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一大爷把钱给了之后就要宣布散会，二大爷终于忍不住了：“那个……老易，怎么着你都是没管好家里人。趁着现在是全院大会，不给大家检讨检讨？”
一大爷抬了抬眼，干脆道：“今儿因为我家的事耽误大家了，对不住。”
听他这么说，二大爷顿时急了：“老易，说是让你检讨没管好家里人。怎么着，咱们全院大会就是耽误事的？”
能一直威压其他两位大爷那么多年，一大爷自然不会被他带到沟里：“今天的事，谁对谁错想必大家都看在眼里。老刘啊，你也是院里管事大爷，今儿这事我避嫌，你得公平公正起来啊。”
二大爷表情滞了滞，不太敢说这事就是一大爷家的错了，诺诺道：“那……那事情就这样吧。以后大家都管好家里孩子，别闹出事来。”
这么虎头蛇尾，看得院里人都忍不住撇嘴。一直装透明人的三大爷也很鄙视：就这样还想当官，还想压下一大爷，二大爷这能力实在差得太远。
一群人散了之后，一大爷看江家人都回去了，也带着一大妈回了家，完全没给秦淮茹开口的机会，进了屋就直接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今天的事，江家没掺和，说明自己处理得不错。这是好现象，自然不能再跟贾家搅合在一起。
秦淮茹没有办法，又看自己婆婆拿了十块钱之后沾沾自喜，心中实在恨极。却也知现在不是找一大爷和一大妈的时机，只得先回家了。
且不说江夏家里也跟着把二大爷鄙视了一番，但是都觉得一大爷确实有些手段。如果他真的能跟贾家断了，好好抚养易平安，倒是个好事。
第二天一早，江夏匆匆吃完饭便在胡同口跟李明德会和，跟他一块先去了这片的街道办。
这一片都归交道口街道办管，办公地点在地安门东大街上，是个不大不小的院子。
前一天李明德已经通过学校和附属医院把义诊的文件交到了街道办，今天跟守门的大爷说了一声，师徒俩便被一个办事员带着去见了街道办的王主任。
“哎呀李大夫，还有六月，你们来得这么早？我还琢磨着让小陈去接你们呢。快坐快坐。”王主任非常热情地跟两人打着招呼，让旁边那个姓陈的办事员倒水。
李明德道：“不用忙王主任，我们坐不住。早点去，也好多看几个人。”
王主任给他比了个大拇指：“您真是医德高尚。那咱不耽误，我这就带您过去。不瞒您说，那些人啊……真是……”
她长长叹了口气，面露同情之色。
李明德跟着她往外走，道：“我明白。在街上见过几次，唉……不过比起来解放前已经强多了，有你们看顾着。以前遭了灾，哪有人管呐。”
他们都是从那个年代过来的，深知时局混乱下就算有了这种灾也无人理会，灾民大都是自生自灭。那可真是那部有名的辫子戏里和大人说的，“灾民不是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江夏静静地听着两人回忆过往，忍不住想到后世的幸福生活。那个时候，又是另一番景象了。几十年就能发展到那种程度，种花家着实不容易。
这一片被收容的民众都在街道办收拾出来的两个院子里。这两个院子明显比较破落，街道办应该是紧急修整了一下，勉强能住人。毕竟这个时候都穷，街道办能力也有限。能整出来两个院子，还能给拨了炉子和被褥以及基本的口粮，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
江夏跟在李明德和王主任后面进了第一座院落。
这是一座三进的大院，主人以前应该是富贵人家，只是院子许久没有住人，所以荒凉得厉害，到处都是枯草，有一些甚至都长在屋顶上。第一进院落的东厢房和西厢房都坍塌了大半，三间屋子都只剩下一间。
仅剩的一间房子窗户被报纸糊着，但是糊得还算结实。墙上不少地方也用碎石块和破布条堵着，用来防止进风。
厢房的门都是新的，应该是街道办想办法弄的。
王主任在东厢房门口停下，喊了一声：“杨冲在不在？”
话音刚落，厢房门便被打开，一个个子很高但是非常瘦削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这是个看起来三十岁许的男人，介于青年和中年之间，面色蜡黄，明显有些气虚。
“王主任，您来了？进来坐。”这个名为杨冲的男人对王主任非常尊敬。
王主任点点头，指了指身旁的李明德和江夏：“杨冲，这是李明德李大夫跟他徒弟江夏，是医科大的教授跟大学生。今天过来义诊，你们有谁哪里不舒服的，可以让他们帮忙看看。”
杨冲先是眼睛一亮，露出狂喜的神色来，却立即又变得愁眉苦脸，苦涩道：“可是，俺们……俺们没……没钱啊……”
他声音越来越低，蜡黄的脸上显出一抹红色。
王主任道：“人家是义诊，不收钱的。等给你们看完，熬药也不让你们出钱。他们这是做善事呢。”
杨冲怔了怔，看向李明德：“大……大夫……真……真不要钱？”
李明德温言道：“义诊看病不收钱，后续三天的药费也不收。”
“这……这……”杨冲结结巴巴地吐出几个字，脸上显出明显的感动来，“您……您真是活菩萨……大夫，您能帮俺看看俺妹吗？她都烧了一天了……”
王主任一听，立马火了：“杨冲！你妹妹发烧了怎么不跟我说？”
说着话，她已经带着李明德和江夏快步到了里面，很快就找到一个十几岁的瘦弱小姑娘，对李明德道：“李大夫，麻烦赶紧帮忙看看。这孩子本来身体就不是很好，这一病……”
这个屋总共都不到二十平，用简陋的木床做成了大通铺，绕着屋子摆了一圈，却住了差不多二十个人。在屋子中间放了个炉子，里面的煤块半死不活地烧着，完全没用处，整个屋子跟个大冰窟窿似的，与外面几乎没有温差。
过年期间正是四九城最冷的时候，如果要维持温度，光是消耗的煤块柴火也不在小数。能有个炉子就不错了，街道办也不宽裕。城市里还有不少困难户需要救济，现在又来了那么多逃荒的，街道办也很困难。
不过王主任工作做得相当不错，屋里黑乎乎的居然还能一眼就找到杨冲的妹妹，显然对这些人很熟悉，应该是费了些功夫的，真是负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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