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陈焱章的提醒下，陈沁心总算是想到了这一系列推理的最终答案。
她不得不再次佩服自己义父这夸张的逻辑推理能力，至少这些对她自己而言，每一次都像是新的一课，似乎无论多少次，她也学不来全部。
“这还真是没想到，竟然一直就在古绝渊身边？”
“想一想当年的事情，想一想叶振鸿，或许一切都很突兀，却也始终在情理之中。”
陈焱章习惯了“高深莫测”，可他并不打算对自己女儿也时如此，所以他的“授课”始终耐心，而且全面。
而现在的这个推论一旦和之前的事情结合起来，陈沁心感觉自己豁然开朗。
因为她不仅知道了叶振鸿隐藏的那些事情，也看到了叶云天当年留下来的证据。
对于叶云天这人，陈沁心是打心底佩服的，倒不是仅仅因为他可以从容赴死。
一个人，把自己的死都当作了一种“设计”，这算不算是“遗策”？
似乎颇有古人遗风，而叶云天这人不仅想到了，而且真的让他办到了！
或许，他拜托的人很准确，又或者，他始终坚信他的组织？
陈沁心其实很愿意相信，无论事态到底是如何发展的，以齐向阳的手段，他都会想到办法把这件事摆上正确的轨道，以期等待这关键的一天到来。
每次想到这里，她都会忍不住比较一番，因为她知道自己义父当年的事情。
陈森段伯父的死对义父到底造成了怎样的影响，似乎完全没人可以看得出来，但是陈沁心很清楚有哪里变了。
虽然，义父始终是那个义父，可是，她很清楚，有哪里变了。
同样是那个时期前后的事情，陈森段和叶云天的遭遇简直天壤之别，所以陈沁心不得不拿他们进行比较。
虽然，最近才得知了关于叶云天的真相，可这些真相太过于震撼。
她多么希望这样“离奇”的故事也发生在陈森林伯父身上，至少那样，义父身上的担子恐怕会轻上很多。
可惜，这种“希望”根本就是异想天开，陈淼篇不是古绝渊，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大汉奸卖国贼，更何况他还勾引大嫂出卖长兄……
这人今天倒是没有出现，或许影佐也对他失去了耐心？
想来，上一次的事件里，影佐已经给陈淼篇打上了“废物”的标签，甚至，随时随地都可能直接把他处理掉。
不过，陈沁心很清楚自己义父的想法，因为，如果他真的想让陈淼篇立刻身首异处，恐怕这人根本活不过下一个黎明前。
可是，义父并不打算“太便宜”他了，因为这人身上的债不仅仅是家仇还有国恨。
其实，陈沁心并不知道义父到底是有着怎样的打算，她也并不需要知道。
因为，她早就做好了准备，在那一个关键时刻到来的时候，她会按照义父的要求去做到极致。
只是，现在她才知道了叶云天留下来的“遗策”里，到底谁才是那个隐藏最深的执行人。
慕容婷这人，陈沁心之前倒是有见到过，毕竟是跟在古绝渊身边多年的专属秘书了。
在古绝渊的资料里，慕容婷刚毕业就开始跟他，那时的古绝渊可还不是局长。
当然，这人似乎和古月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陈沁心对此倒是并没没有太深入了解，只知道古月一直叫她“慕容姐”。
这称呼听着和“陈老师”似乎差不太多？对陈沁心而言，这应该属于“礼貌”的那一类，因为古月这人的确很“讲究”这些用语。
当然了，刚刚周敏兰突然跑过来对她“发难”这件事，实在是让陈沁心有点头疼。
因为这算是无妄之灾吧？
当然了，也不能说没由来，毕竟都是“作茧自缚”。
陈沁心虽然不太懂男女之事，这些年里，她眼里也只有陈敬文，而且她也没把陈敬文当成一个“男人”，只是哥哥罢了。
又或者，只是能让义父安心的“责任”。
可惜，她的确没法始终骗自己，所以那一次“酒后吐真言”也不是毫无缘由的。
她不禁会想，在古月眼里，慕容婷也好周敏兰也罢，会不会也都只是“姐姐”呢？
