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看着在自己安抚下，很快入睡的白小文，表情微微古怪。
他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豁达的人。
其实。
白小文能够在眼前这种情况下，瞬间放松下来，并不是因为他心大或者豁达。
而是因为他在张老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那是他在另一个世界，时常给到己方同伴的感觉。
——安全感！！！
那是一种此事有我不用愁的安全感。
这种安全感，通常需要一个人在一个方面达到极致，才能在不经意间天然释放。
白小文正是意识到眼前老者是当前领域的大成者，所以才会完全的放空下来。
手术室外。
张老手拿着检测报告，随口分析，“从检测报告来看，那个年轻人的确是中了神经毒素。而根据你所描绘的伤情来看。那个年轻人才是中毒比较严重的那个......”
“按照眼前情况来看，的确是这样的。可是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中毒反应严重的人，不是他，而是另一个呢？”秃头男人微微摇摇头，又道：“我刚刚问过了，手术室的病人并不是编译过免疫力抗性的基因编辑人......”
“基因编辑人？你短视频看多了吧？”张老笑着拍拍秃头男的肩膀。
秃头男人有点尴尬道：“可是除了这种可能性，我实在是想不出有什么其他办法，可以另一个人对某种未知神经毒素抗性如此高，高到几乎将其无视......”
“基因编辑人是肯定不可能的。那种东西，早就已经被百国盟约明令禁止了。”张老笑着重重拍拍秃头男人肩膀，“如果他真的是的话，你觉得国家可能让他大摇大摆跑来医院？百国盟约这东西。你偷偷违反，跟光明正大违反，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和性质......”
秃头男人听了张老的话，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张老却是直接开口，将其打断，“咱们还是聊一聊病人的病情吧。别再讲那些不切实际的、科幻性质的东西了。”
秃头男人听了张老的话，眼珠子转转，然后会意的点点头。
他很聪明。
他在张老那有意无意的打岔间，看出了张老对于白小文是不是基因编辑人也有怀疑。
但。
很明显张老并不想追查这种看似有趣，实则无聊，甚至对自己没什么好处的事情。
张老看着明白自己的意思的秃头男人微微点点头，“这个年轻小伙子的情况，大抵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身体素质很强，对于异种物质的抗性很高，无限接近于你刚刚所说的那种人。”微微压低声音，“第二种可能，他提前服用了可以化解那种未知神经毒素的解药。”
“不可能的，第二种可能是不可能的。”秃头男人摇头否决张老的分析，“因为另一个中毒的人，是手术室里面那个病人的母亲。虎毒不食母。”
张老微微点点头，“那就是第一种了。虎毒不食母这一点，我是赞同的。”
秃头男人看一眼手术室紧闭的大门，皱眉轻声道：“根据我的观察，现在手术室里面那位病人，问题应该不大。真正的大问题是IcU里面躺着的那位。虽然我们已经将那种未知神经毒素的化学方程式上传到了首都那边的专门的研究室加急研究解毒制剂。但现在IcU里面躺着的那位，脏器每分每秒都在恶化。时间短了还好。要是时间长了。那位病人的脏腑器官必然会也因此留下不可逆的损伤。甚至大大折损寿命......”
“年轻人。依靠别人的力量，不是坏事，但自己偶尔也要动动脑子才行。双管齐下，总比一边发力好得多。”张老笑着拍拍秃头男人的肩膀。
秃头男人看着云淡风轻的张老，眼前一亮，“难道这种毒，除了对应的解药，还有其他解法？”
“华夏古医有句话叫做负阴抱阳，万物生克。用武侠小说里面经常出现的通俗话来说就是：凡毒物，百步内，必有解！！！”张老笑着打开小挎包，拿出一颗糖豆放到嘴里。
秃头男人猛地一拍大腿，“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个毒是人下的，下毒的人肯定有解毒的法！！！”
“这个主意还算不错。但下毒的人是一群经过严格培养的死士。别说他们手上有没有解药，就是有，他们会给吗？这里要打个问号。就是给，会是真的吗？这里也要打个问号。”
“那......”
