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帮不了！”
细雨拒绝得干脆又果断。
师父是让她心怀百姓，除妖祛邪，镇煞锄恶。
铜头娘身上没有煞气没有邪气，脸颊有肉，身上穿得衣裳也是八成新，就算在婆家受到婆母搓磨，她自个不反抗，旁人也帮不了她。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外人还是莫要轻易掺和。
年老幽魂脸上浮现出失望之色。
“真的不能帮吗？”他喃喃，“我只想让桃娘在婆家能过得轻松些，让她那婆婆少磋磨她……”
细雨打断了他的低喃。
“你想帮你闺女，自个就行，何必求我帮忙？”
什……什么意思？
年老幽魂一脸茫然。
他就是个糟老头子，还稀里糊涂丢了命……丢了命？是了是了，他又忘了，他已经死了，他现在是鬼！
年老幽魂激动起来，“道长恩公，我，我除了能入我闺女的梦，还能入我那女婿梦里？”
呃，还真不能。
阴魂入梦，通常是入血缘亲人的梦中。
若没有限制，是个阴魂就可随意进入他人梦中，那岂不是乱了套？
细雨眼珠转了转。
“通常情况下，不能。”
年老幽魂还来不及失望，就听道长恩公又道，“但是，我能让你能！”
道长恩公说话大喘气，老年幽魂也顾不得计较，殷切地盯着细雨，“道长恩公，那要如何做，才能入我那女婿的梦？”
细雨朝他挑挑眉。
“简单，画张入梦符罢了。”
“有入梦符在，谁的梦你都能入！除了你那女婿，还包括你女婿的娘……”
年老幽魂呆了呆。
他女婿的娘？
那岂不是桃娘的寡妇婆婆？
他，他，他，他入个寡妇梦里做什么？！
“做什么？当然是吓唬人喽。”
细雨觉得老幽魂问得问题，有点莫名其妙。
不吓唬人，他入女婿梦里做什么？
难不成，他还想在梦中和女婿谈天说地，漫聊彻夜，以此感化他那女婿，让他那女婿以后在家中，多护着点妻子？
别傻了。
世人畏威不畏德，有些事，吓唬比讲理管用。
“吓唬人？”年老幽魂喃喃，他可从未想过这一点。
细雨叹气。
可真是生前老实人，死后老实鬼。
算了，她教一教吧。
朝老幽魂勾勾手指，细雨勾着脑袋，压低声音，嘀嘀又咕咕……
站在一旁的薛五，抹了把脸。
小道长那副样子，显而易见，是在和某阴魂低声说话。
讲真，确实有点鬼鬼祟祟。
若是被人撞见，说不定会吓到人。
他上前一步，粗壮的身体挡在了细雨前面。
可惜今日出门，忘了穿披风。
若有披风，他将披风扯起一角，便能将小道长遮个严严实实，就算有村人路过也不怕……嘿，还真有人来了。
一个村民恰巧路过，好奇地朝这边张望。
薛五立即朝那人摆手。
“看什么看？别瞎看，赶紧回家去！”
他自觉态度不错，一没瞪眼，二没大声，说话还挺和气。
那路过村民却被吓了一跳。
光天化日，村里来个劫道的？哎，那劫道的还让他赶紧回家？……嘶，劫道的有点眼熟……啊，想起来了，是借住赵家的那几人之一。
哎呀，这人长得好凶，还是赶紧回家吧，快走快走。
过路村民也不敢看薛五，低下头，缩着脖子躬着腰，一溜腰跑远了。
头都没敢回。
薛五：……
哎，长得太凶，吓到了人，真是对不住啊。
身后的嘀咕声渐渐小了，薛五转过身，细雨正好朝他看过来，“薛五叔，你来，帮忙画个地图。”
地图？
两人蹲了下去，细雨旁边，还蹲了个除了细雨，谁也看不见的年老幽魂。
薛五问，“画什么地图？”
“薛五叔，咱们来过马村之前，途经那个有不孝子的小镇，叫庙王还是庙李来着？”细雨挠头，那镇名她没记住。
薛五果然记得。
“庙李镇，庙王是个村，那个吴屠户的妹子吴翠娘，嫁给了庙王村村西王老三家第三子为妻。”
哦，对，对，细雨也想起来了。
是了，不仅有个不孝子，还有个不孝女。
薛五将从过马村到庙李镇，还有庙王村的简略地图，在泥地上画了出来，边画边讲解。
细雨看向一旁，“看得懂不？”
老幽魂点点头。
从过马桥出村，拐到大道上后一路往西，途经两个岔路口……他记住了。
庙李镇，燕子巷吴屠户，吴传根。
庙王村，吴屠户的妹子，吴翠娘。
两个不孝养母的白眼狼兄妹，他也记住了。
道长恩公答应给他画一张入梦符，条件是他得去庙李镇，庙王村去吓唬一对兄妹。
道长恩公要收拾的人，一定是恶人。
吓唬恶人，他没有一点犹豫。
细雨很满意，虚空画了一张入梦符。
入梦符带着金光，没入年老幽魂体内。
“好了，去吧，还是三日时间，那对兄妹吓唬到什么地步，你自个看着办。”
说是这样说，细雨其实并不抱太大希望。
这老幽魂是个老实鬼，老实鬼想不出什么吓唬人的好法子。
还得靠她。
她在入梦符里略有改动，施了一点手脚。
在过马村入梦时，一切正常。等出了过马村，入那对白眼狼兄妹的梦境时，年老幽魂便会恢复成死前模样，还会浑身冒黑气。
一瞧就是个索命的厉鬼。
准保吓得那对兄妹，屁滚尿流，鬼哭狼嚎。
想得开心，细雨嘿嘿笑起来。
庙王村李慧娘的事，憋得她难受。
她问过苗姐姐，苗姐姐说人各有志，死后成了鬼，也一样。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快意恩仇，手起刀落，恩怨两清。
李慧娘代表了世上绝大多数的普通百姓，胆小怕事，懦弱善良，人人可欺人人欺，却不会为自己鸣不平。
就算鸣了，也无人看见，无人听见。
可是凭什么呢？
凭什么良善之人就人人可欺，恶人却能活得逍遥自在？
是世道不对，还是老天有错？
哼，不管谁的错，既然被她撞见此事，那最终结果就要合她心意。
断条腿又算得了什么？她要那吴家兄妹被厉鬼索命吓破胆，后半辈子日日活在惊恐惶惶之中，才算得了报应。
年老幽魂恭恭敬敬，向细雨道了谢，朝铜头家飘去。
细雨站起身，看着那抹幽魂越飘越远。
薛五也站了起来。
“小道长，那个……走了？”
“嗯，走了。”
呃，既然那个什么已经走了，他们是不是也该去村头河边了？
薛五正想问一句，却听细雨道，“薛五叔，过马村的平静，快要被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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