这个想法倒是让她自己有些莫名，不过她也的确没法继续推想想去，因为她不仅仅不懂而且也并不擅长“推想”这件事本身。
问一问义父？
这个想法她可从未有过，因为义父让她去施展“美人计”这个任务她还在进行时，她唯一的想法就是不让义父失望罢了。
有了这些前提，她倒是越来越觉得慕容婷这人和自己有些相似的地方，尤其是必须“隐藏自身”。
她很好奇，叶云天当年选择了自己的死法，有没有直接告诉慕容婷呢？
应该告诉了吧？
不然，慕容婷难道不会拼尽一切也要把古绝渊干掉？更何况，她似乎真的有这个机会，而且比所有人都更加接近古绝渊。
当然，慕容婷未必不会和义父一样，选择“蛰伏”，直到让古绝渊付出应有的代价。
会不会这人也是最近才知道了当年的真相？那么，她这些年里该有多难啊？
想到这里，陈沁心不由又开始“同情”慕容婷了。
而这种想法，让她自己都有点错愕，因为她什么时候开始学会了“同情”别人呢？
明明之前始终是“漠不关心”。
这样奇怪的变化让她有些不明所以，甚至有点紧张起来，尤其是现在根本不应该是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时候吧？
“果然他们的人无处不在啊……”
陈沁心不由的感慨让陈焱章也感同身受，而这句话他自己的体验自然更加深刻。
“所以，现在很可能是因为古绝渊被影佐或者什么人叫到市政大楼里面去了，而始终跟在他身边的慕容婷也就自然而然地一起进去，却偏偏抽不开身了？”
“这的确是眼下最可能的一个结果了，不然古月也不会特地跑来说那些话。
不过，他还是太自以为是了点，不是么？”
“自以为是”？怎么会是这个评价？
陈沁心对此十分不解，因为古月的确是在为他们这些人在考虑，因为这些事原本就并不是古月应该参与其中的才对。
就像上一次的行动一样，如果没有古月的牵头，军统上海站和上海地下党之间的合作根本无从谈起。
可是，他仅仅负责了牵头而已，不仅仅没有特地询问具体计划，也根本没有参与其中的打算。
而这次呢？他的确同样没有参与到计划之中，可他不可能不出现在这个现场。
既然他必须来，又通过某种机缘巧合，得到了许多额外的最新消息，难道他不应该把自己看到的听到的分享一下么？
为何义父认为这样做竟然是“自以为是”？
“不理解对吧？因为你把他看成了和我们一样的人。
或许是因为上次多亏了他的出手才挽救了黄有为一条命的缘故吧。
可是，他和我们并不一样，不是么？”
“一样的人”？“并不一样”？
陈沁心有些跟不上了，不过她最大的优点就是从不会质疑自己义父的话，尤其是这些模棱两可乍听之下根本听不太懂的地方。
对她而言，越是“听不懂”，就说明她自己“没跟上”，而不是义父“没说清”。
正如眼下，义父所言，陈沁心不得不承认，她还真的没有多想，这也的确说明，她并没有觉得古月和自己这些人“有区别”。
可是呢？似乎真的并不一样，因为古月从来不会参与到具体行动之中？
似乎是这样，又似乎不仅仅是这这样。
“说白了，我们可以为了心中大义抛家舍业，而他并不行。
当然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这个身份地位，能做到如今的地步，已经十分难得了，真的要他和咱们一样舍生忘死，反倒是强人所难罢了。
可是，正因为如此，他就不应该如此‘积极’，你明白吗？
尤其是他已经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的当下，他其实更应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才对。
可惜，他的确办不到，因为他是个十分有责任心的人。
像上次一样，他的确可以不参与，并且会极力避免自己的参与。
可是，上一次他没法出现在任何一个现场，而这一次恰恰相反。
