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啊……
那明明是林初好刚刚还去过的地方。
她还记得，那山河之间璀璨的龙灯，那挂满红绳的月老许愿树……
那些明明是刚刚见过的人。慧嘉和贺宁隐忍的爱，槐序的选择，安帝、楚皇后，还有那些因为文昌公主，而一直一直送东西到使馆的安国百姓……
林初好只觉手心冰凉，好像看到，那一张张笑脸，在那烟火中，再也没有了生的气息。
怎么就守不住了呢？
怎么，就守不住了呢？
章都。
慧嘉无声的大哭，父皇和母后死在战场，她却连为他们收尸都做不到。
贺宁站在她身边，他满眼心痛，却只能只有静静的陪她，做不得任何。
军帐之中，崔槐序手中拿着那个刻着鲤鱼跃龙门的盒子。
这里面是那颗有名，吃了有名会让人力量大增，可结局只有死。
“殿下，北沥军已经到章都城门前了。”
“去宫中传个信，让慧嘉去庆州吧，或者离开安国吧……我替她断后。”
“殿下……”身边侍卫怎会不知，断后是何意思，以命换命，殿下是做了必死的打算。
军帐外，夜色如常的宁静。
崔槐序走到外面，抬起头向远处看着。
天啊，什么时候都不会变，好似那些杀戮和破败，从未曾发生过。
变的，是这地上的人。
他突然意识到，原来安国——他出生长大的地方，也有可能不存在了，或者成了别的什么地方。可是皇姐还在，那就让他，为皇姐搏一条生路吧。
他打开盒子，吃下了那颗有名。
得了槐序消息，慧嘉连夜赶到了安国军营。
“你什么意思？”慧嘉脸上带着怒，“我怎么可能丢下你？”
槐序看着她一脸严肃，却笑了，他走过去，拉起她的手，又拉起贺宁的手，把两只手放在一起。“贺宁是个好人，你们要幸福。”
“我是安国的女帝，我怎么可能放弃国中百姓，一人独活？”
“皇姐……”槐序顿了顿，“那些百姓，那些朝臣，能跑的都跑了。父皇母后战死后，执着的便只有你我了。”
慧嘉摇头，“我不走。”
“你要贺宁因你而死吗？”槐序问的深沉，“你舍得吗？”
贺宁，若不是自己贺宁本不用受此牵连……慧嘉咬了唇。
“皇姐……”崔槐序上前抱住了她。
这是他的皇姐啊，过去他总是用她为借口跑出去玩，这一次就让他送她出去吧。
他抬手敲在了慧嘉的脖颈上，慧嘉晕了过去。
“带她走吧。”槐序对贺宁道。
贺宁抱起慧嘉，“那你……”
“我们安国皇族，也不是那么没种的，总有一人要战斗到最后！”崔槐序扬着头，然后声音柔了下来，“好好待她，否则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贺宁点了头，“你要保重！”
不再多说，带着慧嘉离开了。
崔槐序看着贺宁的背影，那日在庆州，他见贺宁一人守那水灯，觉得他如此执着，一定是很爱那水灯的主人，所以他出面阻止了白薇。
可不想，那水灯竟是皇姐的。
原来在那时，他们就一同守护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他的家人。
他的爱人。
崔槐序不知道自己死后，会不会做鬼，但他知晓，贺宁一定会对皇姐好，一辈子都很好很好……
再见了皇姐，如果注定只有一个人能幸福，我希望那个人是你。
***
慧嘉是在马车行驶到庆州的时候，醒过来的。
“安国守不住了，”贺宁拉着慧嘉的手，似怕她反对，一口气说道：“你和我一起走吧，我们回景国，去江南。我做掌柜，虽不如公主，但我贺宁此生不会负你……”
慧嘉看着那个满心满眼都看向自己的男子，他的真心，她怎么感受不到呢？
“槐序他……”
“我答应槐序，会永远对你好。”贺宁无力，他知道所有理由都想借口，都这么牵强，都这么堂皇，可是他能说什么？这般乱世，责任，命运，什么都身不由己。
活下去，他只想让她活下去。
多自私啊！
可就让他这么自私一回吧。
“你先睡会儿，马上出了庆州，就到景国了。”贺宁避开她的眼睛。却紧紧握着她的手。
“贺宁，”她声音带着笑意，“我爱你，很爱很爱你。”
贺宁没动，也没去看她，他害怕慧嘉说出不想离开的话。
“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慧嘉伸手掰过他的脸。
却见他眼中有泪。
她笑了，“永远在一起。”
贺宁点了头，“永远在一起。”
“但我要把这个还回去。”她拿出盒子，里面是安国玉玺。
“我去。”贺宁拿过盒子。
“我是女帝，我得亲手交出去。”
马车出了庆州城门，停了下来。
慧嘉下了马车。
“我等你！”贺宁拉不住她的手了。
“嗯。”慧嘉转头，久久的看着他的眼睛。“就在这儿等。”
慧嘉入城。
庆州城的城门，缓缓关上。
贺宁不知这一晚，他是怎么度过的。
好像也不知道第二天是怎么过的，他就在这城门外站着，一夜一天，又一夜，又一个白天。
那城门从慧嘉进去后，便再没有开过。
直到夕阳西下，门开了，贺宁看过去，出来的是高谵。
他把一封信，放到贺宁手里。
“走吧，女帝还有子民，还有百姓，还有责任……”
贺宁打开信：
宁郎，你我本无交集，能同路一段，已是我人生最大的幸福。我生来便有职责，哪怕槐序愿意，我也不能只顾自己幸福，不顾国中百姓。
谢谢你愿意带我走，愿意对我好一辈子……那样真心爱一个人，也被一个人爱着，真好。
别忘了你说过的话，日后若是见到什么好玩的，写信给我。慧嘉。
“不！”贺宁摇头，他疯狂的跑向城门，高谵入城，城门已经关上了。他用力敲着城门，高声喊道，“我不走，我留下来，让我留下来！”
就是此刻，他心疼的要碎掉了，却仍怕辱了她的名声，不能开口叫出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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