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别人走访调查和我走访调查怎么能一样？
别人是盲目问询，是做一道开放式的问答器，有用不能用的都搜罗，跟城市里的孩子头回下乡挖野菜一样，能吃不能吃的都往筐里划拉，
民间信息啊，杂乱又无序，本就不具备佐证科学的能力，如果再正的负的一同呈现，到时候能分析出个正常结果的概率，基本等于白日做梦梦见了神女！
而我是有针对性的，以作弊为手段的，带着结果去提取有用的信息，
就像做数学题，别人做的是应用题，从已知条件正着列式求解，会不会列、列出来能不能算对，都是未知数；
而我做的是证明题，不仅可以正着求，还可以根据结果倒着推，是两头并进，糊弄的好了，阅卷老师根本看不出破绽，红笔一勾，就是满分！
当然，以上都属心理活动，
——想想而已！
直球失败，她打算曲线救国，遂把自己从邓婵玉变成苏妲己
…………
然，半个小时后，
曲线救国也宣告失败。
关豫个铁石心肠的，享受了当丈夫的福利，接着履行他当组长的权利，一句话：不批准，但会认真对待，会向领导反映。
怕她忧心，又意有所指地补了一句：我明白你的意思，但这事单靠咱们自己做不到，别担心，让我想想……
然后将人摁在怀里，打着蒲扇看她睡觉，
待她睡熟后，再一下一下轻摇蒲扇慢慢盘算。
天亮时，雨停了，他悄悄起床，用毯子帮麻苏月把肚子盖好，打开半个窗子给室内通风，
然后出去陪老爷子散了近一个小时的步，一个小时里说了什么，只有他们爷俩知道。
再然后，关豫就跟个蜘蛛似的开始了卖力结网、奋力经纶，
其内容，仅麻苏月知道的就有：收集资料、拜访领导、面见顾问、咨询专家、联络同仁 ，
老爷子也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见了几个人，做了几件事，
而她本人，却被吴老师以“加快学习进度”为由，拘在了江北。
“领导怎么说？说没说什么时候开讨论会？”麻苏月问关豫，问完了又笑：
“是不是你让吴老师看住我的？怕我偷跑出去？我是那不守纪律、任性妄为的人？”
“形不似，但神似，”关豫微偏了头似笑非笑地审视她，笑完了再同她眉心相抵的含混着说话：
“领导很重视，但牵扯到的范围太广，需要个过程，
开讨论会的目的不是为了讨论，而是为了让提议通过，预则立不预则废，所以重点还在前期铺垫上，别急——”
需要过程，
麻苏月懂，
懂也着急，
所谓尽人事才能听天命，关豫都愁出白头发来了，她可还连人事都没尽到呢，
没有关豫那能上下求索的人脉和本事，她只能把自己当成臭皮匠“闭门造车”：
借助脑子里储备的信息，将造成险情的原因一项项列举出来整理分析，再从理论上寻找应对措施，
尽管她想出的措施不一定适应国情，
尽管大桥上下有的是像关豫一样的专业人才，
但，惟愿能以厚劲之心，尽绵薄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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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知道老爷子做了什么事时，已经是一个月之后，
彼时，大桥局的诸多领导，各方面的专家，关豫、吴敏铎、邓队、程营，以及二十几个被关豫或请教或咨询过的人，集中在指挥中心的大会议室里，参加由总指挥和两位总设计师亲自主持召开的会议，
麻苏月也参加了，是会议进行到下半场时，被特意叫来的，
下半场的会议主题是：讨论如何用最少的成本，对在建桥墩做最好的加固，从而有效防备伏汛和秋汛造成的危害……
加固？防护？
麻苏月听了半句，就觉得惊喜如红烧肉一般哐哐地朝她砸，
这是那个难于上青天的提议已经被通过了？
还是按照关豫的设想，仅一次会议就通过了？！
这惊喜是不是太大、太突兀了些？
看关豫，以眼神询问，关豫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啊哈，还真是！
可，为什么？
再看关豫，关豫不言，只上下眼睫轻触，同时借助桌子的遮挡安抚性的轻碰了下她的手背，
旁侧的吴敏铎随性，大大咧咧地伸胳膊从领导眼皮子底下抓了几张纸递给她，麻苏月看一眼了然，再看一眼震惊，
了然的是，她知道了提议被一次性通过的原因；
震惊的是，这上面写的东西简直是为这提议量身打造——
比如：立夏下雨，九场大水；
比如：麻雀滚土洗澡，下雨日子短不了；
比如：蚊子咬的怪，天气要变坏；
比如：夏雨隔牛背，秋雨隔灰堆；
比如：天上钩钩云，地上雨淋淋；
甚至还有离奇的神话故事，和直白的仙人托梦……
这明摆着就是有人故意放出去的风啊！
谁？
关豫吗？
不，关豫做不到，无论人脉还是隐蔽性他都做不到。
猛地，她想起了先时关豫那句，你嗅觉灵敏，负责闻味儿，爸负责决策，我负责执行的话，
原来，老爷子出手了，提前让人去“放风”，再等着走访的人去“采风”，然后借助“空穴来风”，来实现将开放式问答题转换成选择题的目的，
用上兵法了啊这是！
难怪关豫说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重点在铺垫；难怪吴老师将她拘在了江北，这是怕她知道后，不同意老爷子如此冒险的做法吧？
就因为她的一个推测，一句半明不明的暗示，老爷子竟然能做到如此！
是因为关豫的请求，还是源于对她的信任，亦或是出于对儿子儿媳的保护？
是，应该不全是，
其中定然还有他老人家戎马半生历练出的敏锐，更有他对家国的赤诚，
这方法，确实比她原来打算的亲自去华西的方法快捷有效，可风险也大啊！
一旦有差，就会毁了他老人家一世的英名，便是用他的半生功勋都不能相抵！
麻苏月只觉心被一瓢开水浇过，热意嗡的一下只窜眼眶和头顶，
感宕、忐忑，也紧张，
掌心沁出了汗，抓住纸张的手开始用力。
不知道该如何消转情绪时，关豫将一个纸条悄悄推到了她面前，
没错，考试作弊一般，贴着桌面，无声地推过来的，
这模样，不用猜也知道是为了缓解她的情绪。
纸条上用铅笔很简单地写了三行字：
一、上月底，珠江口遭台风暴雨袭击，六月初，洪水泛滥；
二、十号，甘省西固遭暴雨，洪水引发泥石流，堰塞湖溃坝；
三、中旬，赣省寻乌和龙川一带洪水致两万间房屋倒塌，两万余人无家可归。
每一条都同洪水有关，每一条都直指今年的天气异常、雨水多，
麻苏月第二次被惊住：
难怪提议会如此顺利地被大多数与会人员通过，
原来诸位领导和同仁被双重砝码压了身！
一重是来自华西地区有关秋绵雨的民间谚语，另一重是多地出现的洪水，
双重砝码下，各位如何能不忧心？！
第二个震惊尚未落下，她听总指挥开启正题：
“既然大家都在这份军令状上签了名，那咱们就要竭尽所能、全力以赴，誓保大桥安然度过伏汛和秋汛……”
“军令状？！”麻苏月第三次被惊住：
“还签了军令状？都是谁签了？”她转头看关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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