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月■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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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西洋公海上，一艘豪华游轮正停在此处——
海面风高浪急，腥咸的海水不断拍击着甲板。
无休无息的海浪，难以撼动这艘巨轮半分。
富丽堂皇的大厅里，受邀而来的富商政客们却依然不停地擦拭着额角的汗水。
“各位，感谢你们的到来，唐先生会因此倍感欣慰。”
年轻的男人露出了标准的假笑，视线的余光扫过一圈场内。
应到场的人都已经集中在这里，他满意地点点头。
唐先生，亚洲第一贸易集团的董事长。
他最敬重的人，也是他的养父，他的老师。
唐先生收留了曾经无家可归的他，给了他家的温暖，也教会他“狩猎”的技巧。
二十多年，他为集团铲除异己，逼死无数新秀。
他的双手沾满了鲜血。
背叛者，忤逆者，无辜者……
他们无一幸免。
一切都是为了唐先生。
有人称他为走狗，他不在乎。
他发过誓，会为唐先生献出自己的一生，即使是死。
而这次，他的任务是将其他大陆的对手引上游轮，让所有人都葬身海底，包括他自己。
唐先生早已不再年轻，他的小儿子也到了管事的年纪。
下个月，唐先生就要选择继承人了。
“你！怎么是你！唐呢？！”
一位欧洲富商当即就认出了他。
“唐先生身体抱恙，这次聚会就由我来招待各位。”
他不紧不慢地回答。
他明明是在笑着，可他眼中的冷意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胆寒。
“我就知道！你们这群畜生！不会那么轻易就松口的！”
一名高大的军火商人怒喝道。
“不必着急，我们很快就会在地狱相见了。”他平淡地说道，“这艘船的底部已经堆满了炸药，不出两分钟，我们都会化为灰烬。”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开始慌了，现场已经乱做一团，即便是往常以优雅高贵自居的客人们，现在也和路边被踩了一脚的蚂蚁一样团团转。
“你这条疯狗！你也会死的！连渣都不剩！”
人群里再一次传出骂声。
“死？啊，我是会死，我知道唐先生太多的秘密，等今日之后他成为世界之首，我也该带着这些秘密长眠了。”
他冷笑一声，将那位政客的脸再一次吓得煞白。
整艘船上都是他们的人，他已经买通了这些人的性命，只要死在这里，他们的家人就能获得几辈子都享用不完的财富。
如果拒绝或是临时倒戈……那些寄给他们的包裹，可就不是一张轻飘飘的大额支票了。
这些高贵的家伙们争先恐后地挤出舱门，想要到甲板上寻求一丝苟活的希望。
许多人不惜为了抢夺一个结实的墙角而大打出手，就像一群野蛮人一样。
“老师！”
从三年前开始，就一直跟在他身后的男孩叫了他一声。
“b3区还有一艘救生艇，你还年轻，要走就走。”
他轻轻拍了拍男孩的脑袋，这是他所剩无几的温柔。
“前辈，您真的不走吗？唐先生最信任的就是您了，这样会让唐先生伤心的！”
男孩扯住他的衣袖，带着不舍的哭腔道。
“足够了，能够让唐先生记住我，我的一生就足够了。”
他将藏在身上的手枪交给了男孩，随后推了他一把。
其实唐先生一直都对他隐藏了一个真相——这个男孩就是唐先生最小的儿子，让他带着男孩出这一趟任务足以见得唐先生对他的信任。
要不了多久，唐先生就会选择继承人了，他不希望那时候的自己会成为男孩的绊脚石。
“忘记我的一切，你能活得久一些。”
他背着身说道。
“可是……前辈，现在有一个方法能让我活得更久。”
“……？”
“砰！”
一股灼热的刺痛感瞬间从后背透过前胸，鲜红的颜色顿时在白色的衬衫上绽放开来。
“你……”
“唐先生早就怀疑你了，何必在这里惺惺作态？”
男孩举着那把枪，满脸嘲意地看着他眼中的错愕。
“不……”
