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皇上垂首行了一礼，伸手向冬扶。
冬扶忙上前来，将她扶起。
她脚步虚浮地往外走去。
到了门口，冬扶立刻用披风将她裹上，把帽子给她戴上。
她还没出月子呢。
然后提醒道：“娘娘，又下雪了，小心地滑。”
周危抬眸看向门口，昏暗的灯光下，女人走得艰难。
他心中，越发的恼怒交加。
西殿离主宫的距离，也不算太远。
或许是因为雪下得大，路又滑，唐菀走了好一会儿，才到最近的侧门处。
就看到宋嬷嬷拎着一盏宫灯，等在门口。
见到人，宋嬷嬷立刻迎上去。
“脸怎么都肿了？那老刁奴，打你了？”宋嬷嬷心疼得都碎了。
唐家棒在掌心养大的女儿，别说被打，就是重话，从小到大，都没人对她说过。
“老奴去撕了那老刁奴！”宋嬷嬷就要往西殿冲。
唐菀拉住她，笑道：“宋嬷嬷，菀儿还觉得她打轻了。”
“我受这一下，有得她受。”
一个老奴才，再得皇上的恩宠，又如何。
更何况，皇上的恩宠，才是这个世上，最靠不住的。
杨嬷嬷今晚说曜儿们的那些话，会在他心中留下猜疑不信任的种子。
以后，有得她受。
“宋嬷嬷，你辛苦了。”
半个时辰前，杨嬷嬷让徐嬷嬷，去请皇上。
她要告诉皇上，唐菀不让她接近大皇子。
从而挑拨，说唐菀想要亲自抚养大皇子他们，图谋将来。
然后让皇上，直接将大皇子，交由她来抚养。
只要她挑破了唐菀现在和皇上的这层薄弱平衡关系，争养孩子们的事，她就有机会。
冬扶监视到了她们的行动。
唐菀就让宋嬷嬷去宫外，截胡了徐嬷嬷。
以宫外，通往皇上的乾清宫的桥断了为由，引徐嬷嬷抄了一条近道。
所以，皇上，比杨嬷嬷所安排的，早到了一刻钟。
这是杨嬷嬷，完全没有想到的。
所以她才敢对唐菀动手，肆无忌惮地说了那番话，被皇上听了个正着。
“宋嬷嬷，外面冷，先回宫吧。”冬扶压着哽咽的嗓子，提醒道。
她一直扶着唐菀，发现她的手是冰凉的。
宋嬷嬷咬着牙关，忍着心疼。
立刻退回去，将大门打开，把唐菀扶了进去。
唐菀去了后殿的餐厅。
她刚一坐下，夏妍就端来一杯热牛奶。
或许是因为下雪，又有风的原因，唐菀是真觉得冷。
她喝了杯热牛奶，坐了会儿，身上才渐渐暖和起来。
见面前站着的几人红着眼睛，笑笑：“这就怕了？”
几人一顿，几人摇头，又点头。
她们不怕自己牺牲，不怕自己流血，但怕看着她这样。
“有所得，就要有所牺牲，这点付出，算不得什么。”
她拉过夏妍的手，向宋嬷嬷和冬扶：“为了达成所愿，就要不怕付出和牺牲。”
“但我要你们答应我，不管何时，何地，何种处境，都要以自身安危为重。”
“没有什么，比我们的生命，更重要。”
“我也有分寸，会保护好自己。”
几人沉思了片刻，心里只剩下热血。
唐菀向宋嬷嬷：“宋嬷嬷，你去衣间，为我取一身干净的外裙来。”
不一会儿，宋嬷嬷就取来一身青蓝色的外裙。
唐菀才换上，就见春茵匆匆进来。
她一看到唐菀的脸，眼睛就红了：“娘娘，您……”
唐菀笑了下，问道：“什么情况？”
“娘娘，万公公来了，叫乳娘们收拾了东西，现在就跟他走。”
“要送她们回家去。”
春茵她们几人，一直留在孩子们的寝殿里，看守着孩子和乳娘们。
并不知道唐菀的行动。
但现在也都知道，娘娘成功了。
唐菀起身，急步往孩子们的寝殿去。
一到门口，就看到几个乳娘面色惶恐地跟着万公公出来。
“娘娘！”看到她，赵氏硬着头皮，叫了一声。
几个乳娘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这是皇上的意思。
一直在思索着，自己身上，出了什么纰漏。
找不出原因，甚至怀疑到宫外家人们的身上，惶恐不安。
李氏和卫氏，也眼巴巴地看着她。
唐菀没有理她们，她向万公公：“万公公，请先留步，本宫先跟皇上谈谈。”
万公公思索了一番，向唐菀：“奴才这就去禀报皇上。”
唐菀对外，还是不能出门，坐月子的产妇。
一刻钟后，她在前殿的宴厅里，面见了皇上。
周危坐在主位上，黑沉着一张脸。
唐菀被他的气场压着，不由伏低做小起来。
“皇上，今天太晚了，能否明天，再送乳娘们出宫？”
周危往椅子上一靠，脚一抬，踩在椅子，桀骜不驯。
他抬眸看她：“留她们在这里，有何用？”
“现在大冷的天，还下着雪。”
“如果皇上连夜送她们回去，她们府上必会以为，是她们做错了事。”
“对她们来说，这是重大罪状。”
族中好不容易将她们送进宫，指望着她们将来能陪着大皇子，二皇子，得到这份重大的圣恩。
为家族谋利。
一旦她们失败了，就是家族的罪人。
这不仅关乎着乳娘们自己，也关乎着她的孩子们。
“女子生存，本就艰难。”
“她们如果就这样回去，只怕以后，她们和她们的孩子，日子都不好过。”
周危脸色缓和了点，被说动了些。
“再则，叶家，庄家，都是有人要进宫来，侍候皇上，做一家人的。”
“这样把人送回去，伤了和气。”
周危心头倏地腾起一阵怒意，脸黑沉了下来。
“唐菀，你倒是替她们考虑得挺周到的。”他压着怒火，话语从唇齿间迸发出来。
“你怎么不直接留下她们，让她们继续给孩子们当乳娘？”
唐菀一怔，不知道自己怎么又惹他生气了。
“下药不让孩子们吃奶粉的事，你就没怀疑过她们吗？”
唐菀蝶翅般的眼睫一张，看着他。
没想到他还会考虑到这一点。
一番对峙，她只好又软着嗓音说道：“卫氏，有产后抑郁症。”
“产后抑郁症？”周危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
唐菀只好给他解释：“就是生下孩子后，焦虑不安，容易受到刺激。”
“被刺激后，会自暴自弃，做出自我毁灭的举动。”
周危一听，不由紧张地抓了下膝盖上的袍布，打量着唐菀。
满眼都是，你是不是也会有这种病？
唐菀：“……”
见她又不说话，他又问道：“还有呢？”
“她们进宫照料皇嗣，有功，请皇上给她们个封号。”
周危眉头一拧。
“封号又不值钱。”唐菀的语气里带着哄。
周危：“……”
“名誉上，她们始终是曜儿他们的乳娘。”
“哪怕到了将来，所会有人记着这些，这也是为了曜儿们好。”
周危眉心一拧，一下子就妥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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