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释。”安梦冷声道。
从地下室出来后，她才发现，霍闵轩将她放置在了他别墅的地下室里。
——被改造成刑房的地下室。
现在她们就处在别墅中的一个卧室里。
云熙在半空中显出身形，眼神带着几分忧色：“对不起，我来晚了。”
“不是这个，”安梦疲惫地坐在床边，机械地牵动了下嘴角，道，“为什么不让我杀霍闵轩？”
“这一切，到底怎样才能结束？”她语调虽尽力保持着平静，尾音却几乎要撕裂。
不等云熙说话，安梦很快又讽刺地笑了下：“你明不明白，我不想再陪你们玩了！什么拯救世界，都是假的！假的！”
“我现在只想过平静的日子，”安梦扭头望向床上的谢蕴，情不自禁地瘪了瘪嘴。
他双眼紧闭着，鸦羽般的长睫乖顺地覆盖在下眼睑上，轮廓俊秀深刻。
除了眉心无法忽视的深黑枪眼和毫无血色的惨白面庞，他看起来就像陷入了一场普普通通的安睡中。
安梦鼻子不由一酸，冲着云熙嚷道：“我不想再做什么救世主了，有意义吗？”
云熙自虚空中抬了下手，却又很快缩了回去：“小梦，你听我说……”
“你说，”安梦响亮地吸了下鼻子，迅速平静下来，“最好说点我喜欢听的。”
“……”云熙道，“再过不久，碧华应该就要发现了。”
安梦眼圈发红，低着头，耷拉着眉眼不说话。
“自从我布下了这一切，‘蕴’中的一切，便没有像碧华预料的那般发展”
“方才我没及时赶过来，是因为我突然察觉到了碧华的气息——她按捺不住，决定自己前来探看了。”
“无所谓，”安梦哼了声，“爱咋咋吧，她不是想吞噬这个世界吸取能量吗，让她吞干净好了，都死了干净！”
云熙张了张嘴唇，颇为纠结地扒拉着袖子。
“你就是将心魔打成筛子，也不过是损坏他的肉身，”沉默少顷，云熙温声说，“本质上他还在以另外一种形式存活着。”
安梦难过地又看一眼无知无觉的谢蕴。
还活着又如何？
她永远都不想再亲眼看一遍，他就那么一言不发、像即将凋零的花瓣一样落在沾满灰尘的地上了。
电光火石间，安梦突然从渺茫的思绪中抓到了一点头绪，疑惑道：“既然我把霍闵轩打成筛子，他也不会死。”
她眼神霎时凶狠了起来：“那为什么不干脆让我一枪毙了他？”
起码还能出口恶气！光打两条腿，岂不是便宜了他？？？
“云熙，”安梦手伸进兜里，摸了摸光滑冰凉的手枪，“你最好现在解释清楚。”
云熙嘴唇翕动了几下，头疼道：“你杀了心魔的肉身，凭空少了这么个大活人，碧华很快便会反应过来。”
“……”安梦的气焰霎时便弱下去了，这点她确实忽略了。
云熙揉了揉眉心，瞄了眼安梦神色，接着说：“权力、金钱、名誉，等等，这些东西被世人百般追求，又加诸在一个人身上，便会为他赋予无与伦比的力量。”
“心魔也是如此，”云熙叹息，“心魔从‘蕴’的极恶相中汲取能量，又运气极好，得了这世间众生百般追求之物，便会强盛到极致。”
安梦顺口道：“我可以再给他几枪。”
云熙：“……”
她半是无奈半是纵容道：“你幼时就喜欢偷偷摸摸掷我的飞镖，飞鸟走兽都逃不过你的荼毒，现在看来，那个什么‘枪’？也使得很顺手嘛。”
安梦心里一动，这才后知后觉明白过来自己开枪为何能指哪打哪了。
合着是原来就有基础！
“现在不是说气话的时候，”云熙说，“碧华绝对不会放弃她的计划，这样下去，整个世界连同你我在内，都会被碧华一起吞噬掉。”
安梦边听着，突然瞥见谢蕴左手无名指上一闪而过的璀璨亮光，没忍住伸手摸了摸。
云熙沉静的视线在那点亮光上一触即放，旋即垂下了眼：“你很喜欢他。”
安梦只是沉默，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室内静了半晌，安梦开口道：“你想借心魔对付碧华？”
“……是。”
“你忍心吗？”
“她不会死，”云熙凝视着自己黑色袍袖上的银白色滚边，几不可闻地低叹道，“我和她，已不是同道中人。虽然心魔现在的力量有些被削弱……”
安梦插嘴道：“我和谢蕴，还有林依依，原本是想着利用霍闵轩丑闻的舆论，还有他犯法的各种证据，最好能让他彻底再也翻不了身。”
“现在看来，和你的打算有点冲突啊？”
云熙道：“……我话还没说完，你可曾记得，这心魔是让青泽仙尊走火入魔、灵体受损的存在。”
安梦若有所思。
“将他在‘蕴’中得来的这些能量削弱，他依然是修仙之人的心腹大患。”
“这么说的话，”安梦忽而唇角上扬，“我们还是可以同步让霍闵轩身败名裂、失去一切！”
霍闵轩不是心高气傲、目中无人吗？
让一个这样的人，痛失所有、人人喊打，对他来说，应该比死了还要难受吧？
云熙道：“除了现在需要留他一命，其余随便你们。”
“虽然我将碧华引远了，但现在‘蕴’中能量出现大波动，恐怕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云熙道，“我已有计划，届时告知与你。”
安梦神色疲倦地点头，控制不住地将目光频频投向谢蕴。
云熙见状，又看了眼床上的谢蕴，微微摇头道：“我先下去疗伤了，你尽快。”
走之前，她踌躇了几秒，还是开口了：“小梦，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什么？”
云熙手指在袖中纠结地绞紧了，如果她就这么说出来，安梦会不会生气？
当初她在计划这一切时，担忧光靠安梦来推动一切的转变，会比较费劲，便做出了一个非常缺德的决定。
——她施法让与谢蕴强相关、在这一切中作为关键角色的几个人，都拥有了读心术，可以读到安梦的心声。
这样一来，安梦的行动便会轻松很多，也许他们还会自己主动推动事态发展。
然而云熙毕竟重伤缠身多年，更别提佩戴着的问神锁也非常消耗灵力。
她的灵力充沛程度不太稳定，有时候旧伤发作起来，云熙甚至根本提供不了能让读心术运作的灵力。
因此安梦的心声，那几个人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能听到的。
云熙只能做到尽量让他们听到关键信息。
“到底是什么？”安梦见云熙支支吾吾半晌没说出话来，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