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跟圣慈皇太后有说有笑，那摔碗的声响又从何而来？”那天他在御书房也是气得懵懂了，再加上费荣萱这几年来不断都算得上温婉体恤，一时间居然忘了费家与易家的宿怨，让费荣萱去照顾易太后……想到这里，孟胤运不由得有些自责，对费荣萱的语气也愈加严峻了。
费荣萱定了定神，走到孟胤运面前跪下去，说：“回皇上的话，臣妾进慈宁宫时正见着这几个奴婢正劝母后服用安神汤，臣妾就接过来亲身伺候母后，遣开奴婢们也不过是想跟母后说几句体己话，劝母后宽心罢了！至于那摔碗的声响……是臣妾伺候母后用完安神汤之后一时失手将碗掉落在地上所至，母后也的确呵斥了臣妾几句，但臣妾一句顶撞都不敢有，又怎样会气死母后呢？”费荣萱说着仰起了头，一双丹凤大眼中含满了泪水却没有掉落，她就睁着这样一双眼睛看着孟胤运，说，“皇上，你我夫妻一场，难道在您心中，臣妾就是这种狠毒的，忤逆不孝的女人？”
凭心而论，这几年来费荣萱尽心尽力地做了一个太子妃所能做的事情，若没有他们费家与易家对恃而立，恐怕当年他也未必能保得住太子之位。
想到这些，孟胤运也觉得有些欣然，他有些疲惫地靠进椅子里，沉声说道：“既然母后她跟朕在御书房说话时是好好的，与皇后在慈宁宫时也是好好的，那又为何会去得如何忽然？”
费荣萱心里清楚，那天易太后本就急怒于心，她的几句话虽然不重却有能够是导火索。如今孟胤运地暂时心软，但若不找出一个缘由，责任一直还是会落到她的头上。她心里一急，便说道：“是那碗汤！按这位嬷嬷所言，太后从御书房回到慈宁宫之后，就只服用过那碗安神汤，当时就……臣妾该死，怎样没有先尝一尝？”
孟胤运便看向孙太医。
孙太医立刻答道：“回皇上，圣慈皇太后原本是郁结于心，若饮食不当，例如服用了人参等物，确有能够催发心中郁气。”
“那安神汤是从何而来？”孟胤运问道。
刚才说话的嬷嬷答道：“回皇上，圣慈皇太后的饮食向来非常小心，都是由贴身侍候的的柳眉担任的，从不假别人之手，这次也是柳眉姑娘亲身熬的。对了，皇后娘娘在殿内伺候她圣慈皇太后时，柳眉姑娘就守在里头。”
孟胤运转过头去问道：“谁是柳眉？”
一名侍卫走近，说：“回皇上，属下等去慈宁宫传唤时不曾找到此人，曾经派人到各处去找了。”
难道柳眉听到了什么？费荣萱一惊，慌忙说道：“一定是她在安神汤里动了手脚，所以如今畏罪而逃了。”
“不能够的！”不断抬头跪着的一名宫女也突然抬起头，说：“是柳姑姑熬的安神汤，却也是奴婢不断跟在身边打的下手，因柳姑姑就快到出宫的年岁了，这半年她就不断教奴婢侍候太后的饮食。奴婢是亲眼看着柳姑姑一份一份地下料，加水，然后再渐渐熬制的。”说完，便将安神汤的配料逐个地背了出来，但是，愈加惊心动魄的却是她那一张白净娟秀的脸，下面居然布满了犬牙交错的掌印，嘴角高高地肿起，以至于她说话时都有些漏风。
孙太医仔细听完配料，然后摇头说：“此配方没有问题。”
孟胤运摇头表示晓得了，又向小宫女问道：“你的脸怎样了？”
那宫女才想起来似的，忙低下头去，声如蚊呐地说：“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秋萍姑姑打的，说奴婢们乱说话，若是再有谣言传到宫里，就割了奴婢们的舌头。”
孟胤运向身旁的侍卫使了一个眼色，那侍卫走下去抬起另一名宫女的脸，引发一声痛呼，那脸上比刚才的小宫女愈加骇人，旁边几人也无不是如此。孟胤运的神色更沉了，看了费荣萱一眼，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费荣萱倒没有否认，说道：“皇上，臣妾主理六宫，管的就是后宫里的大小事务。宫外面人多口杂，一有个风吹草动就闹得沸沸扬扬，若是传到宫外，皇家的颜面何存？是以，为了后宫喧嚣，臣妾不得不出此下策。”
“你如何主理六宫朕不论，但这些都是侍候过母后的，母后刚一离世，你就如此责罚他们，传出去又有什么颜面可言？”孟胤运斜睨了费荣萱一眼，说，“既然你觉得问心有愧，又何必在乎这些谣言？如此一来，反倒是落人口实。”
“臣妾失算。”费荣萱低下头说道，高扬的眼眸中却闪过一丝不甘。
这时，一名侍卫走了出去，单膝跪下说道：“回皇上，宫女柳眉曾经找到了。”
“把她带上来。”孟胤运说道。
侍卫犹疑了一下，朝身后一招手，另外两名侍卫抬着一副担架走了出去，担架上似乎躺着一个人，身上蒙着白布。见孟胤运神色疑惑，那侍卫便说道：“属下是在御花园的荷花池中找到她的尸身。”
孟胤运神色越发阴暗。
“责罚宫女是为了后宫喧嚣，处死这个宫女又是为了什么？”孟胤运的声响不轻不重，听来却简直让费荣萱窒息。他静默了一会儿，又说，“杀人灭口么？”
费荣萱赶紧跪下，说道：“臣妾冤枉！”
“那你给朕说清楚。”
孟胤运不急不怒，宁静如水的看着费荣萱，等着她的解释。但费荣萱却被这眼神看得心慌不已，她避开孟胤运的目光，说道：“这宫女与臣妾素无往来，皇上便曾经认定是臣妾所为，皇上若曾经在心里给臣妾定了罪，那臣妾多说也有益。”
孟胤运看着她，说道：“所以，圣慈皇太后的死就这么不明不白的了么？”
“那都是逆贼易维啸和孟云焕谋逆，生生气死了母后，臣妾虽然想劝但没能成功，皇上要治罪就请便吧。”费荣萱说道。
历来没有这么一刻，让孟胤运觉得眼前的人居然如此生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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