“你很聪明，你一定知道我的身份对吧？所以你说的话半个字我都不会信哦～”
男孩笑眯眯地向他吐了吐舌头。
“爸爸说过，你是最好用的工具哦！总之，你死了我才放心！那么，拜拜～”
他无力地倒在血泊之中，看着男孩离去的方向。
他早就该怀疑了，其他人从来得不到他的信任。
但只有唐先生……这个男孩就是唐先生安排给他的，所以义无反顾地接下这个任务，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他以为只要自己永远都保持着忠诚，唐先生也就永远会信任他。
可他错了。
唐先生教过他:
能够被掌控的是敌人，无法掌控的才是朋友。
这句话，他从以前就一直难以理解。
而现在……
“原来，我就是那个被掌控的家伙吗……”
他躺在地上，自嘲般叹了口气。
明明他本就是必死无疑，为什么唐先生还要特地杀死他？
他做了那么多，却依然不值得唐先生的信任吗……
周围的喧嚣逐渐远离了他的脑海，他的意识也很快模糊起来。
“好冷啊……”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那张慈祥的面孔。
“你想要这条命……那就还给你吧……”
“父亲……”
“轰轰——！！”
一场盛大的火光，撕开了云雾，映红了天空，点燃了海洋。
……
……
再一次睁开眼，他看见了无边无际的星空。
“……二十三年四个月又二十三天……”
意识恢复，他计算起被唐先生所收养的时间，确认自己的精神是否正常。
从那天被收留，到最后死在那艘游轮上。
“这下，就两不相欠了。”
感觉自己恢复了些力气，他有了起身的想法。
坐起身，他发现自己的身体变成了半透明的状态，空荡荡的血管骨骼也清晰可见。
他浑身上下没有一件遮羞的衣物，但他却没有感到分毫羞耻，反而下意识认为这才是人类该有的样子，并且因此变得步履更加轻盈。
“停下。”
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回过头，他看见一位衣着单薄的女性，就坐在他刚才躺着的地方。
不知道她是怎么出现的，就好像她本来就坐在那里。
那名女性的脸部无比奇怪，似乎在不停的变换。
他能清晰地看见每一处面部器官，但他却始终记不得上一张脸的相貌，甚至无法认知她的面容。
“看够了？”
女性的语气很平和，没有恼怒也没有悲悯，让他听不出任何情感。
“您好。”
他出于礼节，向她问好。
“不需要，你已经死了，人类的法典与礼仪对你再无任何意义。”
“……我明白。”
“你能理解就好，至于我……用你们的话说，就算是神吧。”
女性扬言道。
“……你是哪儿的神？东方人为什么要信西方神？”
“因为你死在了我的地盘上。”
女神打断了他的话。
“牵强。”
“……你应该学会敬畏。”
“若我冒犯了您，还请原谅，但我已经没有任何牵挂，无论是神还是人，是生还是死，与我无关。”
他走到了女神的面前，直视着祂那双不断闪烁的眼。
“我这一生，什么也不是，只是他人的影子。”
女神沉默了一阵，随后抛出了一个问题。
“你知道人类存活一生的意义是什么吗？”
“毫无意义，为人而活，为人而死。”
他高昂着头颅，丝毫不懂得谦卑——也或许是他不再需要谦卑。
“你短暂的一生，不明白爱为何物，不知自爱，更不爱他人，你视生命如草芥，甘愿为人刀俎，杀孽无数。”
女神似是有些不悦，随即宣读起他的罪责。
“……”
“我不需要你的信仰，也不需要你的尊敬，是时候该让你好好感受一下真实的人该有的感情。”
“……？”
他面前的女神突然张开了洁白……也或许是漆黑的羽翼。
整个世界都在震动崩塌，一道裂缝逐渐在他的脚下扩张，可他却因重压而无法移动分毫。
“我将惩罚你，直到你说得出让我满意的答案为止。”
裂缝越来越大，他终于站不住脚，朝着底下坠落下去。
在狂风将他的身躯撕碎的前一刻，他听到了祂的声音。
“好好想想，生命的意义，爱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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