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鹤唳，消息传开了。
才过去三日，整个东庆道人人草木皆兵，惶恐不安，更有大量百姓如同流民一样成群街道上了官道，徒步走向了岚城的方向，远离即将陷入战火的东海。
世家们收拾好所有家当，或进入坞堡之中，或钻进深山老林。
从这也能看出为什么好多世家和有钱人能够传承下来，一打仗，提前跑，消停了再回来，想着反正和自己没关系，谁输谁赢都是过，别耽误我过好日子就行。
齐烨已经接连三日没有好好休息过了，每个人的眼睛都红红的，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城墙之上。
越来越多的消息被反馈了回来，哪一处的村镇，百姓十户九空，哪一座县城，有钱的，有身份有地位的，趁着夜色跑进了其他大城之中，几乎所有大城全部关闭了城门，兵备军事，青壮劳力，都成了军伍，成了辅兵。
通过这些反馈可以判断出一些事，东庆道这边的影响并不大，相比之下影响并不大。
反倒是东尚道与东云道，东尚道许多世家带着家族私兵前往了舟师军营之中，表明了态度，还有一些世家想方设法上了海船，去了不知名的小道。
舟师大营所在的东云道，情况最严重，整整一道数十座大城，都被折冲府或是舟师将士接管了，杀了许多人，数以百计，数以千计。
令齐烨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的是，数十支私掠船船队靠岸了，和佣兵似的一副与舟师军伍一同造反的模样。
倒是情理之中，毕竟肖浈江与很多舟师将领和瀛贼私掠船来往密切，这数十支私掠船船队加起来也有八千一万人左右。
意料之外的是，只是私掠船船队，没有瀛贼的官军，四方船军并没有出现。
如果厉良玉和瀛岛合作的话，瀛岛一定会派出官军，就算不以四方船军的身份前来助战，也会派大量的私掠船，派出战船的数量会远远高于现在的数字。
“瀛贼下场了，虽然来的不是官军…”
眼睛红红的齐烨终于打定了主意：“敌不来，我往，东庆道这么乱下去不行。”
众人神情一震，史恭兴冲冲的问道：“殿下的意思是…”
“本世子…是该显露夔牛本相了！”
小伙伴们笑了，一个个笑的和个变态似的。
齐烨夺过周宝手中的舆图，指了指上面的一座县城。
自从季元思兼职当慈善家收购了所有药铺后，弄到了不少制造火药的材料，公输甲全部配比好，打大规模的海战肯定是不够用，攻城拔寨，绰绰有余。
“这里，朱家，官员都出自朱家，整座县城都被朱家把控着，把控整座县城的朱家人，都是舟师的狗，谁去。”
一群人都挤了过来，自告奋勇，连季元思也是如此。
行军打仗，很多人不擅长，加之人手也不够，好多人是不应该自告奋勇的。
但是，齐烨要显露夔牛本相，那么即便是外行，即便人手不足，大家也觉得可以轻而易举的将城给夺下来。
既然齐烨可以显露夔牛本相，那这战功就是白捡来的。
莫须问没自告奋勇，皱眉说道：“舟师叛，厉良玉反，可东庆道的诸城，诸官员，却未说从贼，只是紧闭城门罢了，若是强行夺城，怕是…”
莫须问没将话说的那么白，大致意思就是世家可不是傻子，真要是齐烨派人去了，对方随便找个理由不开城门导致最后大打出手，出现了任何损失，尤其是平民有损伤的话，一旦有心之人煽风点火，齐烨很容易被千夫所指。
莫须问的担忧不是没道理的，情况不同。
平常不打仗，怎么都行，齐烨那么多官职，随便编制个理由或是罪名都将这些世家和官员拿捏的死死的。
