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哪里？公主殿下……”
“不要调皮了……快出来吧……”
“公主殿下……”
“殿下……”
眼睁睁看着他的崩溃，除了哭泣着旁观，我竟什么都做不了……
多想抱抱他，告诉他我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
世界的崩塌，那么清晰。
只为一人牵引的世界，也会随着那个人的离去，变得荒芜孤寂。
我以为族人会是祁煜新的支点，可他的反应看来，却并非如此。
也许太多的感情都会随着太多的磋磨而改变，只有足够浓烈才会经过历史长河的酿造，越陈越香。
我甚至觉得，也许在经历了这一切后，那些人对他来说，已经成为一种沉重的枷锁。
就像他曾经跟我吟唱的诗歌那样……
——信徒的目光比铁枷更重，
——流浪者丢失的心却比沙粒更轻。
——哪里寻觅？
曾经的经历，再一次上演。
一想到他未来还会再次经历菲罗斯那样的事情，我突然从心底里涌上一股无法言说的疲惫。
活着，活下去……有时候真的比死更难。
而祁煜，只要活着一天，就无法与利莫里亚隔离。
就像在未来，他开的画室都会叫mo Art Studio一样，有些东西不止利莫里亚人根深蒂固，祁煜也是一样的。
故乡……
总是难以割舍的愁绪。
萦绕在梦里，难以割舍，挥之不去。
当又一次失望填满了海湾时，祁煜将视线投向了陆地。
一路跟着他，看着他从光鲜的神明，变成衣衫褴褛的芸芸众生。
曾经在公主堡时被我娇宠的人，此刻却不得不在人类的社会里重新适应。
当重新站在人群中，受到瞩目时，我的小鱼……你眼中复杂的神情，是在想着什么呢？
只可惜，此时此刻，我也不知道你的记忆遗忘到了哪种程度。
如今执着地找寻，究竟是源于过往的缺失又或者是被无形的命运之线，如玩偶般被牵引。
不过人类的社会终究与我所认知的有所不同。
我看着他从遥远的边境，一点点进入社会中心。
那些其他人习以为常的东西，在他的眼中却是那么的不同。
说起来，如此隐匿于人群，自由地活着，他应该是开心的吧？
当那些海底难得一见的风景展现于面前时，我真切地从祁煜的眼中看到惊奇。
看着他这样子，我说不清自己是欣喜还是……
总之，还是替他高兴的。
也许只有这些新的经历，可以一点一点填补他所缺失的关于我的过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祁煜的脚步却一直都没有停下。
也许，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找寻的是什么，却已经习惯了找寻。
有时候看着他孤零零地站在人群里发呆，我总会不自觉地想起在画室时，他孤立无援的神情。
是惶恐不安吗？
又或者是……鱼独自游离于人群的孤寂？
可无论如何，他都好像不会停。
而我，明明就站在他眼前，那双漂亮的眼中，却再也映不出我的身影。
他孤零零地进入人群，不断学习又适应。
迟迟不肯离去，是想在这里找寻关于利莫里亚的族人还是……
想在人群中，找回自己失去的记忆？
可人与人的文明也是不同的。
单是地域的区别，就会衍化出不同的语言和习俗，更何况是地球与菲罗斯之间的区别呢。
看着自己越发透明的掌心，我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
甚至现在，不光是祁煜，就连我关于未来发生的事情，都开始有些模糊不清。
就好像是一种置换，他忘记了关于我的过去，而我开始淡忘属于我们的未来。
这也是，代价吗？
我说不清……
我已经无数次地呼唤过，可人鱼少女却没再给过我回应。
对于前路的迷茫，对于未来的笃定，渐渐变成了如今对于祁煜单纯的陪伴。
看不见的恋人就在身边，可是他不知道，梦中的话语他也不愿意相信。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能入梦的机会也越来越少了……
不知不觉间，他发呆沉默的时间似乎更多了。
尤其是在梦中，祁煜总是时不时地伸手在身旁摸着，或者伸向我所在的地方，就好像……他知道我在这里，他在找我一样。
可是即便他的手从我身上穿过，他依旧摸不到我。
所以等待他的，只有忽然的惊醒。
看着他这样，与他相连的心脏处，一抽一抽的痛。
我心疼，却无能为力。
像在人世间游荡的幽灵，因为心愿未了，所以陪伴在所爱之人身边。
却无法像故事书中那样，守护着祁煜。
回到地球这么久了，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复活和出现的契机在哪里。
小时候的事情我压根就不记得。
可祁煜的状态越来越不好了，他开始自言自语，又开始离开人群，踏上了回到海域的归程。
在重新见过安箴后，他便有些不对劲。
就好像一夕之间，整个人从内到外都不同了……
我不知道他那一向聪明的脑袋里又想了些什么，但是当他舍弃掉人类世界的一切，重回海洋拥抱的时候，我又再次见到那条漂亮的鱼尾。
多久没见他这么自由地在海里游弋了？
祁煜甚至在哼着歌……那是熟悉的旋律，是我哄他睡觉时哼过的曲子，也是他在我窗下吹过的笛音。
我以为他是想通了，因为我很久很久没见他这样笑过了。
只不过，我以为的释然，却不过是自欺欺人。
因为时隔许久，我又再一次看到了契约亮起……
“……骗子！”
听着他在不断下坠的海里吐出的气泡，化为了刺入我心间的针。
我拼命的在他身边诉说着，我没有骗你，我们真的会在未来相遇，可是他的视线已经定定地落在我身后无尽的海水里……
“公主殿下……”
我在！祁煜！我在，我一直都在……
“我好想你……”
那是，突然的……失语。
那天开始，祁煜不知道独自看了几次日升月落，直至他悄无声息地坠落深海——沉溺。
“神明……有什么好？”
我听到了他自嘲的苦笑，也懂得他重回深海的目的。
原来绝望的尽头，竟是想死却死不掉。
我抱着他哭泣，用为数不多的力量，试图唤醒契约……
别放弃，祁煜！你不能放弃！我还在未来等着你！
“知道了、知道了……”
“我只是……太累了……”
“想睡一觉而已……”
祁煜，我没有骗你！我真的在未来等你！
你不要放弃好不好？
“你别闹……”
“我就睡一小会儿……”
“你乖一点，公主殿下……”
你答应过的，要好好爱自己，照顾自己！
你不能言而无信，祁煜……
“好，答应你。”
沙哑的声音和紧闭的眼睛……
我看着祁煜一脸疲惫却重新挂上浅笑的睡颜。
累了就睡吧，我的小鱼……
我会陪着你，陪着你到会再相遇的未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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