天道的记忆。令人费解的是，当我第二次苏醒时，我上一世的所有东西竟然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被某种神秘力量抹去了一般……”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既然是天道，那我完全可以把我的法术教给你，等天亮了我就要离开了，我无法帮你。”
“你可以帮我，和我约定，在那一天回到这个世界，然后保护好笙梓枫。”
“那一天……世界开始重置的那一天？”说实话，九幽真的被星衍吓到了。
“是。我会以天界太子的身份去见幽冥之水，如果无法获得更多的东西，那我只能完全接受天道的力量，以身献祭将幽冥之水驱逐出去。”
“明日我会假死，为了不让笙梓枫他们卷入我的计划，我会彻底抹除笙梓枫关于我的一切的记忆，假如他有一天想起来，那我会把他们纳入计划……就算他们最后要经历无法被抹除的痛苦。”
“然后呢？”
星衍看着远方开始发白的天空，他收回视线，继续道：“我会以灵体的方式寻找幽冥之水的源头。我把所有可能的事情都提前布置好了，随着这个世界的崩溃，笙梓枫会失去一些能力，那个时候他们或许会需要你的帮助，所以给白夜留一只机械鸟吧？”
“白夜要留在这里？”
“别说得是我想让他留在这里。”
“……行吧，什么事都瞒不过你。我打算让他留在这里，无论是胤秋楼还是仙一，又或者是笙梓枫，他们都拥有天命之子的资质，所以我想让白夜和他们多接触。”
“为了让白夜重新觉醒天命之子的能力吗？没想到你还挺关心他。”
九幽立即翻了个白眼，“还不是他个拖后腿的，打怪都打不过。”
“谁让你每次都袖手旁观呢？”
“还不是为了让他快点成长，我也不能每时每刻都陪在他们身边……”
“你竟然还舍得离开那个女孩？”
“就是不舍得我才坚持到现在！”九幽故作生气道：“他们一个两个的都不让人省心！我可是器灵！我是需要休眠期的！”
“你比觉醒后的器灵都厉害，导致我都快忘记了。是啊，器灵是需要长时间的沉睡的，当醒来后才会变成完全体，那你要沉睡多久？”
“我……会永远沉睡下去，苏醒的概率很小，因为我硬撑了那么多年，早已打破了自然法则，当我沉睡时就是我要接受天罚的时候。”九幽又笑笑，显然他不想再说这件事情了。
“等我一百年，百年之后完成最后一个约定，我就答应你把天道的许可给她。”
得到天道的许可，就代表着她可以随时随地住在那个世界里，就再也不用一直在各种世界中被驱赶了。
九幽想也不想，立即答应了。
这是他能为她所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那我需要做什么？”
“百年后幽冥之水会开始涨潮，那个时候世界就会重置，带走笙梓枫，保护他在我留下的梦境中拿到那些物品。假如我死了我会用那些东西重塑肉身，如果我没死，那这些东西就会给我们提供更多的保命手段。”
“就只是这样？”
“最后一件事情，最后一次涨潮才是世界重置的开始，假如我没有回来，那你去天宫的月老殿拿走我留在树上的婚帖，然后带着幸存者去冥漠北的世界吧。”
“婚帖？”
“那是我留给自己的一个愿望，我死了以后，你在上面写下你想要的天道的许可，那婚帖会给你的。”
“我无法同意……那是你和笙梓枫的东西。”九幽面露难色。
“如果你看到彼岸花生长在亡者的身体上，那代表我已经没有回天之力，那是以身献祭的仪式。我比任何一个人都要希望我和笙梓枫厮守终生，所以哪怕有一丝的希望，我也会毫不犹豫抓住。”
这话的确不假，星衍自始至终的目的都只是为了和笙梓枫在一起，他会奢望很多，他会想要很多。
都做到这步了，多求一些又没什么。
反正都是他一个人独角戏。
“谢谢……”九幽严肃地道了谢。
“这没什么，因为你答应了我要让笙梓枫好好活着。本来我一定是要和他在一起的，但我现在只想让他活着，很奇怪不是吗？在我去过的所有世界里，笙梓枫都会死，明明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可幽冥之水还是吞没了他。”
“因为你，他变成了这个世界的人。”
“但他的灵魂始终不属于这里不是吗？”星衍站起身来，他背对着阳光，“说起来你有见过我古神血脉彻底觉醒的样子吗？”
“没有，我似乎只记得你的眼睛会变成金色。”
“明日，不，今日，晚些走吧，我不会让你觉得无聊的。”
“但愿如此。”
“愿你我重逢于退潮后的世界。”星衍向着九幽行了礼，那是天族对贵客的礼仪。
“是啊，但那个时候你可能见不到我了，我真的很困呢……”或许只有和星衍说话时，九幽才会放松下来。
他们两个或许是一种人，不管别人死活都要完成自己愿望的人。
但他们的愿望却都是为了和自己重要的人继续活下去。
哪怕他们舍弃自己。
“开始涨潮了啊……”喃喃自语着，星衍背对着九幽离开了花海。
“愿你我重逢于退潮后的世界。”九幽轻声回他。
从这以后，九幽再也没有真正见过星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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