一旦打仗，那就算是平乱性质，尤其是初期，都要抢夺道德制高点，也就是某种平常毫无用处但是战火纷飞时最重要的一件事，民心。
民心太过重要了，一旦打到后期，很有可能向民间征兵，因此民心很重要。
要么说老百姓性价比高呢，和平时期当牛马，战时当炮灰，主打一个好用又实惠。
“戒骄戒躁。”
莫须问这次没要钱，但是也没夸口：“暂且不要轻举妄动，取纸笔来。”
大家也不知道莫须问要搞什么名堂，只能耐着心等待着。
纸笔被取来后，莫须问撅着屁股趴在地上就开始写。
大家齐齐望去，随着莫须问一段又一段的写着，就连文采最好的喻斌都连连点头，满面佩服之色。
厉良玉写了檄文，莫须问也写了，技高一筹，讨乱檄文。
民乃天下之民，东海乃天下之东海，东海百姓久遭贼祸，苦不堪言，亦硬骨宁折…
四关其三，抗外敌矢尽兵穷，未言屈，不唤怯，独观其舟师，无仗义之师…
帅戾将桀，卒之何故，将帅狰狞反状卷举裹挟兵甲，荒唐之举，无耻之尤…
舟师猖乱，聚贼数万，寇首厉良玉欲崩国裂土祸天下之江山…
唰唰唰的写着，贲和花树大眼瞪小眼，就他俩没看明白。
季小鹿也没看明白，但是小鹿姑娘不在乎，正在给两把战斧抛光。
齐烨竖起大拇指，一个字，特么的绝。
莫须问果然是全能型选手，大仁大义说的不多，就是个走个过场，主要核心内容其实就是某种“分析”，分析局势。
从莫须问的分析结果来看，厉良玉根本打不赢，最好的情况下是守住东海三道其二，最快的情况是守住一道，东云道，而且还得靠瀛岛的帮助。
瀛贼私掠船本来就是瀛岛派来的，那么一旦厉良玉借助瀛贼的力量在东海三道分疆裂土，百姓还能有个好，世家还能有个好，官府还能有个好？
以前瀛贼拉拢你们，收买你们，是因为只能这么做，大军没办法过来，现在厉良玉造反了，瀛岛大军会过来，试图占领东海三道，那你们这些世家、官员，还能活命吗？
如果说厉良玉的檄文主要突出一个“正义”，抢占道德制高点。
那么莫须问的檄文突出的是“局势”，都不是傻子，厉良玉率领舟师打进京城完全是痴人说梦，他连东海三道都打不出去，最终结果要不就是成为瀛贼的傀儡，要不就是上船遁走海外，必输的局面，他是造反过瘾了，帮他的人呢，你们也有海船可以跑吗，就算有海船，舍得偌大的家业？
檄文最末尾，莫须问擅作主张加了几句话，只要现在站朝廷帮官军，都是忠臣义士，以前的事，任何事，无论与瀛贼还是与舟师关系多好，既往不咎，非但既往不咎，只要提供帮助，朝廷还会嘉奖。
檄文写好了，莫须问让城中所有会写字的人去抄录，一会送到各城。
大家对莫须问连连拱手，服了。
笔能杀人，也能救人，莫须问，不愧是全能型人才。
“不过这檄文说对卖国贼既往不咎…”
齐烨提出了唯一不满意的一点：“要不要改一改，凭什么放过他们？”
“凭他们不会鼠目寸光，凭他们想要保住性命。”
莫须问没好气的说道：“宰了厉良玉，平了舟师乱，天下太平了，你随意寻个由头再将他们杀了就是。”
季元思下意识说道：“这不是出尔反尔吗？”
“怎地算是出尔反尔，既往不咎，是因他们未助纣为虐，平了乱再杀他们，是因殿下瞧他们不顺眼，不是一码事，和檄文有什么关系。”
季元思张了张嘴，小声说道：“没信誉啊。”
莫须问撇了撇嘴，信誉，和卖国贼讲信誉，读书读傻了不成。
齐烨再次竖起大拇指，他就喜欢莫须问这没底线的模样。
“先发檄文。”齐烨从公输甲手里接过虎头盔：“三日后，荡平东庆道所有不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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