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宫的熏香已经燃了一半，被厚重冰块融化的冰凉带走了不少，以至于整座正殿都有些冰冷的肃杀。
纯贵妃在正殿等着琅嬅回来，谁知道琅嬅一回来就脸色不好的很。
绿筠还以为怎么了，着急忙慌就想请太医，被琅嬅拦着，简略说了事情的经过，绿筠也是惊骇不已。
两个人就这样坐在主位上，直到熏香燃尽一半，宫殿陷入冷寂中，绿筠才长长地叹气。
“这才过去多久啊，皇上就旧情复燃了，定是如懿在后头挑唆的。”
“她向来不安好心，又整天把青梅竹马挂在嘴边，得了疯病一样……唉，也不知道皇上怎么想的，由着她挑唆。”
琅嬅没说什么，只是淡淡呷了口茶，眉眼里也有些不解和落寞，但很快，她的神色就变成了了然。
“自古帝王心性，有哪个是好揣测的，恩宠今日来，明日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在宫里不过是一朝一夕罢了。”
端庄的女人轻轻叹气，如懿的事情已经交给进忠去办了，太后那边也已经知道了。
只是她什么也没说，甚至笑容也是了然和意料之中。
绿筠也知道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这宫里虽说人人都讨厌如懿，但是架不住皇帝的心思。
任是所有人厌恶一个人，可是只要皇帝喜欢，只要皇帝自己能说服自己，她们的理由又能算得上什么理由。
沉默了好一会儿，绿筠突然叹气一声。
“都说从前皇上和慧贤皇贵妃青梅竹马情深，慧贤皇贵妃去了，皇上也作了挽诗，情深几许。”
“可若是遇上帝王心性，便也是什么都算不得数了。”
绿筠感慨了一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已经冷下去的茶。
琅嬅倒是什么都没说，这种事情，似乎并不值得伤神。
可她依稀记得从前，自己也是会因为皇帝的心性，吃醋难过。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种心思竟也是一点一点消沉了下去。
慢慢的化作深宫里的一缕微光，消逝在皇帝朝阳般的帝王光辉里，微不足道的消失了。
“不说这个了，如今大局已定，说什么也都不重要了。”
琅嬅轻轻放下茶杯，稳住心神；如懿的回归并不是大事，她想的很清楚。
帝王之命难违，比起嫔妃耍小性子，更让人难过的，便是十多年的相伴之情，也比不过帝王的一瞬间心性。
或许以后，自己也有这样一天，因为帝王心性，被抛诸脑后的一天。
“明儿的晨昏定省，本宫会向阖宫的姐妹们向你贺喜，恭祝你得了协理六宫大权。”
琅嬅笑吟吟的，笑容里也是不容有假的真心。
绿筠这些日子的陪伴和帮衬，确实帮了她许多。
且绿筠为人实诚，事情交给她做，没有什么不公正惹人厌烦的。
“皇后娘娘说这话，可就是抬举臣妾了，臣妾身为嫔妃，能为皇后娘娘分忧，是臣妾的福气和本分。”
琅嬅摇摇头，伸手轻轻握住绿筠的手，漆黑的瞳孔里也是感念和真心。
“别说什么福气不福气这种生分的话，打从愉嫔生育以来，你帮衬了本宫不少。”
“如今你自己还有着身孕，还要帮本宫协理六宫，可千万要照顾好自己才是。”
两个女人相顾无言，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出了对对方的怜惜，一双手便也紧紧握着，像是结成了女人之间默契的同盟。
深宫寂寞，人人活在帝王心性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人人自危罢了。
*
第二日，天气有些沉闷，本就闷热的八月天，被这种天气一闷，人人都有些透不过气来。
好在晨昏定省的时间在清晨，到底能有些凉爽。
在长春宫外头已经站了阖宫的嫔妃，人人身上穿的衣料虽说质朴，可也是花团锦簇的纹样。
低调又不失美丽，像是夏日里一团一团或热烈，或清爽的花。
“娴贵人到。”
外头有小太监轻轻唤了一声，院子里的妃嫔便纷纷回头，看着站在门口的如懿。
她比从前的气质变了些，只是饱满的额头与不合时宜的钿子头，还有炸开的手指还是彰显着她是从前的如懿。
因此人人便也回头，不打算搭理她；如懿身边的毓瑚看了她一眼，脸上多少有些不忿。
没过多久，莲心从里头出来，忠厚端庄的脸上并无过多神色，如常地朝着嫔妃们行礼。
“皇后娘娘正在更衣，请各宫主儿们进去略坐坐，外面日头就要起来了，各位主儿别热着。”
海兰还在坐月子，因此没来，其余人便都到了。
大家说了几句多谢皇后娘娘，便纷纷进去入座。
座位顺序倒是和从前一样，只是如懿往那儿一坐，众人倒是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只是和从前一样的是，没什么人搭理如懿。
也没人去欣赏她独树一帜的钿子头，还有不合时宜的鲜亮衣服，仿佛她是耀眼的空气。
没过一会儿，琅嬅便梳妆整齐出来了，她穿的依旧朴素，受了阖宫嫔妃的行礼后，便让众人都落座，大家互相说会儿话。
“今儿叫大家来，是为了恭贺纯贵妃大喜。”
“皇上亲口，授纯贵妃协理六宫大权，往后，本宫也会将相关事宜，交给纯贵妃帮着本宫打理，各位姐妹不得有误。”
话音刚落，猫儿一样的金玉妍扫了一眼如懿浑身不搭调的穿着，忍着笑，应了一句琅嬅所训。
只是不可避免的，又把话题扯到了如懿身上。
“皇后娘娘，纯贵妃姐姐是大喜了，只是，咱们娴贵人，是不是也得恭贺一句呀。”
“从辛者库奴婢又变成皇上的妃嫔，到底还是咱们娴贵人最有手段本事。”
如懿的眼神扫了一眼金玉妍，倒是稍稍笑了笑。
“嘉妃娘娘这话说的不错，嫔妾忍辱负重，又得了皇上慧眼，才让嫔妾回到皇上身边。”
“此等殊荣，也是嫔妾受不起的，奈何皇上愿意，嫔妾也不能抗旨，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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