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退房，退吧！”齐天盛打断肖湘。他看不得，那么优秀骄傲的白月光如此低三下四的道歉求人。
肖湘满脸难色看看齐天盛，咬唇低语，“你能不插话吗？”
“去我那住，咱在滨江又不是没人没房子！”齐天盛又看向大堂经理，“你等会儿，我们上楼收拾完，马上退房走人。”
“行吧。”肖湘叹气拿出手机看，“我手机没电了，一会儿赔付的钱下楼一起结算。”
两人进电梯，齐天盛静静地看肖湘，她面色惨白、眼窝发黑、嘴唇因为高烧都破了皮，此时憔悴的她，和夕阳里朝他走来苗条高挑气质出尘的女子判若两人。
肖湘垂下头抚抚额。
“哭了？”齐天盛问得小心翼翼。
“没有。”肖湘抬起头，“头疼得要炸了。”她看齐天盛，“你刚才真不该插话，我再说几句，那大堂经理肯定会同意，我们住过今晚，我就不用再带着我妈折腾了。我可以睡一觉，最近这48小时只睡4个小时、吃碗泡面，有点体力透支。”
齐天盛伸手想扶她。
肖湘却先抬手轻拍他胳膊，“哥们儿，我没埋怨你的意思，就是说刚刚那个情景，我有把握说服他，毕竟钱都花了，不想折腾。”
“我就是看不得，你那样低声下气的给人家赔礼，去求人家。”
“这才哪到哪，我们拍摄时赶工期求的人多了，导演、专家、还有些行业的代表，甚至是为一个场地去求保安大爷。”肖湘看看齐天盛，“你这种亮证就能让人乖乖配合的职业，大概是不了解我们弱势群体的生存之道，话要比腰软，笑要比蜜甜。”
电梯门开，肖湘迈步往外走，“好像有哭声，糟糕！”她快步跑起来，“今早上，我妈哭完就撞墙要自杀！”
齐天盛腿长步大超过肖湘，“哪个房间？”
“706。”肖湘快速翻出房卡递给齐天盛。
齐天盛刷开门冲进房间，猛地又往后退。
肖湘紧跟其后，头直接撞他背上，“呃，咋还碰瓷！”
齐天盛把房卡塞给肖湘，“我先出去等。”
肖湘往里走，才看到妈妈下半身光着，站在地中间像个孩子似的嚎啕大哭。
肖湘难堪又无奈，“这是怎么了？”
她去行李箱快速翻出条裤子给肖长荣套上。
“湘湘，我的湘湘，我以为你不要我了，把我扔下你就不见人影。”
肖湘拿纸给老太太擦鼻涕眼泪，“我就是出去办点事儿，你是我妈，我哪能不要你！”
肖长荣抓上肖湘胳膊，“那我又冷又饿的，你也不回来！”
“对不起，我回来晚了！”肖湘扶肖长荣到床头柜旁，“给你放这的饭，怎么不吃？”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肖湘打开饭盒，又去开电视，“妈你在这吃饭，吃完我们换个地方住。”
肖湘安抚好肖长荣，推门出去。
齐天盛站外面问，“你这身体，还扛得住吗？”
肖湘晃晃头，“感觉像背个定时炸弹，快要被吓出精神病了。没什么事，你走吧。”
齐天盛诧异，“我走？不是说，带你们去我家。”
肖湘摇头，“不去了，不方便。这附近肯定能找到住的地方，我去找找。”
“去我那吧，万一找不到地方住呢？”
“李想下午那会儿，就让我们去他家住，我不想给人添麻烦也不想让肖皖难做，才没去。实话讲，若要去人家里住，和十多年没联系的同学相比，我更愿意选择吃过同一锅饭、叫过同一个妈的人。”肖湘晃晃头，“老太太状态你看到了，去谁家都不方便。我还是再去找住处吧，晚上我寸步不离陪着，住一晚明天就回莲池洲。”
齐天盛还想劝，肖湘先竖手掌阻止他，“别让我为难，也别耽误我时间。就像你说的，我家这浑水，你别趟。不管怎样，真心感谢，再见！”
肖湘没给齐天盛回应的时间，就关门。
齐天盛望着门缝里肖湘憔悴的面容，后悔说刚才在前台冲口而出那句话了。
有些人需要别人帮助，有些人需要帮助别人；他是习惯伸出臂膀那类，而她却不习惯借力依靠。
肖湘回房间，用手机快速搜索附近的酒店，只要价格能接受直接下单订房。她收拾好东西时，肖长荣也吃饱了。
肖湘半刻不耽误，挽着肖长荣出门。
母女走在华灯初上的街头，肖湘回忆起小时下暴风雪的情景。她窝在妈妈的长衣摆里一步一步挪往家走，雪没过膝盖，风刮得人脸生疼，那时她知道了什么叫“寒风刺骨”
那年她8岁，重男轻女的爸爸抛下她们母女离开了莲池洲，她家只剩下妈妈和两姐妹相依为命。此后经年，她们尝遍人间辛酸，似乎时至今日这辛酸还在蔓延着。
肖湘脑中过电影似的回放着从昨天下飞机到今天妈妈的各种表现，看到的、听到的、亲历的……
她边走边犹豫着给肖皖发条信息:专家建议，家里有人专职陪伴咱妈，或者是送去省精神病院，我们都考虑考虑下一步怎么办吧。
转进小巷有点黑，一直安静的肖长荣开口说话，“湘湘不怕，妈妈在这呢。湘湘不怕，妈妈在这呢，等我的小湘儿长大些，胆子就大了……”
肖湘听到这些，眼眶发酸想落泪。
不知道怎的，巷口忽然被某束光照亮，她含在眼角的泪，在这束光里被硬生生吞回去。她的感性全藏在黑暗里，有光时就要理性地向前走。
次日，李想开车载着肖长荣和肖湘回莲池洲。
进家门时，小晴伸着手臂叫着爸爸朝李想迎过来，李想放下手里的东西抱起孩子，“一年多没见，我们宝贝长高好多。”
肖湘看着父女俩的互动，感觉几天来的奔波、疲惫、无望，也只是此刻有了点儿高光。
因为李想跟来，肖湘没提肖长荣的诊断结论，打发肖皖带着孩子和李想在莲池洲玩两天。她趁此时间，又带肖长荣去了安北省精神病院。
肖湘站在院外看着医院里来来往往的人和一栋栋的楼，无比纠结。
肖长荣此时倒清醒，她拉着女儿往里走，“不是说有工作，要来考察省精神病院吗，进去啊。”
肖湘到诊室把肖长荣的检查报告和滨江专家的诊断结论，交给接诊医生。
医生看完，安排个护士带肖湘认认真真把医院疗养部参观一圈，身旁的肖长荣始终安安静静跟着女儿，很怕打扰到女儿“工作”。
从精神病院回来，肖长荣异常安静。到家后，她进厨房做了一大桌子菜，吃饭时，安静一天的人开口了，“湘湘、皖皖，我想去省精神病院住，那环境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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