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的一个清晨。
凡是没有作战安排的神国高层，接到消息都从各界、各地赶来暴风王都，此刻众人聚于纳兰黠的住宅，表情沉凝。
这位引领神国前进至今的聪慧女子，已经到了生命的尾声。
“我刚刚交代的事，你可记下了？”
大家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唯独纳兰黠自己似乎没那么在意，将自己修订完成的《神国法典》交给晚辈纳兰仪，平静如常地叮嘱细节。
后者抿着嘴唇，强忍悲意听从教导，重重点头：“黠首领放心，我都已牢记…”
“那就好。”
纳兰黠舒了口气，站起来舒展身体，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见状，站在一旁的左丘月忍不住低声道：“黠姐姐，如果我们恳求神明，应该能…”
“对呀！”
另一边矮小的咕噜咪也急着接口提议：“没有天神做不到的事情，祂肯定能让你再活老长时间的！”
顿了顿，咕噜咪补充：“只要我出马、跟天神多求点神奶来，你每天喝几桶，迟早能把身子补起来！”
“你啊，我哪能像你的肚皮那么能喝？”
纳兰黠哭笑不得，伸手轻抚咕噜咪柔糯的脸蛋，缓声道：“以后我不在了，你也不能总是胡搞事，保质完成工作，你才能领到保量的食物，明白吗？”
“我啥时候胡搞事了…”
咕噜咪瘪着嘴偏过头。
纳兰黠松开这小家伙，环顾四周众人，她表情认真：“或许天神真是无所不能的，但我们作为追随者、作为臣子，这么多年已经在享受祂的赐福和护佑。
如果生老病死、琐碎杂事都要请天神解决，那未免太贪婪了！
诸位，追随者不能把获神赐的一切归为理所当然，天神本没有义务理会我们这些渺小的生命，祂不欠我们，而是我们欠祂太多太多。”
闻言，在场众人都不禁面露羞愧，他们刚虽没有明说，但内心或多或少都在期待奇迹的出现，希望纳兰黠能重获新生。
左丘月多年前就受过纳兰黠的教训，知道不该习惯于依赖天神的扶持。
可当真正面临与亲近之人的生离死别，又有几人能做到那么豁达呢？难免会想寻求超乎寻常的力量，来改变难以接受的现状。
“大家不必为我哀伤。”
纳兰黠整理了一下仪表，脸色趋于柔和，仿佛是在准备开启一次期待已久的旅程。
“幸得天神怜悯，其实很久之前，祂就给过我超凡进化的机会，但接受终结是我的选择。
民间有许多人视我为神国的统治者，过大的权力是我难承之重，也不希望神国的发展脚步再继续被能力不足的我拖延下去。
新的时代该到来了，我已将天神的教诲和自己浅薄的见解归入《神国法典》，也是时候让出位置，去追寻我该有的归宿…”
说话间，纳兰黠缓步走到院中。
只听阵阵唳鸣声传来，狮鹫收拢翅膀落至近前。
“黠幸与诸位共事多年，今日告别，愿来生再会！”
纳兰黠望向来送行的众人，郑重欠身施礼。
说罢，她不再留恋，乘上狮鹫背部，随之展翼腾空飞起。
“送！黠首领归天！”
神仆呼延武朗声大喝，众人皆跪，纳兰仪等人再也忍不住泪水，颤声恭送。
连咕噜咪也泣不成声，知道纳兰黠和圣光巨龙一样，今后从它的生活里彻底消失了。
神仆的声音传荡整个暴风王都，很多城民闻言一怔，看见狮鹫载着纳兰黠缓缓升空，陆续意识到什么，纷纷不约而同地朝着这边行礼。
而出自神国三氏的族人们更是跪倒下来，眼眶泛红。
神国工部负责人纳兰阿布也领着妻子儿女跪在人群中，默默垂泪。
今年刚四岁的幼子有些好奇，低声问：“爹，黠首领是很厉害的人嘛？为什么大伙都要跪着送她去天上？”
“是啊，很厉害的人。”
纳兰阿布拍拍幼子的脑袋，轻叹：“黠首领也算得偿所愿了…”
嗡——
此时，天空弥漫起各色魔力，犹如绚丽的极光一般笼罩在暴风王都上方，像是在接引纳兰黠似的。
“除了我族的神仆大人，想必也就黠首领能在逝世前获此殊荣吧…”
年满六十岁的呼延庆柏喃喃低语，如今的他身型发福严重，带着满堂儿孙来给纳兰黠送行。
昔日一双“鹰眼”已变得浑浊，却仍比旁人更早看清了天上的变化。
多彩魔力光芒的环绕中，一个身影浮现在纳兰黠背后…
那是天神！
一神一人共乘狮鹫，沿着色彩缤纷的流光向西飞去，仿佛是在彩虹桥上滑翔。
落叶归根，海湾世界再精彩，对纳兰黠来说也终究不如氏族那边待着舒坦。
“破虚期…”
作为客人的守冲道长，这时也走出房门，他呆呆地望着天空。
那多彩灵力蕴含着极为庞大的压迫气息，堪称天威！
辅世界怎会有如此超乎常理的强者？
……
“你想要的条件，只是这样？”
狮鹫背上，王辉垂眼看着纳兰黠：“坐狮鹫兜风而已，这算不上什么要求。”
“与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临近生命结束，纳兰黠少了些平时的规矩和忌讳，一点点往后挪，轻轻靠在王辉胸膛上。
她身体瞬间紧绷，但随后逐渐松弛下来，表情也流露喜悦。
“上一次和您遨游天空，已经是二十七年前的事了，时间真快啊！当时的我其实很害怕，要没有您的提醒，我都紧张得忘了呼吸…”
纳兰黠略显絮叨地说着，王辉静静地听着。
近几天，她将正事都详详细细地跟天神汇报了一遍，也把她手头的事都托付给别的高层。
今天的纳兰黠已经卸任，与天神交谈无需再仅限于神国事务，她要说自己想说的。
担任坐骑的狮鹫通人性，尽量飞得慢一点。
可再怎么慢，路程也是会抵达终点的。
黄昏时分，他们飞入氏族世界。
“神啊，我以为自己不贪的，您为我营造了那么宏大的离别场面，已是意外之喜，这时我却心生贪恋…
真想，真想再稍微多待一会儿…”
纳兰黠气若游丝，伸手试图触碰王辉的脸颊，但又无力落下。
啪！
王辉抓住这只手握紧。
“凡间景色你已经看得够多，最后…去看看天外之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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