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5章 王伦再教子
鸟粪石的出现，在朝中引起了巨大的轰动，但凡有见识的官员，哪个不知道粮食的重要性。
司农寺的官员们在经过试验对比之后，进行了演算，认为黄河以南诸行省的土地，若有一半都能够用上鸟粪石为肥料，那么朝廷就能够多生养至少一千万的人口！
这还是司农寺的保守估计，因为按照户部的估算，若天下已有的耕地全部使用鸟粪石，本朝的人口能够增加三成！
要知道这些年北方气候寒冷，天下各地灾害不断，朝廷总能够及时抽调粮食安抚灾民，甚至漠南漠北遭遇白灾黑灾而不乱，朝廷也能够及时安抚，靠得是什么？
靠得就是朝廷疯狂似地从东南诸藩国采购粮食大米。
可以说朝廷支持下的对南海的贸易，有三分之一赚来的钱财，都就地变现为对粮食的收购，然后不断送往各地的常平仓之中。
朝廷每年都要派出巡粮御史，监察院每年检查出的贪污官吏，在洪武八年达到巅峰，几乎占据了朝廷每年处置官吏人数的一半。
到了洪武十二年，与粮食相关的贪官污吏人数，就锐减到了洪武八年的三分之一不到，谁都知晓，王皇帝最看重粮食，手段又狠辣，但有犯事的官吏，抄家还只是起步，淮南行省有个主管粮食的官员，砍头抄家全家发配辽东外，直系亲属三代人不得做官，还要偿还朝廷的债务。
所以王伦鼓励手工业、工业不假，但他对农业的重视甚至超过了前宋的皇帝们，各种农书、农业技术相关的小册子，朝廷简直是保本式地推行，而且司农寺与户部联手，定期在天下各乡村举办技术培训会，不遗余力地推广着各种新的种植技术和工具。
也正是王伦的推动，新汉天下人口比重最大的农民群体，就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朝廷对他们的重视。
王伦没有大张旗鼓地搞“摊丁入亩”，但在均田令的推行过程中，丁税也就是人头税，其实已经包含在了均分后的土地农税中了。
王伦真正想要推行的是“摊役入亩”，前宋王安石改革的一个核心，就是“以工代役”，简单来说，王安石想要通过政府对徭役的工钱支付，来取代此前朝廷对免费徭役的征用。
但是很可惜，王安石的改革并没有取得良好的效果，但这个改革是切实可行的。
新汉建立后，多数时间里，朝廷仍旧按照前宋以及王安石的部分制度，对民间徭役给予经济补偿，也就是用钱财支付百姓们付出的劳动，但这个补偿的金额并不算高。
所以民间的无偿徭役仍旧是存在的，比如许多行省的府县要修缮乡村道路、要修缮城池、关隘等，官府还是要征发免费徭役的。
甚至王伦在洛阳府修建新都和新宫殿，征发的徭役也近似于无偿，朝廷仅仅提供一日三餐和住宿，再给予少量的工酬作为补偿。
这不是王伦不爱惜民力，实在是朝廷财政支出太大，朝廷能赚钱也能花钱，而且大头都集中在战争后勤补给和地方基础设施建设方面了。
所以王伦希望进一步减轻对农民的赋税负担，换位思考、平心而论，哪个百姓愿意无偿为官府出徭役？
所以他做了多手准备，在大琉球岛、吕宋岛等东南岛屿推行以民间为主力的种植园殖民经济模式，缓解中原的粮食压力；同时大规模引入鸟粪石，为中原耕地增产。
这样的话，百姓收入得到一定程度的增加，朝廷便可以试着推行“摊役入亩”，将原本应该由百姓完成的免费徭役，以少量增加的田亩赋税进行征收，从而转为正常化的雇佣工，以工钱的形式完成对民间的有偿徭役征发。
这同样不是短时间就能改变的事情，但王伦有耐心。
在延福宫处理政务的闲暇时间，王伦便耐心地教导着太子王闻。
他让王闻接受了朝廷推广的新式小学教育，接下来他就得为这个自己事业接班人的未来考量了。
新汉的新式小学教育，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教材都是王伦提供的。算学的各种新式数字写法、各种符号的推广、各种定理、定义、概念；以《梦溪笔谈》为基础的对常见自然现象的科学解释，这些都是王伦来完成的。
王伦最近教导儿子王闻的，是地理。他绘制了一幅粗略的世界地图，又命工匠制作了一个木制的地球仪，标注了经纬线，并按照他的记忆，制作了一个有山势地形、河流湖泊、岛屿海洋的世界地图沙盘。
此刻王伦正在给儿子讲解“地理决定论”，他将华夏土地划定为一个岛屿，即以大鲜卑山也就是大兴安岭、阴山、贺兰山、昆仑山、十万大山为界限，这些山脉以南、以东，就是华夏的精华所在。
“虞允文派人送回的有关漠北的书信、地图，你可仔细看过了？”
王闻点了点头，虞允文此次北去，将所见所闻记录得相当详细，王闻虽然没有去过漠北，他似乎也能想象到那是一片什么样的土地。
“汉唐鼎盛时，势力也不过大致涵盖了这一片区域，先前我给你讲过什么是季风，什么是降水，你当明白，正因为有了西北与东南季风带来的降雨，我华夏大地方才形成了夏季炎热多雨、冬季寒冷少雨的雨热同期大气候。”
“故而春种夏长秋收冬藏，我华夏之地四季分明，咱们的祖先，为咱们打下了一块好地方啊！”
王伦感叹地说道，地球上适合大规模农耕的土地，就那么几块，我汉人祖先筚路蓝缕，后代怎能轻易辜负了祖先的辛苦呢？
“南海是个好地方！上一次讲课，你问我为何要开拓吕宋，广东送来的占城稻，你也见过，也吃过，那可是好东西，这便是朝廷要开拓东南的原因！”
“东南诸国、诸岛屿气候炎热，水稻往往一年三熟，亩产粮食远超中原土地，那里的野人因天赐机缘，果腹容易得紧，便懒散成性，这里便合该是咱们汉人的，是咱们中原的！”
王闻顿时热切了起来：“儿愿意乘海舟领兵往攻之，为父亲开疆拓土！”
王伦笑了起来，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天下就好比一艘大船，你我父子是那个掌舵指引方向的，所谓分工不同。皇帝也不过是个职业，就如农人种田、工匠做工一般，皇帝的任务，是带领着天下前进，却不是要你做个冲锋的猛将，那是夺了其他人的事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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