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的林家人还不知道，他们即将迎来一波村民们的热情围攻。
他们正和几个吃干抹净就想一走了之的客人对峙。
几分钟前。
收银台处站着一身棉衣牛仔裤的文棠。
她扎着马尾，乌黑的头发倾泻而下，一张脸又白又嫩，正低头专心教林大嫂算账。
饭店已经渐渐上了正轨，店里最忙的时候文棠会回来搭把手，顺便教教林大嫂算账记账。
其他时候都不在店里，都在忙别的事。
文棠不比林大哥在村里待的久，自然不认识这一帮人。
她很快算了这一桌的饭钱，报出数字后看向客人，“十三块三毛钱，您有积分卡——”
来人却迟迟没有掏钱。
声音夹杂着自来熟的笑意，“这是我那小堂妹吧？”
被打断话的文棠：？
她正色看着眼前的单眼皮，精明瘦削的男人，一时半会没想起来这是谁。
“你是？”
不过能把她叫做堂妹，那就只有林家村的亲戚了。
一旁的林大嫂接过话茬，看着对方扯起笑脸。
“我家小姑子这几年很少回村，没认出来，文宝哥今天过来吃得满意不？”
林文宝吃饱喝足，鼓着肚子走过来。
从这个角度，能看到身后落下的几个男人正在说话。
他施施然从兜里掏出一根烟点上，淡淡白烟飘散在空气中。
“满意，满意！其实我前一次来就认出来了，就是没来得及和你们打招呼，这次带几个朋友过来给你们捧个场，认识一下。”
林大嫂很是惊喜，听到这话也没往别处想歪。
还以为林文宝还给自家饭店带来稳定客户了呢，顿时又惊又喜。
“那就多谢谢文宝哥的赏脸，这样吧，那他们以后来了，我都给他们优惠抹零儿！”
“今天就给十三块钱就好。”
林大嫂挂着热情十足的笑容，毕竟是本家亲戚，这样够诚意了吧？
跟着文棠也学会了一点话术，林大嫂也能说得头头是道。
她看小姑子对一些大方花费十块钱以上的客人都会主动抹零，一开始还不解。
像陆怀瑾两人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带着一帮人来吃饭，往往都是十块起步，这些客户文棠基本都会给人抹零。
直到林大嫂看见同样的客人在抹零儿后，短短一星期内却光顾自家了两三回，虽然少了不到一块的收入。
算下来反而是自己赚多了。
小姑子说这是啥来着，什么心理战术的。
一是对方是常客，二是对方带人来吃饭也有照顾店里生意的意思。
而且这些人点菜大方，相比之下抹个零也不算什么。
道理林大嫂记不住，总之就是让客人觉得自己占了便宜，会油然而生极大的满足感。
如今林大嫂也活学活用了。
现在抹了零头，林大嫂觉得自己很是大方厚道了，毕竟这几毛钱也是钱呐。
都能买小半斤猪肉，两三斤大米了，真的不少了。
换作以前，林大嫂都没想过见钱眼开的自己，还有大方把几毛钱拱手让人的一天。
林文宝没听到自己预想中的回答，一向精明的脸顿时一僵。
他右手掐着烟，转进柜台好为人师起来，
“弟妹，你这就外道了。”
喷出一口浓厚的白烟，林文宝在烟雾中靠了过来，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
“都是同一个姓的，说钱就不好听了，你说一笔也写不出一个林字，出来了都是流着一样的血的亲戚，何必计较钱呢？”
他说话间嘴巴张张合合。
这股浓得呛人的烟雾，向文棠两人飘了过来。
文棠嫌弃地捂住鼻子躲开。
“哈球——”
林大嫂却没避开，只感觉鼻头一阵瘙痒，下一秒打了个响彻云霄的大喷嚏。
文棠看了眼自己眼疾手快关上的钱柜，还有饭堂内频频抬头看向这边的客人们。
没忍住说了一句，
“你好，这位堂兄，店里还有人在吃饭，麻烦你不要在店内吸烟。”
这时候根本没有公众场合禁止吸烟的规定，所以她说得挺客气。
柜台上干净得很。
就一摞卡片和一个本子，密密麻麻记着几行字，除此以外干净得不像话，所以林文宝没注意到只露出一道缝的钱柜。
他听到话后看了看手里的烟头，心里不耐，但也配合地走到门边。
“真是娇气，你都不晓得这烟多贵……”
林文宝嘟囔了一句。
林大嫂在打完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后，神台也一片清明。
她想起林文宝理直气壮的话。
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林大嫂不敢置信地张大嘴巴，“文宝哥，你这是想吃霸王餐？！”
林文宝掏了掏耳朵，不以为意。
“话不能说得这么难听。
弟妹啊，今儿哥带了几个朋友来家里吃饭，大家认识一下，以后也能常来光顾你生意。你说说自家人来吃饭，哪有给钱的道理是不是？”
林大嫂才不管他说得多好听，不给钱就是戳了她的命门。
这次都不要脸想吃白饭了，还想以后常来？每次空手上门吃饱就走？
做梦！
林大嫂的脸一下子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说话也没有最开始的客气。
“文宝哥，你别说玩笑话了，我家是小本经营，天底下没有吃了饭却不给钱的道理！”
林文宝见她不吃这套，放软了语气，想着对方总该给个台阶。
“哥也知道你们不容易，这不是朋友来了，多少给我个面子？”
林大嫂想，给你面子了得益的也是你，我们是一点好处没落着呀。
“文宝哥，不管你怎么说，今天得给钱才能走，看在大家都是亲戚的份上，我可以收少一点，不收是绝对不行的。”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林大嫂再傻也知道这个口不能开。
到时候话一落地，整个村的亲戚都来吃免费午餐，城里还有沾亲带故的，齐齐上阵，那他们家还做不做生意了？
她男人和公公起早贪黑，每天光在后厨就要忙活几个小时，一连炒几个菜，大冷天硬是热得汗流浃背。
挣得都是实打实的辛苦钱，哪有辛辛苦苦，给他人做嫁衣撑脸面的道理？
“你！”
林文宝原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情，结果遇到了林大嫂这么个愣头青，完全说不通。
一下气不打一处来，
“头发长见识短！跟你解释不清楚，你一个女人家说了也不算，让你男人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