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陆缺和柳离出了天渊剑宗，往并州而去。
柳离十几年未回并州，远隔世俗，一时经过郡城县域，看见拉着药材的牛车，不禁想起曾经的柳记药铺，想起父亲，遂带陆缺去三河郡祭奠。
四百年修行生涯，许多往事已经模糊，到了父亲坟前，只是酹一樽酒，简单地说说话。
而后回到最初的地方。
锁龙镇。
尽管到了二月，锁龙镇依旧很冷，房檐上挂着冰笋，烟囱里冒着青烟。街上的人不多，穿着臃肿棉服，抄着手，口鼻中呵出一团团热气。
原来的柳记药铺早已改换门庭，变成一家酱料铺子，兼带卖酒。
走到铺面前。
柳离脑海里不由闪过熟悉画面，整天在柜台忙碌的孙掌柜，刁蛮的丫鬟春茹，他们好像从过去的时光跑了过来，满脸带笑地迎在那里，说：“小姐，你回来了。”
柳离微微叹气，向过去的时光点头。
两人继续往前走，脚步很慢，脚下的积雪薄冰吱呀作响。
到了连通锁龙镇的石桥，柳离停在桥上眺望，目光很远很模糊，像是在眺望四百年前。
她握住陆缺的手，许久没说话，两刻后才从石桥走下来。
………
一路赶到界山山脚，老远就听见几声清脆笑声。
到了近前，就见大妖王不高兴趴在一块儿木板上，从斜坡快速滑下。斜坡早被溜出一道反光的冰道，六七十丈长，蜿蜒曲折，但不高兴可以凭借爪子操控方向，保证在下滑过程中，不撞到树和石头。
它滑得很溜。
紧接着苏正章也从斜坡滑下来，这家伙不务正业起来，非常用心，还专门弄了张凌床（古代雪橇）滑雪。
看凌床规整的手艺，多半是出自余尽春之手。
苏正章疾滑下来，将到坡底，一条原木横飞而来，凌床被横木绊到，床头翘起，嗖的飞了出去，把苏正章甩进雪堆。
苏萱的声音传来：“不让我先溜，凌床给你砸了。”
苏正章站起身，团起雪团，就冲苏萱砸过去，后者早有准备，还以雪球，不过有点大，直径约莫一丈。
斜坡高处，苏寒衣抱臂观看，蹙着眉，感觉青丘狐坟家门不幸，养出了两个不成器的玩意儿。
闹腾一会儿。
苏寒衣押着苏萱和苏正章来到山脚，跟陆缺叙话。
陆缺原是过来拜访苏厌云的，但很不凑巧，苏厌云去了大夏京畿偃城，最后一回探望最不让人省心的孙女。
说话间，苏萱已凑到陆缺跟前，因有许婚书在手，属于合规夫妇，根本不用顾忌苏寒衣的怎么看，她趴到陆缺脖子上，轻轻一嗅，血气浓厚而甘甜，很是美味，不禁咽了咽口水。
这比三返精炼丹还诱人。
陆缺先不理苏萱，问苏寒衣道：“她什么时候回来？”
“今晚就能回来。苏昭玉那混账，嫌我祖母唠叨，去了，只怕也不愿意多说几句话。”
“那我等着。”
“你的气血怎么又变得这么浓？”
“练功太累，补了补，补过头了，精研堂曹长老已经给我看过。”
闻言，苏寒衣不再多问，拉着柳离到旁边儿说话。
苏萱并起剑指，戳陆缺手臂，感觉其手臂肌肉坚韧犹如野兽，扑闪着眼睛问：“哎哎哎，你又补什么灵丹妙药了，给我也补一补。”
苏正章嫌两人太过恶臭，挥手道：“一边儿腻歪去，别挡着我们玩儿。”
不高兴鹦鹉学舌：“一边儿腻歪去，别挡着我们玩儿。”
苏萱给了不高兴一脚，带陆缺往另一边儿走，沿山脚并肩而行两三里，陆缺才道：“地灵浆，已经让苏寒衣捎给你。”
“什么地灵浆？我没有收到。”
“苏寒衣不至于贪污你的修行资源。”
苏萱笑眯眯地伸手：“还被你看穿了，不过五滴太少，你得再给我点，或者给我两碗你的血液也行。”
“免谈。”
往前走有块石墩，陆缺扫了扫上面的积雪，就石而坐，闲看远处的废弃村落。
苏萱道：“丹药也行，丹劵也行，总得让我多占点便宜。”
“等以后回宗门，我给你丹劵，我有一张丹劵兑换票，面额不小，还没兑换。”
“面额不小是多少，一百万？两百万？”
“两千万。”
苏萱听到这个数字，大吃一惊，愣在当场，呼吸急促起来，好半晌后道：“你可别骗我，赶紧拿出来给我看看，对了，两千万丹劵的兑换票是不是夫妻共同财产？”
陆缺取出兑换票给苏萱。
兑换票是宗门卷宗格式，有好几页，逐字逐句看着上面内部，放到后面，见上面盖着商事堂堂主印、积山堂印、宗主印，苏萱再不怀疑，心里一喜，情不自禁，探着俏脸在陆缺侧脸吧唧了一口。
“咱们回宗门兑换丹劵，拿兑换券，不如拿丹劵让人欢心，我没见过那么多。”苏萱幻想起来，眼睛放光，“等兑出来，就放我床上，枕着丹劵睡，睡醒了就数。”
“给你三百万。”
“真的？你可别说话不算数。”
“绝对算数，但今天不能回宗，今天还得等你姑祖母回来。”
苏萱想了想道：“那兑换票我先拿着。”
陆缺笑道：“你拿着也没用，面额这么大的兑换票，宗门要见票见本人，才予以兑换。”
“谁说没用，我拿着我开心。”
苏萱见陆缺不反对，遂把兑换票放进咫尺空间。
陆缺从衣袖里取出茶罐，捏了几片碎青茶，放到嘴里干嚼，又问道：“你姑祖母情况怎么样？”
“活不成了，顶多再活一两年，不过她这辈子没白活，年轻时云游天下，哪儿都去过，连大夏皇宫都去过，而且当过三百年镇邪司巡查使，各洲各郡闲玩，白吃白拿，比我在参合宫当客卿长老待遇好的多。她自己说，年轻时候逍遥快活过，少活两年也是应该的。”
苏萱撇了撇嘴：“我一点都不难过，因为她把青丘狐坟的财产给了表哥表姐，分给我的不足一成。”
“身外之物…”
“别跟我讲大道理，不想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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