偏偏，有些事的确是他更容易知晓，这一点也算他的得天独厚。
但是啊，他知道了，和他行动了，这之间是有一个‘度’的，而他一旦跨过了这个‘度’，很可能他就没法‘回头’了。
我说他‘自以为是’，其实是因为他认为自己‘还能回头’，并且对此‘深信不疑’。
而另一个理由，即使他实在太小看我们这些人了。
难道我们可以事事顺利么？我们可以逢凶化吉么？我们可以百无禁忌么？
其实我们都不能，我们能的，只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而已。
而这一点，他其实并不能，所以他完全没想过，我们和他是不一样的。”
陈沁心终于听懂了。
义父所言的关键其实是一个“觉悟”。
或许，古月的确有他自己的“觉悟”，可是，只要他依然在意自己身后的家族，他就不可能有真正的“觉悟”。
而这一点，自己这些人可是一开始就再清楚不过了。
同样，上海地下党的人又怎会不清楚呢？
说到底，陈沁心终于明白了关键所在，那就是他们这些可以“抛头颅洒热血”的人根本不可能事事顺遂，而每次任务都有“突发状况”和“偶然因素”才是常态。
可惜，古月并不理解这些，因为他并没有真的参加过这样的行动，因为他不曾有过真正的“觉悟”。
“那现在，您是担心他会坏事对吧？”
“只能说，希望他不会吧，不过我也没把握，毕竟，这一次要把握全局的，并不是我对吧？”
陈焱章终于喝完了杯中的热汤，他给自己女儿的“实践课”也算告一段落了。
只是，陈沁心不由有些忐忑。
因为义父都说“古月会坏事”，这可不是一个好的兆头。
毕竟，义父什么时候错过？
当然，陈沁心到底是担心古月“坏事”还是担心古月“本身”，这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又或者，她自己其实都不清楚。
而此时此刻，在场地里又转了一圈的古月，出现在了市政大楼正门口不远处。
他并没有着急靠过去，因为他想不到一个很适合的理由。
如果，他并没有吃刚刚那一碗饺子，此时还能说是“找周敏兰蹭饭”。
当然，即便这么说，也很值得有心人的怀疑，因为有些事一查便容易知道，他古月和周敏兰之间的距离其实并没有这么“近”。
难道说他想要找自己父亲或者慕容婷？
这事就更加“直白”了，不被怀疑才有鬼。
更何况，那个日本亲王之子都已经顶上他了。
古月很犹豫，他始终犹豫。
因为他少有地感觉到“无力”。
而这样的“无力”其实是刚刚由叶振鸿“传染”给他的。
他很容易猜想，责任心爆棚的叶振鸿，突然发现了一个对他而言过分沉重的责任又偏偏无计可施之时，到底是怎样的心情。
只是，他从未想过，自己这么快也有了同样的心情，这可不像是他古月会有的“待遇”。
这些年来，无论是明面上的事业，还是暗地里的抗日，他其实一路顺风顺水。
不仅促成了万宝来的“万象乾坤”，也成功把这个模式应用到了全上海的黑帮之中，搞出了“黑市”的拍卖行。
而这些，古月图的可不是“利益”，而是明目张胆地“利益输送”。
他为的就是一种人脉，因为只有遍布全上海的人脉才能不放过任何一点点蛛丝马迹。
也只有这样，他“暗地里的抗日”才能有的放矢。
如果不是想方设法得到了各种各样一手情报，如果不是绞尽脑汁分拣了琳琅满目各种消息，他也没法确定到底怎样的“任务”是他的抗日小队可以胜任，并且能够万无一失。
当然，这些年来，他并不是一次都没有失手。
不过，他也的确仅仅失手一次，而那一次，原本就是陆杰被影佐算计了而已。
事实上，他古月在那之前，根本就不够资格被影佐算计，他对此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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