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连风声都凝滞了几分。
温言缓缓睁开了眼。
入眼，便是一地狼藉。
血污散了一地，谢桓死了，一道半跪在地上的白色身影正背对着她，肩膀细微颤抖着。
意识到是有人为自己挡下了这致命的一击，温言大惊，双腿一软便跌坐在了地上，但她丝毫不敢耽搁，膝行靠近了对方。
“叶，叶仙使……？”
她抬起的手抖的不成样子，望着那瘦弱的肩膀，始终不敢落下。
那根白骨已经穿透了叶先雪的胸膛，又从他的后腰顶了出来。鲜血不住的往外流着，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浸湿他干净洁白的衣衫，血气凝结低落，又洇湿了身下的地面。
叶先雪气若游丝，看见她来，却还微微抬起头，对她笑了笑。
温言猛的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可此刻的她，喉头哽动，却是半点也哭不出来了。
胸口压上了一块令人难以喘息的巨石。
她调整再三，张了张嘴，又几番吞咽，可最终话未出口，一口於血却先吐了出来。
直到这时，泪才落下来。
叶先雪已经痛到极致，好在系统帮他屏蔽了一大半痛感，不至于让他直接疼到嗝屁。
【给你一点时间告别吧。】
“…谢了。”
系统也总算是做了件人事儿。
刚才他被凌序强硬带走，刚出药谷，身上的药效便消失了。
两个人争执不下，后面系统提醒他，温言马上就要死了。
他顾不上旁的，直接打伤了凌序，折返回来。
路上，叶先雪捏碎了善芜留下的青玉吊坠，只不过等他赶回来的时候，谢桓的白骨已经朝着温言刺过去了。
刹那之间，他根本来不及多想，直接闪身过来替她挡下。
只是，痛感袭上来的一瞬间，他就后悔了。
太特么疼了。
他实在是太怕疼、怕死。
可他还是做了。
叶先雪嘴角的血水柱一样不住往下落着，不过眨眼的功夫，那张脸便已然惨白如纸。
温言猛然反应过来，施展术法拼尽全力的为他止血，可半点用都没有。
谢桓的蓄力一击，带着无法剔除的魔气，不断腐蚀着叶先雪的肉身。
“药，还有药！”
温言泪涌不止，一边为他包扎伤口，一边将药揉炼进他的身体。
叶先雪不是第一次体验死的感觉，一回生二回熟，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救了。
任务失败，就算不救温言，他早晚也是要死的，不如死的有价值一些。
“别……别浪费了……”
叶先雪摇摇头，勉力笑着，抬了抬手，却再没半点力气：“也……别哭……”
是他没这个福气，老天爷也没眷顾他，这根骨刺不偏不倚，刚好能要他的命。
温言哭的更凶：“你别说话，先别说话，我一定能救你！”
她不停的尝试各种办法，甚至想要献祭自己的元神来补救。
叶先雪见状，攒力一把压住了她的手：“不要……”
“我不能……白…白救你不是？”
温言听见这句话，当即卸了一身的力气，颓废的瘫倒在地。
作为一个医师，却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朋友死在自己面前。
叶先雪望了望远处，有些遗憾的轻叹了口气。
死之前，或许不能再见凌序一面了。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才明白，自己对凌序的感情早就已经变质了。
他的那些生气，那些醋意，并不是站在师兄的角度，他喜欢凌序，所以不希望他的视线再落到温言身上。
只可惜，从前的他潜意识里从来不愿意承认，事到如今，这心意，终究没机会再说出口了。
“答应我……帮我……照顾好，凌序……”
叶先雪的视线已经有些模糊了，声音也十分微弱，强撑着才没有倒下。
温言半是点头，半是摇头，实在无措。
【哎…】系统的叹息声响了起来：【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凌序他…】
叶先雪摇头，打断他的话：“不重要了，反正都要死了。”
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变轻，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可能睡一觉，睁开眼，他就已经变成鬼回到了地府了。
严格意义上，这并不算是真的死了。
只不过去轮回的话，就要舍去所有前尘往事，现如今他舍不得。
忘记了这些记忆的他，真的还是他吗？
叶先雪苦笑，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尸体出现在自己眼前。
身上的痛苦已经褪去，他向半空中飘去。
耳畔温言的哭声变得空远而模糊。
画面开始加速，最后的最后，他看到了善芜，看到了凌序，看到了萧青和温言，看到了很多灵河宗的人。
灵堂搭了起来，很多他不认识的人纷纷前来悼念。
这期间，叶先雪几乎忘了所有，呆滞的看着这一切。
直到七日之后，他才清醒过来。
这是他头七，也是他彻底离开的日子。
叶先雪悬在自己的棺木之上，看着里面被人整理的干干净净的尸身。
不仔细看，只道他是睡着了。
“收拾的倒是挺好的……”
他笑了笑，心里却很难受，这几日凌序的状态有多差他都看在眼中，说不心疼是假的。
灵堂里静悄悄的，已经没了前两日的喧闹，此时是深夜，所有人都避嫌离开，只剩凌序一个僵直的跪在灵前。
七天的时间，他整个人都消瘦一大圈，看起来形销骨立，阴郁的面容在黑暗中泛着惨白。
叶先雪心中愧疚不已，伸手想要碰碰他，指尖却像风一样散开了。
凌序若有所觉，抬起头看了看。
叶先雪对上了他的视线，悚然一惊。
只见那双眸子里灰暗一片，看不见半点光亮，比两人第一次见面时更甚。
发现什么都没有之后，凌序的眼珠动了动，很快又低下了头。
叶先雪心里一阵发酸，陪着他坐了很久，说了很多很多对方听不见的心里话。
直到天色蒙蒙亮，他知道自己真的该走了，于是起身抱了抱他。
“小师弟，好好生活，忘了我吧。”
叶先雪最终只停留了片刻，便昏昏沉沉的失去了意识。
跪在地上的凌序在这时再次抬起了头，干涩的眼中渐渐漫上了湿意，猛地站了起来。
属于师兄的味道，彻底消失了。
【这两天有点事儿，明天恢复正常更新，看文的宝宝们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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