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雪的手在颤抖。
沈子枫的血浸透了她的银甲，温热粘稠，像是一道永远无法洗净的罪孽。
她缓缓松开他，任由他的身躯滑落在冰冷的青石板上。
他的眼睛还睁着，空洞地望着灰蒙蒙的天，仿佛仍有千言万语未能说尽。
她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却感觉不到痛。
“司尊！”陆娇儿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沈后和太子要逃！”
慕雪缓缓抬头，眼神如刀。
沈后抱着年幼的太子，正踉跄着向后宫深处逃去，凤袍拖曳在血泊中，狼狈不堪。
慕雪提剑，一步一步跟了上去。
“秦慕雪！你竟敢谋逆，罪该万死！”沈后歇斯底里地尖叫，身子却如筛糠一般颤抖，怀中的太子吓得大哭。
慕雪冷笑，剑尖滴血。
“谋逆？”她嗓音沙哑，“你们才是乱臣贼子，杀死元宗帝，杀尽宗室，篡权夺位！
当年你沈家陷害我父亲，屠我满门时，怎么不提‘谋逆’二字？”
沈后面色惨白，步步后退，直到背抵宫墙，再无退路。
“你……你不能杀我！我是皇后！太子是未来的皇帝！赵家的继承人只有他了。”
慕雪缓缓举起剑。
“现在，不是了。”
剑光一闪，沈后的喉咙喷出一道血线，她瞪大眼睛，缓缓跪倒，怀中的太子摔落在地，哇哇大哭。
慕雪低头看着那孩子，眼神冰冷。
“司尊……”陆娇儿欲言又止。
“斩草除根。要怪就怪他投错了胎，生在沈家！”慕雪淡淡道，剑锋无情落下。
哭声戛然而止。
皇宫内的厮杀渐渐平息，御林军死的死，降的降，尸横遍野。
慕雪站在大殿前，望着这座曾经金碧辉煌、如今却满目疮痍的皇城，心中竟无半分快意。
“司尊！”陆娇儿快步走来，身后两名士兵押着一个华服女子——金环公主，她是沈后的女儿。
金环公主发髻散乱，脸色苍白，却仍昂着头，倔强地与慕雪对视。
“要杀便杀！”她咬牙道。
慕雪冷冷扫她一眼，剑已举起。
“等等！”陆娇儿突然拦住她，低声道，“她刚才说……她的驸马，是你大哥。”
慕雪的手猛地僵在半空。
“什么？”
金环公主凄然一笑：“秦慕风……是我夫君。”
慕雪如遭雷击，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大哥……还活着？”
公主府内，慕雪终于见到了阔别多年的大哥——秦慕风。
他坐在轮椅上，四肢软垂，面容苍白消瘦，唯有那双眼睛，依稀还有当年的神采。
“珑儿……”他嗓音沙哑，眼眶瞬间红了。
当慕雪听到这许久没人叫过的乳名时，浑身发抖，一步步走近，终于跪倒在他面前，紧紧抓住他的手。
“大哥……真的是你……”她声音哽咽，泪水夺眶而出。
秦慕风苦笑，抬手想擦她的泪，却发现自己的手指根本无法弯曲。
“对不起……大哥……没能保护你……”
慕雪摇头，心如刀绞。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秦慕风闭了闭眼，缓缓道出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当年秦家被诬谋反，父亲入狱，劫法场时，自己身受重伤，让慕雪和慕云带着父亲离去，妻子千莺战死，他也毫无生念，本想战死。
没想到却被沈后的人抓获。沈后本想将他凌迟处死，却被金环公主拦下。
“我……爱慕他多年……”金环公主低声道，眼中含泪，“我求母后留他一命……可代价是……废他武功，断他筋脉……”
慕雪猛地抬头，眼中杀意暴涨。
“你——！”
“慕雪！”秦慕风摇头，“若不是她……我早已死了……”
金环公主跪倒在地，泪流满面：“我知道……我对不起他……可我……真的舍不得他死……”
慕雪胸口剧烈起伏，恨意与悲痛交织，几乎窒息。
她恨沈家，恨金环，甚至恨自己——为什么没能早点找到大哥？为什么让他受这样的折磨？
秦慕风虚弱地笑了笑：“珑儿…大哥还活着见到你复仇……已经是老天开恩……虽然她是仇人之女我对她毫无感情，但她毕竟救过我，还是饶她一命，软禁她吧。”
慕雪死死咬住唇，鲜血渗出。
她缓缓站起身，看向金环公主，眼神复杂。
“你救了他……却也毁了他。”
金环公主泪如雨下，无言以对。
“待下去单独软禁。”慕雪深吸一口气，吩咐道。
“大哥，安儿还活着等上京局势稳定，我就接他来上京与你父子团聚！”慕雪跪到慕风脚边告诉了他自己找回安儿的经过。
慕风泪如雨下:“莺妹，你听见了吗？我们的儿子还活着，我竟然还能见到我们的儿子！”
慕雪安慰慕风，安排了得力人手照顾慕风，转身走向殿外。
夕阳如血，映照着这座满目疮痍的皇城。
她赢了，可为什么……心里却像被掏空了一样？
沈子枫死了，二哥也死了，大哥废了，复仇的代价竟如此惨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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