“考你一个小知识点：抗蛇毒血清你知道怎么做吗？”
“我知道了！！！”秃头男人听了张老的小问题，愣了一愣，然后眼睛刹那闪闪亮。
他想到了！！！
在张老的提醒下，他想到真正的解法了！！！
张老看着秃头男人满脸兴奋的样子，笑着点点头，心道一声：孺子可教！！！
“他们两个在说什么啊？不是在研究病人中的毒药吗？怎么突然跳到抗蛇毒血清上面了？”站在手术室门口走廊的小护士，有点疑惑的看向身边医生。
正常情况下。
在这种情况下。
正经小护士不会随便插嘴医生交流治病的对话，哪怕声音很小的插嘴。
但她不一样。
不是因为她不正经。
而是因为她是一个实习小护士。
一个被临时抓包来的，正在值夜班的悲催实习小护士。
她除了给病人插针、测血糖、量血压，别的什么都不懂。
“待会儿再给你解释。”助手医生听了实习小护士的话，赶忙小声阻止，并心道：“张老说话你都敢插！你个小屁护士胆子是真的肥，心肌肥大都没你这么肥！！！”
“有问题，有疑惑，就要当场解决，不要什么事情都往后面放！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张老听了助手医生的话，笑脸收起，转而严肃。
“是是是，张老您教训的对。是我的错。”助手医生擦一把脸上冷汗，心道：“削皮护士又不看病，知道那么多有个鸟用？”
“我知道你们这些刚入行的小医生心里面想的是什么！！！
（尖尖嗓子）：不就是个小护士，知道那么多干什么？
（换个严肃语气）：我在这里告诉你们！医生和护士本质上面都是救死扶伤的职业，只是分工不同而已，这两个职业都是伟大的！！！”
“是是是，张老您教训的对。是我的错。”助手医生擦一把脸上冷汗。
“医生和护士是相辅相成相互配合的关系！医生是决策者，护士是执行者，护士知道的东西越多，医生犯错的可能性越小。甚至，他们在关键时候，能够起到医生起不到的作用。我一路走来，就不止一次因为护士的提醒，避免了不少错误。别的职业都可以犯错误，唯独医生不能！因为咱们的错误，会是病人无法承受之痛！！！”
“张老你别生气。这小子刚来几年，还没了解真正的医道......”秃头男人看着越说越激动的张老，赶忙搀住他，生怕他一激动厥过去。他这个活化石医生要是厥过去，不止等待他治病的病人没得治，整个医院都要跟着闹一场大地震。
“我只是告诉你们一些事情而已。我希望你们这些年轻人能够少走一些弯路。我已经到了风烛残年的年龄，没多久好活。我这一辈子，全部精力都投身在了医道上面，没有生养孩子。我只希望你们这些年轻人能够继承我的衣钵，能够踩着我的肩膀，走得更远。让更多更多病人，更好的活着！！！”
不管是白诗音还是白小文，对于张老来说，都只是他无数病人里面的一个。
救人是张老要做的事情。
教人更是张老要做的事情。
只要能让眼前这些个医生护士从这次事情里面学到一点点东西，哪怕只是一点点。
在张老眼中看来都是好的。
因为他很清楚的知道。
虽然他养生养的很好。
但只要是人，寿命就会有穷尽。
他是人。
他不例外。
在他剩下的时间里面，他只想将他脑袋里面的东西尽可能流传给后人，为后人造福。
只有如此。
才不算白来人间一场！！！
兼济天下方为达者！！！
秃头男人看着眼前沉默的气氛，咳咳两声，然后笑看着呆萌小护士解释道：“那个什么。手术室里的病人和正在IcU重症监护室里面的病人中的都是神经类毒素。这种毒素跟某些蛇毒的化学方程式是非常相似的。所以利用制作血清的方式，是可以达到治疗目的的。”
他说完，助手医生“赎罪”一样，紧跟着开口道：“医学上，制作血清，一般都是用特制容器将蛇毒从蛇牙后方的腺体里面取出，然后，将取出的蛇毒小剂量注射在牛马羊等哺乳动物的身上。因为马的体型大，性格温顺，所以制作蛇毒血清用的哺乳动物大多是马。
小剂量蛇毒注入马的体内后，马的免疫反应会跟它体内的蛇毒产生对抗，生出抗体。接下来就是几个月周期性逐渐加大剂量往马体内注入蛇毒。
几个月时间后。
马的蛇毒抗性便会到达极致。
这个时候。
人们会对马进行血液采集。
一次大约采集一桶装水的马血。
被采集出来的马血，会被放入离心机里面，分离成为血清、红细胞和其他血液成分。
而这些血清，就是含有蛇毒抗体的血清。
这些血清经过净化提纯加工，就会变成液体状态的血清，或者冻干状态的血清。流向各大医院、诊所，成为救人之药。”
“抽那么多血会不会有点多。马儿好可怜。”小护士插个嘴。
众人表情古怪的看向小护士：抽你一桶血不多。
“放心吧。那些没有用的血，不会被人倒掉，而是会被负责血清采集的人，重新输回马的身体里面......”面对着小护士的发问，张老笑着解释一句。
包容万物的爱心，在社会上，或许是最最无用之物。
但在医院，它却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至少张老一直都这么认为。
“咱们是不是可以拿着抗蛇毒血清救那两个！！！”小护士一拍大腿。
全场沉默。
助手医生满脸无语的看看一眼小护士，“蛇毒血清是抗体也就是提供血清的马，对蛇毒的特异性免疫，也就是说，一匹马注射了什么蛇毒，提炼出的血清就只能治疗什么蛇毒。这也就是病人被蛇咬了以后，医生都会先询问是什么蛇咬的原因。当然，也有同时能够对抗多种蛇毒的血清。但那需要提前用多种蛇毒注入马的体内，提前培养。蛇毒尚且如此，更别说那两个病人那不是蛇毒的特殊神经毒素了。”
“那咱们怎么救他们？”小护士继续呆萌。
助手医生倒吸一口凉气，“恕我多嘴，你这个智商是怎么从学校毕业的？我很好奇。”
“毕业很简单啊。就是扎针，内科护理、外科护理、妇产科、儿科护理、护理伦理学、护理心理学，还有人际沟通这些学科能够达到80分以上就可以毕业。”小护士掰着指头如数家珍，说完，她甜甜一笑，“你们别看我这样。我在学校还拿过好几年学校奖学金呢。”
助手医生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
但最终也没有说出口。
不是他害怕自己的话太沉重打击到眼前刚入行的小护士。
而是怕张老再逮住他狠狠地批评他。
“现在在IcU里面昏迷不醒的病人的确需要血清。但并不是蛇毒血清。而是针对她体内神经性毒素的血清。而那个血清的提供者，不是马儿，而是手术室里的那个青年人。”秃头男人笑着伸个懒腰，找到解决办法的他，心情无比放松。
正如张老所言。
万物生克，凡毒物，百步内必有解法！！！
而白诗音的解法就是白小文！！！
“别着急放松，现在赶紧去提取里面病人的血液，制作血清吧！！！”张老笑着拍拍秃头男人的肩膀，“幸亏IcU里面那个病人，出事时候就在医院，紧急处理及时，但毕竟她已经毒入脏腑。早一点祛毒，早一点安心。”
“这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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