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华！”云熙似乎因为她这句话恼了，大声道：“你变了，修仙这条路，把你磨的不似人样，你虽贵为仙尊，可拿一个孩子做这些像样吗！更别说，她也算是你诞下来的，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便算是你的女儿！”
一时间，一直安静听着的安梦眼前猛地炸开一片白光，莫名的巨大恐慌将她整个人淹没。
什么？
“她不是我女儿。”碧华仙尊冷冷盯着云熙，最后说。
云熙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不明白好友怎么偏执成这样了：“你——”
此时安梦这具幼小的身体已经站得双腿麻木，她试图挪动腿去缓解麻意，却不小心踢动了地上的小石子。
不得不说，这点微弱的声响在这鬼地方格外明显，电光火石间，碧华和云熙一起往安梦的藏身之地望来。
“谁！”
“谁！”
不约而同的戾喝吓得安梦浑身一震，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控制不住地嚎啕大哭起来。
不对——！这不对，安梦沉浸在梦中的思绪下意识想，我怎么会因为被惊吓到了，就跟个小孩一样哭得震天响呢？
除非……
孩童的尖锐哭声穿透空气，碧华和云熙目光相撞，彼此都松了一口气。
“哎呦呦，我看看，醒来怎么也不说句话呀，吓到了吧，”云熙连忙上前几步，抱起已是满脸鼻涕眼泪的小姑娘，哄道，“乖乖，小可怜，别哭啦，我错啦，我和碧华都错了，不该吼你的。”
碧华束手站在一旁，没有上前，冷眼看着云熙抱着小女孩连声的哄，眼中情绪复杂。
“说句话啊，”云熙将安梦抱在怀中，嗔怪地望着碧华，“孩子都被你吓哭了，你怎么一点表情都没有？”
透过朦胧模糊的眼泪，安梦看到碧华望着自己的表情，冰冷中透着微微的厌弃，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
安梦正在云熙怀中抽噎不止，就听到碧华的声音响起：“云熙，你……”
碧华到底要说什么？
安梦赶忙竖起耳朵，但碧华的声音、连带着她整个人，一同模糊起来，化作斑斓的色彩，消散在梦境中，融进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满室漆黑中，安梦骤然睁开双眼，心脏如擂鼓般在胸腔中急跳。
几缕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映入室内，安梦怔松盯着，一时间竟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梦里发生的一切无比真实，仿佛她切身经历过一样。
碧华是谁？云熙又是谁？她自己……又是谁？
云熙和碧华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碧华想要让谁灵体重塑？
碧华、碧华、碧华、碧华仙尊，安梦佐着黑暗，默默咀嚼着这个名字。
碧华！
她双眼猛然睁大，碧华！
钱朵的小说《青衫》中的女主角，碧华仙尊！
仿佛在迷雾中见到亮着的一点灯火，安梦惊疑不定地一骨碌翻坐起身，就想打开手机去读《青衫》这本小说，获取一点线索。
“啊！”不远处的床边隐隐坐着一个黑影，安梦顿时头皮一刺，抄起枕头就想砸过去：“谁！”
“我。”
听出来这是谢蕴的声音，绷紧到极致的神经陡然松了松，安梦惊魂未定地问：“你怎么不出声音？”
黑暗中的黑影动了动，谢蕴平淡道：“想看看你什么时候能自己发现我。”
安梦：“……”
【这样我会被吓出心脏病啊你懂不懂！】
“你哭了？”谢蕴问。
安梦下意识否认：“没有啊。”
“梦里。”
回想起梦里的场景，安梦揉了揉眼睛，避而不答道：“你进来多久了？”
“没多久。”
“不对，”安梦反应过来，“这是客房，你不会走错了吧？”
“没有。”
“……”安梦一时拿捏不准谢蕴是什么意思，复又躺回床上，“不早了，回去睡吧。”
“梦见了什么？”谢蕴却没有动弹，接着问。
安梦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黑暗中的一小片空气，说：“没什么。”
【乱七八糟，我自己也理不清楚。】
【我是碧华仙尊的药引……吗？我来到这个世界到底是为什么？】
【我真的是来扭转谢蕴和其他人的命运的吗？】
【真可笑，现在我连自己是谁都弄不明白了。】
谢蕴平静坐着，没有挪动一寸，身侧的拳头却默默捏紧了，黑暗中手背爬上微凸的青筋。
不知为何，他突然有点憎恨自己。
什么都不了解，什么也没法做。
最初，安梦的到来，确实让他燃起了一个想法：借助她，他也许可以扭转未来会发生的一切。
他所要做的，就是尽量留下她，安梦喜欢钱，他给她，喜欢美色，那他略施一点小计也无妨。
那这种想法，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是从她坚定地说，那不是你的缘故，我觉得你是个正常人开始的吗？
还是她扭扭捏捏打探季雪，明明并不在意自己，却还是露出一副吃醋情态的时候？
还是她在霍闵轩和他之间，坚定地选择了他？虽然那只是因为她要完成任务。
亦或是更早？
她在酒吧喝醉，却还记得、口口声声说：我要去救谢蕴和周屿城？
谢蕴在黑暗中摊开自己的手掌，沉沉凝视着手心，露出一抹深重的自嘲的笑。
他一时竟辨不清，自己现在对安梦，是抱着怎样一种心思。
明明他是她的任务对象。
而已。
管不住自己心的人最可笑。
“你怎么还没走？”安梦直到脑仁发疼，也没思考出什么东西，眼角余光却注意到床边那道阴影还没有离开。
“安梦。”谢蕴叫她。
“……？”
“你觉得我是谁？”
安梦颇为无语，小声说：“你是谢蕴。”
谢蕴不依不饶道：“谢蕴在你眼里是谁？”
他鲜少如此死缠烂打，安梦只觉得脑子里某一根神经在突突直跳，她敷衍道：“谢蕴就是谢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