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就是诺克被人杀了，我们的安全也受到了威胁！”维赛吉提高嗓门道，“区区五十人的建制你都不肯同意，安格斯，你是想看着我们死吗？”
安格斯拧眉质问道，“没这五十人，你们的安全就保障不了是吗？侦探公会和治安署都是摆设？”
维赛吉针锋相对，“难道不是？他们除了吃拿卡要、装模作样、欺负欺负老实人，还会做什么？岛上一共二十六个分区，结果二十五个分区都被帮派牢牢控制，这就是他们的工作成果？这就是他们所谓的保障与安全？指望他们，我还不如指望看门的老大爷！”
“你是来跟我抬杠的吗？帮派问题是一朝一夕的就能解决的吗？”安格斯吁了口气，“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挥斥方遒、指点江山，你怎么同网络上那些键盘侠似的，乱给人扣帽子呢？内兄，这是你这个身份的人，应该说出来的话吗？”
维赛吉冷哼。马格努斯给某人发了一条信息。维赛吉的手表响了。他点开一看，微微一笑。
安格斯顿了一顿，又道，“而且，帮派问题是历史遗留问题，内兄如此笼统地下结论，未免太过不公。”他叹息一声，语气缓和道，“霍拉德大人就是因为此事而累病的。前些日子，他还同我借了几艘船——他要重组海巡课。我当场就同意了，因为帮派问题确实到了不得不解决的地步。如果再不解决，那迟早，所有人的安全都会受到威胁。”
马格努斯似乎不太理解，“海巡课？岛内的事都没弄明白呢，他们怎么还想往海上跑？怎么，是有海盗吗？”
“因为海路，是帮派进行犯罪活动的最主要手段。走私货运、派人派物、袭击其他帮派，他们都是通过这种方式实现的。总监大人是想切断他们的运输、经济命脉，从而将他们彻底困在岛内。”
“呵，就是不干正事。”维赛吉哼了一声道，“他就算把整条海岸线都控制了又能如何？还不是和现在一样？他有胆量剿灭帮派吗？别说他了，康纳德都不行。四年前弄了那么大的阵仗，结果只抓住了一个坐地佛。有这精力，他还不如想想怎么维护城区的安全呢——尤其是中心区。还有对社会有重大贡献的人——比如养活了好几千名员工的会长啊，贡金大户什么的。你说对吧，老兄？”
马格努斯十分同意他的观点，“确实，受帮派影响最深的地区是那些懒汉成堆的贫民窟，总监大人就算真能剿灭所有帮派，最大的受益者也是那些贫民。贫民的贡献又不大，甚至连贡金都不用缴纳——G区的管辖权不就收回了么，可他们那里，却有五年的免贡权。其实就算不免，他们也贡献不了多少。一群不思进取、好吃懒做、又找不到工作之人，他们又能贡献多少呢？恐怕连我公会的一个零头，都赶不上。他们不给我们添麻烦，都算万幸的了。”
芬格里特不禁想起吉田苍介某本小说里的一段描述——小林终于意识到了：富者愈富，贫者愈贫，已经成为现实社会的常态。而当贫者丧失最后的价值后，便会被富者无情抛弃，甚至还会遭到嫌弃。他就算把焊枪运用得如同自己的双手一般，也绝不会赚出首付的钱，更何况他的手，已经化成了粉芥，已经被机器搅成了肉泥。空无一人的街道，孤独悬挂的月亮，遥不可及的家乡，冷风恫哭的夜晚，被风吹走的辞退通知，成了他最后看见的风景。一千零九十五个日夜，他焊出多少商品？拧下多少螺丝？搬了多少钢铁？他的血汗化成身上的疲惫、精神的空虚、灵魂的折磨、手臂的丧失，可又换回多少银两？工厂老板坐着他新换的豪车绝尘而去。小林看着它，仿佛看见了自己的血肉，被那崭新的轮胎碾压撕碎的样子。那枚轮胎，应该有我一份吧？他这样想着，他悲惨死去。
芬格里特心想：上位者永远不会在乎下位者的死活，似乎是人类社会的常态。那些贫民，很可能在他们的工厂工作过。他们身上的绫罗绸缎，也很可能是贫民帮他们赚来的。可他们不会感谢他们，更不会帮助他们，甚至在触动自己的利益时——哪怕是一分钱的利益，他们都要置对方于死地。在他们心里，他们自己，才是最重要的。安格斯也是如此吧？
她看向自己的父亲。
“经济靠的是流通，”安格斯说，“如果钱不能流通起来，那它根本没有价值。老兄，现代社会了，不能光以贡献作为唯一的评判标准。贫民窟的成因很是复杂，老兄一概而论，颇失公允。更何况，他们也是做出过贡献的——产业工人这个群体的大部分，就出自他们中间。”
芬格里特在心里说：你还算个人，安格斯。
“可现在哪里还有什么产业工人了？”马格努斯笑道，“就像以前的手工作坊一样，马上就要成为历史教科书上的记载了吧？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嘛。”
“但老兄有没有想过，如果‘无用阶级’越来越多，那你我生产出来的商品，又卖给谁呢？如果没有交易和流通，你觉得我们的未来，就能有多好吗？”
马格努斯哈哈一笑，“大人，这些道理太深奥了，我听不懂。而且在商言商，我一个臭卖药的，管好我自己那摊子事就行了。”
维赛吉插嘴道，“我也不关心什么‘有用阶级’、‘没用阶级’的，我只关心我的安全问题。既然总监大人想要尽全力对付帮派，那我就不去打扰他了。大人，”他伸出五根手指，晃了晃，“五十人的建制，到底行不行？”
“我无法回答你。权力是日照台赋予给我的，这不是我一个人能说了算的事情。内兄，还请见谅。不过我倒是可以同总监大人商量一下，看他那头，能不能派些人过去，保护二位的安全。”
维赛吉冷笑，“就是不答应咯？”
“不是不答应，而是无法答应。”
“行，了解了。”维赛吉整整衣领，然后站起身，“那我多雇一些保镖可以吧？这个总没问题吧？”
安格斯冷冷看了他一会儿，“不准配枪，规模要控制在二十人以内。这是规定。”
维赛吉意味深长地一笑，“规定，嗯，规定。那大人，我想请个厉害点的教练，也可以吧？比如从侦探公会退役的那种。”
安格斯严肃道，“这是你的私事，日照台不会管。不过，内兄，你要记住，如果你给他们私自配枪，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
“法律，嗯，法律。”维赛吉微微冷笑，“我当然会遵守法律了，大人。因为呀，我不想再进去了。地方太小，又不让出门，过得很憋屈的，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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