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脱掉一件毛衣，沐清之的身体就冷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不自觉地抱着胳膊搓了搓，暗暗道：沐清之，你要挺住。
没有香喷喷的沐浴露、身体乳，只有一块她叫不出名字的香皂。
匆匆洗完，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情。
她穿的是阿婆儿媳生前的新衣服，虽然款式老旧，质量也不如她的衣服好，但好在是新的。
沐清之一再降低自己的要求，时刻提醒自己已经不是世家大小姐了的事实。
她推开门，见齐霄就直直地立在那里，好像都没动一下。几乎是她打开门的瞬间，他就转身了。
然后，把他脏兮兮的外套脱下来，想要给她披上。
齐霄的手僵在半空，她刚洗完澡。
沐清之接过他的外套，道：“我不冷，咱们进去吧。”
齐霄点了点头，和她一起进屋。
相比沐清之，齐霄很快就习惯了这样的环境。毕竟从小到大，他什么苦没吃过。
只是苦了她。
齐霄洗完澡，有些犹豫要不要进房间。
阿婆家只有两间卧室，如果不进去，那就只能在堂屋将就一晚了。
堂屋正对风口，夜晚有的他受。
他站在门口，进退两难。
正要转身，沐清之就开了门。
“我去倒杯水。”有点局促的语气。
倒了水，她走到他身边，先他一步进去，状似平静道，“关一下门。”
齐霄木了，进屋，关上门。
他有些局促地站在那里，沐清之也是。
“那个、我睡地板就好。”齐霄道。
沐清之低头看了眼地板，潮湿很大，一两晚没关系，一直这么睡不把身体整垮才怪。
“不行，你还有伤。”
“我没事。”
沐清之不言，尽量让自己不要去看他的眼睛。
她走到另一边，将被子铺开，和她的被子是分开的。
“这样就可以了。”沐清之说话有点颤。
齐霄生平第一次发愣这么久。
好在室内的灯光有些暗，沐清之的脸藏在阴影下，看不清她脸上的红晕。她绕到自己的那一边，钻进被子里，闭眼休息，也不管齐霄站在那里是多么的错愕。
好大一半天，齐霄才回过神来，一瘸一拐地来到另一边，动作极为小心地掀开被子，然后躺下去。
他尽量让自己贴在床沿，给足她空间。
沐清之背对着他，心脏却是扑通扑通地乱跳不止。
这种感觉，她只对顾霆琛有过。
顾霆琛对她说过，看清楚自己的内心，是喜欢眼前人，还是其他。
沐清之甩了甩脑袋，不去想，睡觉。
齐霄虽然躺着，但整个人都是僵硬着的。他连呼吸都不敢加重，怕吵着她。
是那样的小心翼翼。
床板很硬，沐清之睡得很不舒服。
她想翻身，换个姿势，却下意识地不敢。
是的，她没睡着。
齐霄亦然。
“轰隆！”
天外一声惊雷，彻底将沐清之吓得坐了起来。
“没事，别怕，是打雷。”齐霄安慰道。
不过一会儿，外面就下起了倾盆大雨。
偏偏这样的小屋子，它漏雨！
很快，本就潮湿的地板开始有雨滴滴入。
这还是沐清之第一次见这样的场景。
屋子里除了摆放家具的位置，其余的地方几乎都漏雨。
阿婆在外面敲了敲门，“丫头，睡了吗？屋子漏雨，我拿两个盆进来接一下雨水。”
“哦......好。”
于是，阿婆便拿着几个盆进来了，在每个漏雨的地方放上一个瓷碗。
顿时，屋里传来滴滴答答的敲打声，是雨滴打在碗里的声音。这声音夹杂着屋外的平盆大雨的声音，即使再困，恐怕也睡不着了吧。
沐清之想。
“人老了，补不了漏，只能每次下雨的时候用这样的笨方法解决。丫头，要是吵着你俩睡觉了，别介意。”
“不会。”
阿婆没有多待，稍后便走了。
于是屋外又响起一阵惊雷。
沐清之吓得直往齐霄的怀里钻。
“啊——”
“没事，只是雷而已。”齐霄很自然地搂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肩。
以前，沐清之从来没觉得雷声会有这么大，即使是倾盆大雨，她也觉得很有安全感。如今，身在这样一处房子里，她会害怕，会不安，怕房子随时会被大雨给冲垮，然后她葬身泥海。
“齐霄。”
“我在。”
“我们、会一直住在这里吗？”虽然她时刻提醒自己已经不是大小姐了，但心里却是真的害怕。
“不会。”过了会儿，他补充道，“等这几天风声过去，我们就搬走。”
沐清之点头，放心了。
良久，齐霄开口，“对不起。”
沐清之在他怀里动了一下，“你说什么？”
“对不起，连累了你。”他声音低哑，带着浓浓的歉意和愧疚。
顾连骁找的是他，抓的也是他。从始至终，这件事对沐清之来说一点关系也没有。但是她因为他，被牵连了。
和他颠沛流离......
沐清之溢出眼泪，没有回答。
他更加愧疚了。
“齐霄。”
“嗯。”
“你是不是喜欢我。”虽然，很不合时宜。
齐霄仓惶地别过她的视线，像是被戳破了什么心事的小孩子，局促不安。
“你回答我。”沐清之的口气有些强硬，不允许他拒绝回答。
良久，齐霄才声若蝇蚊般答道：“嗯。”
“喜欢，还是不喜欢？”
“喜欢。”这一次，他勇敢了许多。
“我只有你了。”沐清之落泪，“不许丢下我。”
齐霄心软得一塌糊涂，搂着她的手臂紧了两分，“永远不会。”
沐清之放心了。
她失去了一切，还好有齐霄。
她真的只有他了！
也只能是在这个时候，她才能看清一个人，看清自己的内心。
齐霄在她身边多年，一直跟在她的背后保护她，从不多言。
他说过，他只有她一个亲人。
现在，她又何尝不是呢！
沐清之在齐霄的怀里睡着了，睡得很安稳。
第二天，齐霄起了个大早，拖着受伤的腿，从猪圈拿了一个木梯，绕到墙边，上去将屋漏补好。
沐清之醒来的时候，床边放着她最爱吃的溏心荷包蛋。
是齐霄做的。
阿婆在外面给齐霄帮忙，并嘱咐他小心一点。
沐清之掀被下床，见齐霄正在房顶上忙碌，动作娴熟。
他好像什么都会。
“需要帮忙吗？”她对他微微浅笑。
齐霄差点一个趔趄，从房顶上摔下来。
他有种错觉，好像那个笑容是他的专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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